權力的遊戲，其實就是他發起的。

正當塔格利安、史塔克等七國顯貴的後裔們（龍母，二丫，三傻，囧諾）在亂世中瑟瑟發抖時，他始終微笑著斜倚在巍峨的鷹巢城王座旁俯瞰天下，算計眾生，將所有自以為得勝的暫時勝利者玩弄於鼓掌之間，翻手為雲，覆手為雨，到頭來都成了他手中佈局的棋子，偶爾入世，一封信，幾句話甚至偶爾面含深意的微笑，便是滔天巨浪，改朝換代。

在此之前我曾經寫過《在這最壞的時代裡，她是唯一能在權力的遊戲中如魚得水的女人》讚頌了那個智慧而優雅，永遠面露攝人心魄的迷人微笑面對這亂世的“高庭玫瑰”，並說“在這亂流之中，沒有人能夠置身事外，每個人都在掙扎，拼命的反抗著命運，尋找著自己的位置，適應著自己新的角色，只有兩個人除外。這兩個人是一男一女，一暗一明，他們不但對於這亂作一團的世界毫無恐懼，反而欣喜若狂，這亂世簡直就是為了他們量身定做的舞臺一般，他們面對低沉陰暗的天空仰天長嘯，唱響了於這亂世悲鳴完全不同的詠歎調。”

很多人都在猜那個男的到底是誰，第七季最後一集為了劇情需要，他終於也步高庭玫瑰的後塵，倉促的死去，那柄當年他用來割斷仇人奈德·史塔克的精緻匕首也劃過了他的脖子，那一刻不知道他想到了什麼，是後悔，不甘還是欣慰？但於我們來說，卻終於可以蓋棺定論。

你應該猜到了。

他就是“小指頭”培提爾·貝里席大人。

（一）

其實一切的根源還是應該從“小指頭”這個名頭說起，有多少人知道這個奇怪的外號到底是什麼意思？

一開始我甚至還以為是男性的某些重要部位的尺寸呢，就如同我一直不明白"冰與火之歌"這個書名到底什麼意思一樣，直到第七季北境之王冰原狼囧諾與騎著火龍的龍母金風玉露一相逢,便勝卻人間無數，我才恍然大悟。誰說權力的遊戲沒有主角，只是馬丁大爺隱藏的太深了。

你會發現在整整七季當中小指頭竟然會嘮叨一句話，那就是“凱瑟琳·徒利，你的母親，是我一生摯愛。”凱瑟琳·徒利就是北境之王，臨冬城之主艾德史塔克的妻子，他倆又是如何相識的呢？

凱瑟琳所在的徒利家族是三叉戟河流域的統治者，雄踞奔流城已逾千年，直到血色婚禮之時這個家族才在坑舅的大侄子羅柏史塔克的帶領下族滅，當然這是後話。在更早的時候，培提爾在機緣巧合之下去奔流城當養子，類似於春秋戰國時期的質子（說白了就是人質)，從小就和凱瑟琳以及她的妹妹萊莎生活在一起，並上演了一出三角戀，萊莎愛上培提爾，培提爾愛上凱瑟琳，凱瑟琳卻不愛他。

也就是在這個時候，凱瑟琳和萊莎等人叫起了培提爾“小指頭”這個外號，不為別的，就是因為貝里席家族的封地是在一個叫五指半島的地方，最糗的是，就算這麼一個爛地方還不是全部擁有，他們被封到那個最小的那個指頭上面，這塊封地即便是放在那些小領主裡看，也是最小的。

他的家族，屬於最最底層的貴族。祖父是布拉佛斯來的無名僱傭劍士，父親也是一個在別人手下賣命的騎士。那塊封地書中的描繪也非常寒酸：這裡沒有城堡，住的是破爛的塔樓，睡的是草蓆，幾個僕人都是些老弱病殘。除了幾隻羊，貧瘠的半島上只有岩石、羊糞。

你肯定明白什麼是“小指頭”了，說白了就在達官顯貴的孩子取笑他封地小、家裡窮。

於是，這個帶有很強侮辱性的外號就伴隨了他的一生，略帶諷刺的是，就是這樣一個人，用自己“小指頭”撥弄乾坤，還將當時給他這個外號的家族全部送進了墳墓。

（二）

自從得知凱特琳與北境守護的兒子布蘭登•史塔克訂婚的消息，他就與厄運交上了朋友。

為愛情衝昏了頭腦的他以未成年之身去找當時的精英劍士布蘭登決鬥，被人家打得滿地找牙，幾乎是剖腹挖心，但他竟然沒有死。

大難不死，必有後福？

回到奔流城，他沉浸在悲傷和屈辱之中，唯有用酒精麻痺自己，卻在酒醉之時搞大了萊莎的肚子。當他的養父發覺萊莎懷孕後，不但孩子被墮胎藥打掉，他也被趕出了奔流城。

因為在電視劇中因為篇幅限制並沒有交代的很清楚，唯有從書中得到答案，從這裡看，我們才明白冤有頭債有主，感情奈德史塔克其實死的並不是那麼無厘頭。

畢竟，這裡面有奪妻之恨，還有決鬥之辱，雖然這是艾德的兄長布蘭登所為，但是兄仇弟還天經地義，何況他一生摯愛凱特琳·徒利也的確在布蘭登死後嫁給了艾德，還為他生了五個孩子。

如果說二丫有一個殺人清單的話，那麼在小指頭的冗長名單中，艾德·史塔克一定居於榜首。

（三）

每一個成功男人的背後都有一個偉大的女人。

悲慘的是，小指頭背後的這個女人世人被視作多疑，神經質的怪物，就連小指頭都厭棄並視為工具。

她就是上文講的曾為小指頭孕育一子卻讓他因此被趕出奔流城的萊莎·徒利。

其實小指頭那時候是絕望的，離開奔流城意味著他被大家族拋棄，靠山倒掉，也就意味著自己政治生涯的斷絕，雖然經歷過這些之後，他看透了一切，在摒棄了所有情愛之後，他終於頓悟破繭成蝶並確定了終身的志向：權力巔峰。

但是那又如何，憑你有攀天之質，一個小的不能再小的底層貴族，又有什麼可能？

命運女神開始向他微笑了。

勞勃在養父瓊恩·艾林和同為養子的艾德史塔克的幫助下問鼎鐵王座，在他的支持下，瓊恩·艾林與艾德史塔克同時迎娶徒利家族的兩位公主，萊莎和凱瑟琳（看看能有多亂）。

於是，對小指頭一往情深並有肌膚之親的萊莎就嫁給了比自己父親還大很多的男人，當然，這個男人還有一個極其特殊的身份：國王之手，也叫御前首相，有點類似於總理大臣，可以決定大部分的國家行政事務。

底下的橋段歷朝歷代都有，在萊莎枕邊風作用下，她的這位堂哥（當然兼情人）在首相的大力栽培下一路向上，直至財政大臣，列席御前會議。

當然，這並不表示小指頭是個無名之輩，恰恰相反，他有極高的理財天賦，本來正直的瓊恩·艾林只是想給這個關係戶一個閒職，就把他放到了財力貧瘠的海鷗鎮做稅務官，並未有多大的期許，沒想到他使得當地的稅收增加了十倍，就怕背後有靠山個人又能幹，衛青霍去病的傳奇再現，瓊恩自然願意提拔自己人了。

在這個過程中，他又幹出了一件讓貴族不齒也不理解卻對自己有巨大利好的事情：開妓院。通過這種最原始的生意他不但給包括勞勃國王在內的達官顯貴及軍方人物提供秘密服務，左右逢源，收穫巨利。最關鍵的是，這種類似於琅琊榜裡“紅袖招”的組織既可以沉澱於社會的最底層，也可以登堂入室爬到官員的床上，於是也就織成了龐大而深入的信息網，他和八爪蜘蛛瓦利斯都是最早認識到機密和信息重要性的人，所以他左手斂財，右手斂資源，還有隨時報道的宮廷秘事和把柄，怎麼可能不成功。

（三）

小指頭此時看起來位高權重，但是隻有他才明白，自己遇到上升的瓶頸了。

而卡住自己上升通道的，恰恰是自己的恩人——瓊恩·艾林，只有這個老不死的死掉，才有可能空出御前首相的位置，他知道就算瓊恩死了他也未必能坐上那個位置，但是必須先要空出來。

何況，他的目標才不只是一個扛活的御前首相呢。

他需要混亂，他說“混亂是階梯”，他如果想要再往上走必須想盡方法製造混亂，然後再借混亂一步步爬向更高的權力。

簡單的殺掉他？那豈非太浪費了，讓他好好謀劃謀劃。“殺了瓊恩誰會接班，除了勞勃的養父之外誰和勞勃最親呢？誰和勞勃一起扯起反對瘋王的大旗呢.......天啊，發散性思維的好處就是，很多事情都可以做神奇的聯結.......”

於是，過了一段時間，瓊恩·艾林就不知什麼原因得知勞勃的三個兒子都是不是他的親骨肉（這綠帽子帶的），他當然要告訴國王，同時也不知道為什麼小指頭和皇后也都知道他知道了，小指頭這時提出可以幫皇后一個忙......

於是，萊莎這個致命的潛伏者，無法防範的家賊毫不猶豫的將毒藥放入了自己老頭子丈夫的茶杯中，瓊恩死的很安詳，因為他有幸即將成為小指頭轉動七國命運齒輪的金鑰匙。

在小指頭的授意下，萊莎拒絕了勞勃國王收瓊恩的兒子為養子的提議，做出一副喪家之犬、好像有誰要謀害她的姿態帶著兒子匆匆離開了君臨返回谷地老家鷹巢城，並在途中很缺德的給自己的姐姐凱瑟琳發了一封信（小指頭的手筆），除了告知瓊恩死亡的消息，還特別指出，瓊恩是有債必償（其實就是有仇必報唄）的蘭尼斯特家族謀害的。

正攜帶著這封信快速飛往北境的信鴿並未覺得身下有多沉重，它當然想不到，自己身下的大地即將因為這封看起來微不足道的信件迎來一場天翻地覆的大混戰。

（五）

於是，命運的齒輪轉動著來到了《冰與火之歌》第一季第一集我們已經熟悉的畫面，剛帶著幾個兒子看著自己親自行刑又天賜幾個冰原狼幼崽禮物後，艾德在密林中向神祈禱，而她的妻子走過來告訴他養父被蘭尼斯特家族殺死的噩耗。

正如小指頭所料，很快勞勃就來到北境將受封國王之手的艾德史塔克及懷著皇后夢的三傻帶回君臨，看到艾德佯裝驚訝的小指頭湊近他的耳朵說，“不要相信這裡的任何人，包括我。”

哈姆雷特說，人們往往用至誠的外表和虔誠的行動，掩飾一顆魔鬼般的內心，艾德一定是不喜歡看書的傢伙。

於是，就這樣簡單的一句話，竟然就獲得了心地單純的艾德的信任，冰原狼們的確被北境的冰雪凍壞了腦袋，直到小指頭的精緻匕首頂住艾德的脖子時說道，叫你不要相信我的。那時，艾德也許才真正明白，或許他是一隻兇猛的狼，但是面對獵人，只有遭到屠殺的份。

隨後，小指頭將聽聞丈夫噩耗潛入君臨的凱特琳帶到妓院中藏身，並將設計擒獲艾德的匕首拿出來，沉痛的說道，“這曾經是我的匕首，後來我將它送給了小惡魔提利昂·蘭尼斯特。”

整個計劃實在是太精妙了，妙到毫巔。

之後，才有了少狼主羅柏率北境之兵反叛的五王之亂！

（六）

眼見他起高樓，眼見他樓塌了，很多觀眾很早就注意到了小指頭，卻只是覺得他忙得顧頭不顧尾，很少人知道他到底在忙什麼，想要幹什麼。

真是應了幕後黑手那句話，挑起了鹿狼之戰，他開始暗中積蓄自己的力量。

血色婚禮之後，他和發動血腥屠殺的弗雷家族瓜分了原來徒利家族的領地，正式晉位赫倫堡公爵、河間地總督。

迎娶萊莎徒利之後，他正式入主艾林谷地，也就是接管了原來瓊恩艾林的整個東境。

殺死萊莎之後，他將當時史塔克家族僅剩的大女兒三傻（以為其他人都死了）賣給了北境最有實力的波頓家族，又在囧諾與波頓激戰快要撐不住的時候帶領谷地騎兵作為三傻的親隨及時增援，幫助囧諾，其實是幫助三傻一統北境。

幫助三傻，就等於扶助自己的傀儡並將北境據為己有。

這樣就很清楚了，河間地（樞紐）+東境+北境就相當於將王國的整個東部佔據了，那時，老奸巨猾的西境守護泰溫蘭尼斯特被自己兒子小惡魔殺死，南境守護高庭家族唯一的男性繼承人和高庭玫瑰都在於色後、教會的宮廷鬥爭先後死去後繼無人，只剩下荊棘女王苟延殘喘，可謂是四境空虛，理論上鐵王座已經盡在掌握。當然，他還要面對龍母和異鬼的挑戰，但無論如何，對於小指頭來說，形勢是一片大好。

就在這時，就在第七季的末尾，又是一個精妙的陰謀，結果卻是，他死了，輕輕的一刀，不帶走一絲塵土。

看到這裡我只能說，作者或者編劇，你太缺德了。

然而也沒差，第七季的三傻和二丫是混亂之花結出的果實，作為獵人的小指頭這次真的犯了經驗主義的錯誤，他因為艾德史塔克的幼稚以及珊莎的頭腦簡單而放鬆了警惕，他著力的去打磨三傻，想把一隻狼豢養成自己家的純種薩摩耶，可惜狼就是狼，等它明白過來瞄準的必然是獵人的咽喉。

前半生的努力，陰謀，成果，俱化作煙雲，奮鬥一生，竟是隻為他人做嫁衣。看到這裡，也是沒來由的酸楚，不由得有點悲觀厭世。

然而，這並不能抹殺小指頭培提爾·貝里席這個帶著蒼白麵孔總是露出精於算計微笑的小個子在整部小說或者電視劇中的不朽價值。

亂世的始作俑者？所有苦難的肇事者？幕後的黑手，陰險毒辣的梟雄？

也是，也不是。

生存還是毀滅，這是一個值得每個人考慮的問題。默然忍受命運的暴虐的毒箭，或是挺身反抗人世無涯的苦難，通過鬥爭將其掃清，這兩種行為哪種更高貴？

作為局外人，我們當然可以憑藉好惡隨意指責，可是設身處地如果你是小指頭，你會如何選擇？

這世界的資源是有限的，如果他要迎頭趕上，比如會觸及其他人的奶酪，必然會有爭鬥和犧牲，像奈德史塔克之流的太平紳士必然是在暴風雨前夕就要被平倉割頭的。

你再看歷經風雨的龍母三傻二丫們，用第七季腹黑女來對照第一季的傻白甜，還是一個人嗎？

沒辦法，亂世的遊戲規則變了，每個人別無選擇，包括小指頭！

要麼果斷殘忍，要麼任人宰割，善良埋入心底，嚴寒充溢心胸，我經常說，Winter is coming（凜冬將至）的含義並不僅僅是天氣和異鬼，還有因為亂世而無奈墮落嘶吼的靈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