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宛城书院:岁月深处起弦歌(5)

四大书院:前尘往事非云烟

古宛城书院:岁月深处起弦歌(5)

不得不承认,老城区的一些街巷是寂寥的、破旧的,也许一抬头,便看到一间缺了屋瓦的老房,或者一拐弯,便迎头撞上一堵斑驳的砖墙。常常有一个或几个揣手坐在向阳处晒暖的婆婆,有一搭没一搭地说着话,脚边,是一两只从从容容踱着步的小狗;头上,门头或墙头垂下数丛恣意伸展的花枝。从她们身边走过,似乎就会融入到老城的气场里去,脚步不由便随着时光缓了下来。

这气场里,往往有一种让我感到安心的温暖,那是来自一簇仙人掌、或是爬满一面墙的藤蔓,又或是一扇贴着门神的木门和一幢老房散发出来的气息。但如果以为老城的身家不过如此,以为可以轻易地看透它的前世今生,那实在是大错特错。事实上,如果停下来和巷道旁那些婆婆或老先生们交谈,他们便会指给你一些地方,于是,这个巷尾里被填平了的坑塘,那个院内曾有过的仓房,近处曾流传的传说,以及远处曾存在的书院——明明都不存在了,却一一鲜活又亲切地出现在他们的话语里。

是的,很多东西都已不存在了。古宛城的八大书院,除了卧龙书院、宛南书院、南阳书院还有房舍外,其他的,志学书院、崇正书院各徒留一块碑刻,豫山书院、养正书院、紫山书院则荡然无存了。当然,即使无存,它们依然停留在老辈人的讲述里,驻足于这样那样的史料里,它们,与诸多尚存或已无存的过往建筑、遗迹、故事传说等一起,成就了古宛城的丰厚阅历和深厚积淀。

古宛城书院:岁月深处起弦歌(5)

《段容思先生年谱》中关于豫山书院的部分内容

南阳城北有独山。独山亦称豫山、序山,为南阳九架孤山之一。

南阳人对独山很熟悉,登过,遥望过,品读过,这座灵秀之山,从仰韶文化走到今天,沉沉稳稳地驻扎在城北,让我们一抬眼便与它的双眼相遇,感受到流岚舒卷的山野生气。只是,很多人并不知道,独山南侧,曾有书院。

据《段容思先生年谱》载,这座豫山书院建于明成化十六年,是时任南阳知府段坚在南阳创建(或重建)的第三座书院。书院是以僧寺改建。河南布政史陆渊之守叙州时记云:“距南阳郡城北十里许有山曰豫山,北阴面阳,襟带襄楚……其麓有三太守祠,祀汉召公信臣、杜公诗,晋杜公预。祠外有田三百五十亩,前此实僧寺也……”段坚将寺改建为书院,“市巨材,扩广堂五间,高亢轩豁,平视千里,前三间,左右各五间,命儒生数辈习静于此。又徙新野安乐寺钟楼于山之巅,池中种莲,庭下杂植花卉……”此情此景,段坚也是很喜欢的,“先生于官暇,与名贤巨卿或一游焉。仰止高山,坐挹旷野,动植满前,生意可掬,进诸生于堂下,议论道德,斟酌文词,而胸次洒落,有周濂溪光风霁月气象,不知人世间何乐可以易此也……”

独山苍翠,白河相依,这真是读书的好地方。当时,明唐藩宗室子弟皆于此受业,时有“南阳才子”盛誉、后官至南京户部尚书的王鸿儒也曾在此修业——这从又一个侧面明证了段坚的为官为人,少小聪慧的王鸿儒,弘治年间参加乡试,中举第一(解元),其弟王鸿渐亦中解元,兄弟二人同中解元之事一时轰动了整个河南,段坚对王鸿儒颇为青睐,将其送豫山书院深造,不仅让家境贫寒的王鸿儒免缴学费还以自己的俸禄对其予以资助。段坚病逝多年后,南阳立段坚祠庙,时任南京工部尚书的柴升作了《南阳太守段公祠堂记》,王鸿儒则书之。

王鸿儒能成为明朝前中期著名的诗人、政治家、文学家、书法家,想必也得益于在豫山书院时这一方山水的养育吧。在这里,他还广交了包括3位王爷在内的一大批朋友,其王爷朋友中,有唐成王朱弥鍗。

朱弥鍗是第五任唐王,明正德年间(1506年),他在南阳城东建了养正书院,以教其宗人。朱弥鍗肆力经史,喜与群儒交往,故与王鸿儒关系颇好。对于唐王,南阳民间常流传着他们荒淫暴虐的传说,但九世十一王在南阳两百多年,其中不乏一些有识藩王,工诗善文通经史精文艺者也不少,《千顷堂书目》中有朱弥鍗撰的《家教》《甕天小稿》,我不知内容,但单从名称来看,加上他办书院且以“养正”(涵养正道之意)为名,所以,常与文人雅士相交的朱弥鍗当是一知书识礼、儒雅斯文之人。不过朱弥鍗也很不幸,二子皆夭折(朱弥鍗逝去后弟弟的儿子袭封了唐王),他深爱的女儿蓬莱郡主亦年纪轻轻病逝,墓地就在南阳城东北的大庄,墓志是王鸿儒撰写的。

豫山书院毁于崇祯末年的战火,而养正书院则毁废已久,无从考查其详情。

古宛城书院:岁月深处起弦歌(5)

清光绪《新修南阳县志》中关于紫山书院内容

紫山,亦为南阳九架孤山之一,也是南阳城区诸多内河的源头。初知南阳八大书院中有一“紫山书院”,我以为它和豫山书院建在独山那样,也是因建在紫山而名,谁知不是。

紫山书院建在老城区内。翻看相关文史资料,上面的介绍是:“据清光绪《新修南阳县志》载:‘雍正时建紫山书院,位于南阳治所东,按察司行台旧址。’未几即废。”我看后感到很疑惑,“按察司行台”,不就是南阳察院吗?按此说的话,南阳察院处,不仅在康熙年间曾有过南阳书院,在雍正时还建过紫山书院?但为何各类史料在介绍南阳书院历史时,却只字不提紫山书院呢?

事实上,清光绪《新修南阳县志》的记载是这样的:“雍正时建紫山书院,未几亦废,遗址在今经历署后。”在清光绪南阳城区四关图上,南阳府署东的郾城府街(今民权街)南端有“府经厅”,府经厅就是府经历,为知府的属官,主管出纳文书事。看来,紫山书院应在今民权街南端了,的确在南阳治所东,但与“按察司行台”毫无关系。

建在老城区内的,还有崇正书院。崇正书院旧址就在新华路与联合街之间的王府街(今和平街)东侧,清同治初年,南阳县人(曹学彬等)购买曾任固原提督的周克捷在府城的故宅改为崇正书院,由知县任恺主持,为县书院之始(古宛城八大书院,其他七所均隶于府)。任恺置田,年收租钱三十万缗以作学资,不足部分由县拨付。光绪二十八年(1902年),知县潘守廉重修,增置图书3.5万余卷,当年诏改书院为学堂,遂名为“南阳县(高等)小学堂”,延师讲习,又移仓谷余钱5000缗为学堂经费。民国时期,先后改称第一高等小学校,南阳县第一区中心学校,公安镇第一中心学校等,1948年停办。

任恺,先为南阳县知县,后升为南阳知府,如今南阳府衙内存有他“当盛怒时忍耐须臾俟心气和平省却无边烦恼 处极难事沉思片刻待精神贯注自然有个权衡”的自警碑。任恺在任时,有过草率定案的不光彩之事,不过不能抹杀他重视教育并主持崇正书院一事。此外,任恺工于书法,对《岳少保书武侯出师二表》情有独钟,光绪二年,他从徐州购回岳飞在南阳武侯祠所书诸葛亮出师表拓本,亲自题跋,命工匠重刻于石,存于祠内。

古宛城书院:岁月深处起弦歌(5)

南阳府衙内的任恺自警碑

虽然与豫山书院、养正书院、紫山书院一样早已无存,但不同的是,崇正书院目前尚有碑刻存在。市实验中学教师李玉志提供的一份资料表明:1975年,市一中教师许国营路过和平街邮电局家属院时,此处正施工建房挖地基,一块石碑被弃置于建筑垃圾中,因当时碑上裹满泥土,未能仔细辨认的许国营认为此石碑是市一中前身宛南书院的碑刻,遂出钱雇人用架子车将碑拉入市一中。后经反复清理辨别,发现石碑为崇正书院碑刻。

许国营当年这一误会,倒为南阳教育史保留下了一件珍贵的实物资料。虽然旧址上崇正书院所有的痕迹都荡然无存,但碑刻上还清楚地刻着书院的规模,庭院宽敞,屋舍俨然,树木花草可见,更何况,与府文庙和县文庙距离都不远,当也是学子们读书进取的好地方。

时光如水,洗去了诸多曾有的痕迹,我们站在一直前行的城市里,无法再看到那些书院。但我想,它们还在的,只不过随曾经的生活和故事沉淀在这片土地里,融入于城市的肌体和血脉里,我们稍作耕耘,便能翻出它们的气息……

古宛城书院:岁月深处起弦歌(5)

崇正书院碑刻


分享到:


相關文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