被遗忘的晚清铁路传奇:它才是我国铁路史上真正的多项首创者

坊间五千年:来自四邻八坊、涵盖上下五千年的奇谈史趣,文化及旅游话题

铁路的出现,是我国几千年交通历史的重大转折,然而,在一缺资金二缺技术的晚清时期,我国铁路的建设一直是一波三折,在缔造了历史的同时也留下了众多遗憾。

早年间我国自主修建的铁路:

京张铁路:1905年修建,1909年通车,全长约200公里,指挥及总工程师:詹天佑

谈及我国早期的铁路建设,人们多会自豪地说起京张铁路,因为它是由中国人(广东南海人詹天佑)自行设计、中国政府出资修建的第一条铁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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遗憾颇多的首条清代官方自主铁路:京张铁路

可是在自豪之外,人们还是忽略了这样一个事实:京张铁路用的虽是中国人的设计、中国人的资金、以中国人为总指挥,但其背后的资金来源还是离不开袁世凯与英国人的努力斡旋。

可以说,没有英国人的首肯,袁世凯也筹不到铁路的建设费用(从京奉铁路的运营余利中筹款,而京奉铁路是中英联营的,英国人拥有实权)。

后来粤汉铁路、川汉铁路的修建也是沿用了这样的筹款方式,外国人就利用清政府的财政困难进行要挟,迫使清政府签订了大量铁路借款合同,由此引发了“保路运动”。京张、粤汉、川汉铁路的主权上虽然都属于我国,但由于当中涉及的利益纠纷太多,实际上也为清朝的覆灭埋下了了巨大的火药桶。

个碧石铁路:1915年修建,1936年通车,全长约177公里,工程师:尼复礼士、吴澄远、李庆余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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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日的个碧石铁路已作为旅游观光线路局部运营

再谈及我国“最早的民营铁路”,许多人会说是云南的“个碧石”铁路(个旧-碧色寨-石屏)。个碧石铁路确实是由云南人民自筹资金、自主修建和经营,但其中还是少不了法国工程师尼复礼士及其工程团队的巨大功劳。

在个碧石铁路开工之前,由于我国尚缺乏山地铁路的勘察和建设经验,其中的“个碧段”就是聘请法国人勘查修建的,有了前面的经验后,之后的一段才开始完全由中国人自主修建。

潮汕铁路:1904年修建,1906年通车,全长39公里,工程师:詹天佑,由日本公司承包建设

1906年通车的民营潮汕铁路显然比个碧石铁路更早,可惜它是日本公司所承建的。潮汕铁路由南洋华侨张煜南、张鸿南兄弟出资,初始时的勘察与施工方案都由詹天佑执行,由于日本人的介入、加上清政府的从中妥协,铁路的整个承包建设权最终还是落到了日本人手上,而沿用的方案还是詹天佑的。1939年,国民政府为确保铁路不落入日本人之手,对其进行了拆除。

新宁铁路:1906年修建,1909年首段通车,1913年全线通车,全长133公里,工程师:陈宜禧,自主建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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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宁铁路通车时的老照片

事实上,我国还有一条新宁铁路,它才是彻头彻尾中国人设计(广东台山人陈宜禧)、中国人资金(侨资)、中国人自己施工和运营的首条民营铁路,期间不存在任何外国人的参与,倒是“鬼子六”(恭亲王)曾给了陈宜禧尚方宝剑作为开路之用。可惜,1938年新宁铁路也遭到了与潮汕铁路同样的命运,被拆得渣都不剩了!

最早的火车轮渡:新宁铁路首创、下关火车轮渡承继、粤海铁路为当代典范

铁路在运行过程中难免会遇到需要过河的情况,晚晴及民国时候尚无跨江大桥,更别说是铁路桥了,那么当时的火车是如何渡江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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谈及火车渡江,人们都会说起1933年通航的南京下关火车轮渡,说它是“我国最早的火车轮渡”。

其实大家又错了,1913年时候的新宁铁路就已有火车轮渡过江方式,有巴金的《机器的诗》为证:

”到了潭江,火车停下来。车轮没有动,外面的景物却开始慢慢地移动了。这不是什么奇迹。这是新宁铁路上的一段最美丽的工程。这里没有桥,火车驶上了轮船,就停留在船上,让轮船载着它慢慢地渡过江去”。

可见,首创火车轮渡的,还是新宁铁路。

新宁铁路由广东台山运行至江门北街,途中需要跨越三千米宽的潭江。陈宜禧根据他在美洲海外的经验,决定首次引入轮渡越江方式:购入一百多米长的巨大铁船,船上铺设三条轨道、一次可载一列五节长的列车,二十年后的南京下关火车轮渡也与之相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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火车轮渡上的记忆

火车轮渡全程都有升降轨道牵引,乘客无需下车,跟今天的汽车火车轮渡无异。火车上船后,乘客还可以在渡船上观光购物,这也是从前许多人乘坐“汽车轮渡”时留存的记忆。

巴金第一次在国内目睹此奇景,故而发出了《机器的诗》里的赞叹!

当代的粤海铁路在跨越琼州海峡时也因无法修建桥梁,最后还是采取了火车轮渡的方式;尽管规模及自动化程度先进很多,但原理跟上百年前的新宁铁路是完全一致的。

新宁铁路修建时的北美排华风潮与筹款历程

陈宜禧在筹建新宁铁路时就以“不收洋股,不借洋款,不雇洋工”为第一宗旨,获得了海内外邑人的广泛响应。这自然不是因为华人华侨们有钱,这些资金都是他们都是从生活费里挤出、集腋成裘而成的,一切都因陈宜禧个人的巨大号召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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排华风潮插画

1886年,西雅图的排华风潮愈演愈烈,当时西雅图仅剩的350名华人均被美国暴徒们驱赶到了码头之上,企图迫使他们登上前往旧金山的太平洋皇后号;而事实上,当时的太平洋皇后号即便到达了旧金山,华人们也是不被允许下船登岸的。

在这事件之前,陈宜禧已经代表华人在法官面前痛陈利害,然而西雅图警方还是没能控制住事态的发展,整个排华事件完全失控了。

在码头上,陈宜禧面对暴徒们的拳脚相向、满脸鲜血站了出来对他们说:

“你们所有人都知道,美洲大陆是属于印第安民族的,你们跟我、跟所有中国人一样,都是外来民族,你们或者你们的父辈,漂洋过海到这里寻找自由和富庶之梦,都是因为你们忍受不了本国的愚昧和不平等;但今天你们在美国、在这里所做的一起事情,还不如你们过去的国家!”(内容翻译自《西雅图历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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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宜禧纪念广场所在的斗山镇存有大量昔日排华风潮的史料

暴徒们被陈宜禧的话震住了,开始反醒检讨自己的行为;在西雅图法庭的法令支持下,暴徒们终于放弃了排华暴举,西雅图华人得以留在了当地。

这故事在《西雅图历史》中以整整一个章节呈现,而这段历史的执笔人正是陈宜禧这样一个中国人!1929年陈宜禧去世的时候,《西雅图每日时代报》上同样出现了这样的头条标题:《陈宜禧--西雅图著名华人逝世》。

由于巨大的个人影响力,美洲华侨们纷纷认可陈宜禧,对他筹款造福乡里的善举提供了大力支持,后来连孙中山在美洲革命筹款时,都不得不需要借助陈宜禧的影响力。

从获批到动工建设,新宁铁路首破以“南岑北袁“斗争为首的重重障碍

在新宁铁路的筹建前期,袁世凯的奔走功不可没;正是因为他的努力坚持,慈禧太后与光绪帝才在奏议上签下了“依议,钦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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京张铁路及新宁铁路的背后,都离不开袁世凯的奔忙

在铁路施工过程中,由于不断遭遇巨大的地方阻力,恭亲王奕䜣也给陈宜禧赐予了尚方宝剑,准许他遇阻时“先斩后奏”。

恭亲王的尚方宝剑让当时的广东巡抚岑春煊甚为不满,为此给陈宜禧制造了大量行政阻力。陈宜禧总不能因此时时拿尚方宝剑与广东巡抚对抗吧,最后又是袁世凯给出了两全其美的解决办法:给陈宜禧封了个二品的资政大夫官职;如此一来,陈宜禧就可以在行政上合法地避开岑春煊设下的重重掣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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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宁铁路所用的牵引机车也是袁世凯委托购进的

此官职也意味着陈宜禧获得了当时全国铁路界最高的政治地位,连詹天佑都未能有此“待遇”。

京张铁路是官方建设的;个碧石铁路的建设背后也有法国在云南的势力;潮汕铁路是日本人施工的。地方豪强不敢阻挠;这些铁路在修建过程中都没有遭遇新宁铁路这样的“重重地方阻力”。

这些阻力纵横交错,除了地方豪强的利益受损之外,其背后更是“南岑北袁“之间的政治较量,新宁铁路所冲破的重重障碍都是历史上的首次,这也为当时其他地方的民营铁路修建提供了解决问题的范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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昔日的新宁铁路起点:台山老站

“以中国人之资本,筑中国人之铁路;以中国人之学力,建中国人之工程;以中国人之力量,创中国史之奇观。这样的铁路才是完全属于中国人自己的”。

1909年,真正属于中国人自己的首条铁路终于诞生!它的背后完全不存在任何国外势力,一砖一轨完全是陈宜禧与地方乡民一起铺砌出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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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日的江湛铁路台山新站:沿用的是老站风格

为抗日战争让路,新宁铁路成了首个铁路牺牲品

抗日战争爆发后,广州很快就于1938年沦陷。为避免日军借铁路深入广东腹地,国民政府决定对新宁铁路进行全面拆除。继新宁铁路之后,粤东那边的潮汕铁路也接着于1939年遭遇了同样厄运,真是可惜了华人华侨们的一腔热血了!

铁路被拆除后,接下来遭就是被遗忘的命运,时至今日,许多人已对这段历史感到陌生、甚至完全没听说过这条铁路的存在;在网上搜索“我国首条民营铁路、首个火车轮渡”的信息时,人们获得的结果往往都不是新宁铁路,为它“正名”才因此显得非常必要!铁路都不在了,难道让华侨们付出的巨大心血也要随历史一起被湮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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昔日的牛湾码头车站

新宁铁路渡江所在的“牛湾码头”是事实上的“中国首个火车轮渡码头”,但今日连码头一带的村民都不知曾有过这样的事情,仅在渡口泥巴路一侧的某处草丛里,人们才会发现其中很不起眼的“新会区不可移动文物”牌匾。

铁路今虽不在,但它曾承载的多项历史首创却是不应遗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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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日尚存的江门北街老站旧址

1908年,孙中山与陈宜禧会晤于牛湾码头共商革命事宜。

“陈宜禧许诺毫不儿戏”(广东话,宜禧与儿戏同音),通过陈宜禧的大力号召,兴中会陆续在美洲海外筹得大量资金,最终掀起了推翻清政府的辛亥革命,这也属于新宁铁路衍生出的历史贡献之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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