招工難、收頭髮難、實體店倒閉……中國“假髮之都”如何涅槃?

天下網商記者 倪軼容

和大部分製造業工廠裡轟鳴的機器聲相比,假髮車間算是個安靜的地方,但工人還被要求戴上防噪音耳塞。上百人的車間裡,縫紉機和電風扇的“咔噠咔噠”聲在迴盪。

在這裡埋頭勞作的,絕大多數都是女工,但偶爾也會閃過一張男性面孔。和身邊的女同事一樣,男工人們穿針走線,但略顯粗大的手,總歸沒有婦女那麼靈巧。受困於“招工難”,中國的“假髮之都”河南許昌,不少假髮車間內,男人也用起了縫紉機,頂替婦女,做起了精細活。

招工難、收頭髮難、實體店倒閉……中國“假髮之都”如何涅槃?

許昌聚集了2000多家大大小小的發製品企業和家庭作坊,吸納了30萬人就業。然而,發展到今天,除了“招工難”,當地還面臨著收頭髮難,以及海外實體店倒閉等新時代的“劇痛”。而與此同時,一場“傷筋動骨”式的巨大變革,正在這裡悄然發生。

“貼個招聘信息就能招到三、四千人的時代,已經過去了”

在河南許昌的“假髮一條街”,每隔一兩百米,就有一家發製品公司,河南瑞貝卡發製品有限公司(以下簡稱“瑞貝卡”)等上市公司,就發跡於此。作為全球最大的發製品集散地和出口中心,許昌假髮出口額超20億美金,“承包”了全球近一半的假髮。

不過,近年來,“招工難”的問題,卻頻見於許昌假髮工廠。

誕生於上個世紀90年代的河南瑞美真發股份有限公司(以下簡稱“瑞美”),由許昌學院的教授張曦鶴,在校辦廠裡創立。年過六旬的她,有時會懷念那個過去——只要貼一張招聘啟事,馬上就能招到三、四千人。那時,瑞美在許昌有5000多名工人。但如今,招人越來越難,當地工廠的工人的數量,也降到了2000多人。

招工難、收頭髮難、實體店倒閉……中國“假髮之都”如何涅槃?

另一家發製品公司奧源的董事長申大壘,也同樣為“招工難”所困。他表示,流水線上的藍領,不但工作辛苦,而且內容枯燥。如今的年輕人,若不是為生存所迫,大多不願來。

為此,假髮工人的工資一漲再漲。如今,普通技工約為5000/月,而技術更高的髮套縫製工人等工種,可達8000/月——比鄭州白領的平均工資6000多元還要高。可即使如此,假髮工廠依然面臨著“用工荒”。

隨著人口紅利的逐漸消失,多年前,中國就出現了招工難的問題。但和汽車等行業“機器換人”的解決方式不同,假髮製造是個精細活,含有大量“手做”元素,很難用機器代替。

目前,不少公司將工廠轉移到了勞動力成本更低的中西部,甚至非洲等地。以瑞貝卡為例,其在加納和尼日利亞各開了一家工廠,在兩地僱傭了超過6000人。然而,在異地開設工廠,前期的巨大投入,並不是每一家假髮公司都能承擔的。此外,因假髮行業的多年發展,許昌誕生了一批具有精湛工藝的工人,而在中西部和海外,這樣的“高工”難覓。

除了招工難,收頭髮難的問題也日益凸顯。

假髮的“原材料”,必須是沒有經過燙染的黑髮。但富裕起來的中國人,越來越喜歡折騰自己的頭髮。收不到頭髮的假髮公司,近年來,不得不把收頭髮的業務外包到印度、巴基斯坦、越南等地,用更高的價格獲取黑髮。

“突然之間,我們接不到訂單了”

一頭是高企成本,另一頭,則是動盪的海外市場。

就在4、5年前,許昌的大部分假髮工廠,做的還都是貼牌代工的生意。當時,購買力最強的美國市場,被韓國品牌牢牢把持;韓國品牌又把假髮的生產,外包到了中國。

瑞美執行董事、副總經理陳麗依然記得,幾年前,瑞美的煩惱還是訂單太多,沒法按時交貨,但突然之間,訂單的數量急劇下滑,工廠不再滿負荷運作。這也是當時,許昌假髮行業普遍面臨的困境。

招工難、收頭髮難、實體店倒閉……中國“假髮之都”如何涅槃?

2018年,申萬宏源證券在一份假髮行業研究報告中,揭示了大批訂單消失的原因:2012年來,受國際金融危機影響,美國市場購買力顯著下降。與此同時,跨境電商對傳統的線下渠道造成了不小的衝擊。“線上電商的蓬勃發展,節省了由經銷商——零售商——雜貨店——消費者當中的多箇中間環節,同類產品在網上售價更低,更有競爭力。”報告寫道。

一位接近假髮行業的人士表示,不少髮廊的髮型師,開始從網上,而不是線下實體店進行採購,以更低的價格賣給消費者。此外,“代購”行業也在美國蓬勃興起,很多人紛紛在臉書等社交媒體上開店,從中國的電商平臺上訂購假髮。

當時,被“Tony老師”和代購們幹倒的,不僅是韓國品牌,還有那些剛剛在美國站穩腳跟的中國品牌。據瞭解,受此衝擊,包括瑞貝卡在內的一些中國假髮品牌,先後關閉了一些運營成本過高的實體專賣店。

“傷筋動骨”的大變革

早在2014年,瑞貝卡就先後在阿里巴巴旗下國際站、速賣通等平臺上開店。但彼時,電商對品牌來說,僅僅是個銷庫存的渠道。直到在海外市場上遭遇電商的巨大沖擊,瑞貝卡才開始重新審視電商。

2017年起,瑞貝卡重金入局電商,不但加強了品牌在速賣通等平臺上的運營,還在亞馬遜、Wish等海外電商平臺上開店。品牌女掌門人鄭文青今年年初曾表示:“2019年,瑞貝卡想在電商銷售方面,突破1億元。”

在瑞貝卡跨境電商部經理陸燕看來,電商最顯而易見的好處,就是讓品牌和消費者走得更近。過去,要了解市場需求,瑞貝卡需要派出3-5人的團隊,在美國等海外市場“蹲點”2個月,走訪200多個髮廊、實體店等銷售場所。且不論調研的時間和金錢成本,等團隊把相關數據反饋給研發部門,研發部門再進行研發,組織生產,然後通過層層代理來到消費者手上,調研團隊發現的“潮流”已經過去了很久。

但通過電商,這一週期卻被大大縮短。大數據更好地反應了不同地區消費者的需求、偏好;而海外倉等模式,將過去3-6個月的海運週期,縮短到了3-7天,海外消費者得以在第一時間購買到自己心儀的時尚髮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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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過,陳麗指出,傳統制造業轉型電商,沒有那麼容易。在傳統OEM模式下,一個大單過來,企業會花3個月進行密集生產,然後發貨。但在電商模式下,“柔性製造”成為日常——客戶下單的數量變得很小,但要求一週內就能收貨。陳麗表示,為了適應這種全新的生產模式,瑞美花費整整1-2年時間,從生產線,到倉庫,進行了一番“傷筋動骨”的大變革。

2016年,瑞美在速賣通上開店。2019年第一季度,瑞美線上銷售額,同比增長率超過100%。對於出口佔比高達80%-90%的瑞美來說,這無疑是一針強心劑。

曾經,北美是瑞貝卡的主力市場。但如今,如今,北美市場退居其次,僅佔公司總營收額的28%(2017年數據);相反,非洲市場逆襲,佔45.41%份額,成為瑞貝卡第一海外市場。過去,瑞貝卡主要通過在非洲設立子公司和工廠,“當地生產、當地銷售”的方式,來佈局非洲市場。但如今,非洲消費者對更貴的真人發產品,展現出越來越大的興趣,瑞貝卡方面也在思考通過跨境電商的方式,更好地滲透到當地高端市場。

目前,在許昌,還誕生了一批以跨境電商為主要銷售方式的企業,Ali Pearl 就是其中一家。“80後”創始人化坤龍曾是當地一家假髮工廠的工人,憑藉年輕人對電商天然的“親近”,Ali Pearl 早在2013年就在速賣通等平臺上開店。如今,其跨境電商的規模達幾千萬美金一年。曾經,化坤龍的工資只有500塊錢/月,但如今,他已經在某種意義上實現了“財務自由”。

不少假髮品牌還提到,不斷崛起的國內市場,也是該行業未來的“兵家必爭”之地。和國外的“剛需”相比,國內的假髮消費者,多是對自身有較高要求的人,因而也更捨得在假髮上“一擲千金”。從客單價上來看,瑞貝卡在國內的平均消費高達3500元,高於海外市場。

為了爭奪更有購買力的國內買家,除了在線下開店,不少假髮品牌也開始試水電商。不過,對它們來說,如何適應電商的營銷玩法,如何從“代工”、“外貿”的模式轉向品牌運營,都是新挑戰。

張曦鶴認為,只要產品能有市場,能賺錢,那麼,招工難、收頭髮難等問題,也將迎刃而解。曾是化學系教授的她特別提到,想通過研發方面的投入,推出一款媲美人發的人造材料,屆時,“收頭髮難”或將不再是問題。

《瑞貝卡電商今年銷售或超億元》:http://m.sohu.com/a/290346557_53441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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