读《红楼梦》通过晴雯的谎言,看曹雪芹如何通过矛盾冲突推动情节

前言:矛盾冲突是构成小说故事情节的基础,也是情节发展的动力,同时冲突中,人物角色的性格又决定了情节的发展走向。本篇我们通过抽取作品中一条情节脉络,来欣赏曹雪芹是如何在作品中对这一叙事逻辑,进行心思缜密的情节艺术构建。

解读方法论的问题

我们都知道晴雯是被王夫人赶出贾府的,据很多读者深扒其原因,也有说是袭人告密引起的,也有说是王善保家的谗言导致的。有句俗话叫性格决定命运,故事情节的推进因素有很多。

在此我们可以适当的淡化这些以结果为终极追问的争论,通过细读文本,品读某些情节是如何而起,又是如何推进,人物性格又是如何影响了情节的转折和改变等等这些,来作为主要的欣赏部分。对于喜欢写作和深入阅读的爱好者来说,往往这个品读的过程,比简单的知道谁是元凶重要,矛盾与冲突的演变,比简单的前因后果更有文学价值。

读《红楼梦》通过晴雯的谎言,看曹雪芹如何通过矛盾冲突推动情节

我们如果先不去做所谓的形而上的意识归纳,又是什么作者批判腐朽的封建制度,还是什么所谓的作者具有几百年的前瞻性思想,也不去讨论所谓的阴谋诡计,是如何的具有某种影响力等等。这些不是我们今天所要谈的内容范畴,我的这篇重点先放在文本范围内。因为有些内涵往往是读者赋予的,这是一种阅读方法论,正所谓文学价值在于接受者赋予。

但是我们也应该知道对其情节的理解,了解文本本身表达的内容和作者的表达方式,分析其文学艺术上的巧妙构思,这也是另外一种打开名著的方式和钥匙,一切书,其实都是敲门砖,敲开门之后,走出来的不是故事,而是我们读者自己。以此我们可以理解鲁迅说的那句话:红楼梦,经学家看见《易》,道学家看见淫,才子看见缠绵……

曹雪芹在整部作品里设置了很多的线索,而每一条线索又都殊途同归的,指向最终贾家大厦倾倒的结局。比如从元妃省亲开始,曹雪芹就已经布下一个前因,最终会导致一个果的因,我们今天从众多的线索中剥丝抽茧,找出一条相对完整的故事情节脉络,来赏析作者心思缜密的故事布局,以及其波澜起伏的生动情节变化。

晴雯谎言对于故事情节的推动

要说晴雯被逐,我们是要从凤姐陪房旺儿家想为儿子求娶彩霞说起的。在这里我首先就不去探究彩霞与彩云到底怎么区分,既然是模糊的,我就暂且在这篇文章中,把她们当成一个人来看待和理解,在本篇文章里不做展开来讨论。

彩霞是不愿意嫁给旺儿的,于是旺儿家的就来找凤姐,在之前,我们看到王熙凤与赵姨娘之间的关系,可以看出王熙凤是非常的讨厌赵姨娘,因为之前文中有过两人矛盾,也为这个矛盾设下了伏笔。得知彩霞不愿意嫁给旺儿,马上联系到贾环与彩霞,不肯嫁给旺儿是想通过贾环当姨娘,这是王熙凤所讨厌的,或者是打心底厌恶的起因之一,同时也有旺儿一家与自己的利益关系的原因。

当旺儿家的求到王熙凤那里,她意识到王熙凤一定会插手此事,于是她就连夜让妹妹小霞去赵姨娘那儿求赵姨娘。赵姨娘就去求贾政,在这里作者做了文学叙事学里的所谓“限知处理”,具体的谈话内容被作者故意隐去,通过丫鬟小鹊打断情节推进,小鹊又把听到的只言片语理解成是对贾宝玉不利的言辞告知怡红院,这时的具体谈话内容应该与贾政与贾宝玉之间有关,已经与彩霞无关了。

读《红楼梦》通过晴雯的谎言,看曹雪芹如何通过矛盾冲突推动情节

但是这个情节如果没有彩霞这个起因,就没有赵姨娘找贾政,也就没有了故事的推动力。燃石如果没有之后的继续助力推动,情节就没有了高低起伏的错落感,就不符合一定的文学叙事美学逻辑,故事就会显得压抑或者呆板。

当小鹊把一些似是而非的消息传到了怡红院,宝玉听到之后,便如孙悟空听到了紧箍咒一般,因为以为是贾政要查问自己读书情况,于是想连夜读书,以备审查。贾宝玉这般折腾,就出现了一些丫鬟吃不消,瞌睡打盹睡觉的事,也因为丫鬟睡觉的事,晴雯大为恼火。

有很多读者不明白文学作品里,情节冲突的主要原因和理论的逻辑。其实矛盾冲突在文学理论里应该是这样理解,那就是通过矛盾冲突,实现人物性格的放大,从而产生新的情节推动力,因为在常规的情节活动中,人物的性格是不能得到充分的、本性的释放

在这里晴雯就因为丫鬟的伺候不周而恼火(是晴雯一贯的本性),晴雯是非常的专心,对宝玉一心一意的伺候,在关键时候就能看出谁是真正伺候宝玉的。

那些其他丫鬟都经不起折腾,犯起困来。因为晴雯的这种性格和对宝玉的专心,在这种矛盾冲突之下,晴雯就开始犯错了,这时芳官似乎看到外面有个人影,于是晴雯就生一计,对外谎称,有人翻墙吓着宝玉,宝玉因此生病,以此来推脱贾政对宝玉学习的追责。为此还和众丫鬟产生了新的矛盾冲突,这个矛盾冲突暂且不在这此展开,在文章结尾部分我再进行讨论,我们继续。

谁知因为宝玉被吓病的消息传出以后,这事被放大了,故事情节又起了一个更大的波澜,那就是大观园开始全盘追查,因为王夫人和探春的加入,最后又让贾母牵连进来,最终把这件事推向情节顶峰,情节变得严重起来,最后牵出了很多婆子的赌局问题,总共查出了二十多人参与夜晚的赌局。

读《红楼梦》通过晴雯的谎言,看曹雪芹如何通过矛盾冲突推动情节

故事从一开始的旺儿和彩霞之间故事的铺垫,到晴雯的撒谎助力推进,故事情节一浪高过一浪的向前,最终牵出这么多的仆人和婆子们的被抓,似乎到此应该就算告一段落了,其实不然,我们再继续。

红楼梦》的伏笔与西方文学理论

在这里我再把中间没有展开的那个矛盾冲突,在这里展开来,因为这牵扯到晴雯谎言的最终导向问题。我们在这里似乎看到故事可以就此打住了,但美国著名作家亨利詹姆斯曾说过:小说故事是一个有机的整体,如果它越是具有生命力,你越会发现,它的每一个部分里其实又包含了别的情节里的一部分内容。

什么意思呢?展开我刚才说的这个矛盾,大家就可以理解了。因为晴雯为了宝玉学习的事,而与宝玉身边的小丫鬟们起了冲突,原文:

什么蹄子们,一个个黑日白夜挺尸挺不够,偶然睡迟了些,就装出这腔调来,再这样我拿针戳你们两下子。(红楼梦第七十三回)

因为对她们没有伺候好宝玉连夜学习而不满这些丫鬟,紧接着之后,她试图通过说谎来掩人耳目,从而让宝玉装病推脱学习责任。在这里还因为外面人影的问题与小丫鬟继续发生冲突,原文:

别放诌屁,你们查的不严,怕但不是,还拿这话来支吾……(红楼梦第七十三回)

晴雯和这些小丫鬟之间并不在一条心上,她的谎言及其最终引发的一系列反应,自然身边的这些小丫鬟就是潜在的导火索,从她的谎言引起众婆子的被抓,众婆子心里会怎么想呢?小丫鬟和这些婆子们都是串通一气的。

读《红楼梦》通过晴雯的谎言,看曹雪芹如何通过矛盾冲突推动情节

其结果直接导向七十七回,在那一回有这样一句话:原来王夫人自那日着恼之后,王善保家的就趋势告倒了晴雯,本处有人和园中不睦的,也就随机趁便下了一些话,王夫人皆记在心里。当然这些谗言还缺不了晴雯与坠儿之间的那些瓜葛。

尾声:这应该就是美国作家亨利詹姆斯所说的那种:它的每一个部分里其实又包含了别的情节里的一部分内容。在《红楼梦》里我们把这种写作构思也叫作“伏笔”,这样情节就是在这些伏笔中,不断的获得助推力,从而使故事不断的跌宕起伏,向前推进,最终走向大厦倾倒,到白茫茫一大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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