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時候,他還是一個少不更事的大少爺,身上滿是煙熏火燎的青春荷爾蒙氣息。
暴力,衝動。
偏執,不羈。
近乎放蕩。
可是遇到他之後呢?
就像刺蝟被順了毛。
就像月亮終於跟太陽相聚。
年少的他的心底,滿心滿意的都是歡喜。
那種歡喜到了一種近乎偏執的境地,帶著俱傷毀滅的色彩。
在他面前小心翼翼。
在他面前殫精竭力。
在他面前唯恐露出一丁點他不喜歡的行為來。
他只是,還不知道該怎麼面對自己的感情。
他只是,很害怕他會不喜歡自己而已。
當時的他是最好的他,後來的他才是最好的他。
可是最好的他和最好的他之間,重山萬水的隔著的,不只是整整三年的,宛如荒蕪的青春荒唐,更是一個近乎種族的隔離。
何凱生掐了掐額角,有點苦惱地睜開迷離的雙眼。
最近怎麼變得喜歡回憶起來了……還真不是自己一貫的風格啊。
包廂陸陸續續有人推門進來,陳冕低頭看了看飲了酒越發迷離的好友,心裡一陣苦笑。
時間像一場浩浩蕩蕩的打劫,沒給人反應的餘地就帶走了很多很多。這傢伙當初最吸引人的年少不羈的氣息雖說已經漸漸褪去,但整個人身上開始透出的介於成熟與年少放蕩之間的氣息給人帶來的是強烈的吸引,難怪當年不少人對他青睞有加,難怪現在很多人對他念念不忘。
唉,偏偏被這樣一個傢伙當做最好的哥們,自己還是認命吧。
細長的眸子流動著一抹光,深沉地盯著沙發上明顯不勝酒力暈乎乎的人。
我能給的最好,卻不是你想要。那麼,至少,自己還可以默默守護,幫你擋掉那些不必要的糾纏吧。
陳冕認命地嘆了口氣,露出自己慣有的優雅的微笑,將那人仍握在手中的酒杯拿了下來,起身向遠遠湊過來的幾個人迎去。
“好久不見了……是的……凱生睡著了,此刻跟他聊似乎有些不太合適吧……我們去那邊談吧……”
無法挑剔的禮儀,客氣的疏離。
今天邀請來的眾多人,相交併不是多麼的好。
可是凱生,你知道如此費力辦這樣一個聚會,我為的是什麼嗎?
何凱生的酒量並不好,當年他還是班上公認的“一杯倒”。
原本這也算是個可愛的缺點吧。因為每次他喝醉之後都會變得特別沒皮沒臉,哪怕是無理取鬧,也不會讓人覺得厭煩,反而整個人顯得說不出來的可愛。可是後來……
他微微有點清醒了,有點不能反應地看了看自己空空的手。
“咦,我的杯子呢……混蛋付書臣,又不讓人家喝酒,壞人……”
呢喃的聲音因為醉酒顯得很微弱,特別輕巧的在嘴巴里迴盪。
他緩緩呢喃著,像以往那樣抱怨,然後無意識地又閉上了雙眼。
過了三秒,他睜開了眼睛。
閉上。
兩秒,他再次睜開了眼睛。
目光裡還有迷濛的神色,可是眼睛卻不受控制地吃力地向遠遠的包廂門口看去。
包廂裡嘈雜的身影像是被按了播放鍵一樣嘩啦啦湧入耳中,遠遠的看到那邊圍了不小的一團,原本各自隨意的眾人也都站了起來,三三兩兩的議論著什麼。
目光都投在包廂門口。
忽略掉鼻尖闖來的那一縷似有似無的熟悉的橄欖香,他吃力地揉了揉眉心。
肯定是陳冕那傢伙又在那裡耍帥賣弄了。
他哼哼了兩聲,等到再睜開眼發現那團黑影越來越向自己靠近,而兩邊的議論聲也越來越大。
“真的是他嗎?嘖嘖,看不出來啊。”懷疑和感嘆。
“我就說當年好像有什麼不對勁。”冷冷的譏諷。
“他們要真是這樣那沒辦法了,沒希望了。”女生們的失望和嘆息。
……
聲音明顯是刻意壓低過的,可是此刻也許是飲了酒變得比較敏感的緣故,這些微小的聲音都清晰地傳入了何凱生的耳中。他困惑地抬眼的時候那抹黑影已經到了他的跟前。
他皺著眉,迎著繽紛旋轉的燈光眯著眼睛,帶著困惑將目光緩緩向上打量。
鋥亮的皮鞋泛著冷冷的光,莫名讓他回憶起某個人來。
黑色的西裝褲,筆直的一雙長腿。
看到這裡,他莫名打了個寒戰,因為他很明顯地感覺到頭頂射來的冷冷的目光。
他吃力地抬頭,直接將目光抬上去。
那人的身影居高臨下地擋在燈光下,恍惚的一團光暈裡一時無法看清來人的模樣。
心跳似乎猛地慢了一拍。
何凱生不適應地側了側頭,皺眉,等到有些適應了昏暗包間裡的光線這才轉過頭去。
包廂裡之前還越發嘈雜的聲音似乎都被按下了暫停鍵。
何凱生覺得自己張大了嘴腦中一片空白的傻樣簡直蠢透了。
那人一雙深邃的眼,冰冷的目光像是一把繩索,牢牢套住了還不能反應的他。
微抿的薄唇看得他心裡一陣害怕,也忘了之前自己是多麼的努力想要看到這樣的唇角上一絲淺淡的笑,哪怕只有一兩秒他也討好得不遺餘力樂此不疲。
周圍的人也沒有圍得太緊,畢竟都不是單純地再明目張膽去八卦的年紀了,但是一個個也並沒有離得很遠,三三兩兩談著,面上漠不關心,實則草木皆兵。
何凱生閉上嘴巴,迷茫地左右看了看,然後……
他閉上了眼睛。
一定是還沒醒……
過了兩秒,他忍不住又睜開了眼睛。
眼前的人還沒消失,倒是一雙眼睛越加寒冷。
他苦笑著閉上眼睛。
這次居然是大白天就夢見他了,何凱生,你果然是完了……
“怎麼?這麼久不見,就是這樣的態度嗎?”
清冷的聲調,帶著記憶中特有的質感,不啻一個驚雷炸響在他的耳邊。
他好像做夢吃了很大一驚,還沒睜開眼整個人就彈了起來,因為速度太快腦袋一下磕在了一個物體上,疼得他抱著腦袋保持著這個動作很久很久。
“我……靠!”他咬著牙,感覺自己的眼淚已經在眼睛裡打轉了。
“哭什麼,你腦袋什麼做的,這麼硬。”頭頂的聲音頓了一下,似乎略忍痛。
記憶中特有的語調和腦門上的劇痛一起提醒著他眼前這一切不是夢。
他咬著牙閉了閉眼,再睜開。慢慢地,慢慢地坐了下去。
他突然不知道三年之後,跟這個人第一次見面自己該說些什麼。
自己想了他整整三年,每一個白天黑夜的夢都是關於他。可是人突然就這樣出現在自己面前,自己可以說些什麼呢?
嘿,室友,你來了啊?
同學,你是來參加阿冕舉辦的聚會的嗎?
付書臣,好久不見。近來還好嗎?
阿臣……我想你了……
臣……你那時候,為什麼會跑掉……
說什麼都會尷尬,怎麼說都太刻意。
索性不說,一米七八的大個子,愣是縮在沙發一角做起了烏龜。
他突然有些明白了這次聚會陳冕非要拉著他來參加的理由了。
這個混蛋。
他磨了磨牙,固執地貫徹著外強中乾,心裡卻是充斥著滿滿的無措。
他設想過很多個再次跟那個人相見的場景,卻怎麼也沒想到會是在自己這麼狼狽的時候。
他,最不願意在他面前狼狽。
也許以前的自己會在他面前耍帥賣萌,甚至自毀形象也無所謂。
可是……
他的手用力地握了握。
三年之後,他實在不願意在他面前如此狼狽!
終於見面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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