宜阳县里有“扈”家 文



最早遇到“扈”家人的时候该是上世纪九十年代初。

当时我在广播站遇到了一个人,还不熟悉,朋友们介绍说叫扈耕民。我对他感兴趣的原因是因为他的脸上长着一个瘊子,大家都知道,毛主席是脸上长瘊子的,看了几十年毛主席像,所以对脸上长瘊子的人都有几分亲切,当时我们就成了朋友。当时我们还都年轻,喜欢狐朋狗友的拉扯,再加上我写小说他也写小说,甭提那来往有多稠密。我整天“胡耕民胡耕民”的叫,他也是声叫声应。

有一天广播站一个叫“燕儿”的资深女编辑问我:“你叫的是胡耕民还是扈耕民?”我说是“胡”。燕儿编辑纠正我说:“耕民姓扈,不姓胡。”还特意翻出耕民写的稿子证明给我看。我说:“这不是扈三娘的‘扈’啊!”燕儿编辑说:“扈三娘的‘扈’也是扈耕民的‘扈’呀!”我说:“扈三娘可是个大美女啊!”燕儿编辑说:“你以为只有大美女才能姓扈呀!”的确的,“扈”姓太稀少,以至于很多年只在《水浒传》上看到个扈三娘,形成了印象,咋感觉黑不溜秋的扈耕民跟那个白皙秀美的扈三娘不搭调。不过后来看习惯了,看见这个“扈”字,不会再去联系到扈三娘了,想到的首先是扈耕民。


宜阳县里有“扈”家  文/司卫平


扈耕民性格平实、随和,不拘小节,也不修边幅,笑呵呵的一副脸。他笑的时候,很喜欢在质朴的笑中再偶尔带出一点坏笑,兴许会让人有这样的感觉,看脸色感觉好像脸黑心也黑一般。实际一接触,才知道,他是个从来没有防人之心,也从来没有害人之心的人。我的感觉,他唯一的缺陷就是少了个性。我喜欢跟他玩,实际上跟他玩很没有趣味,这我很明白,但还是喜欢跟他玩。跟他玩可以无拘无束、口无遮拦、随心随性、无所顾忌,他的秉性可以很快地将你带入一个返璞归真的心境中去,他这个人的本身就是一个自由自在的好环境。

我跟他玩的时候,除了喝酒,就是他一半引诱一半威逼地哄着我去下象棋,学围棋。我俩人盘腿坐在他的床上,有时候我坐在他的椅子上,他跨坐在桌子角,臭棋篓子加悔棋,下棋没有闹棋的时候多。我对棋牌这些玩意儿天生绝缘,向来都没有赢过他,但他也喜欢跟我下,他说跟我下着美。我知道他是没有陪他下棋的人,当时的广播站还真没有喜欢下棋的,就拉我这个串门的兄弟下手。他还喜欢跟我讲一些小笑料,但那些笑料从他嘴里讲出来,我还没听到要笑的地方,他就先笑了,让我还得莫名其妙的跟着笑。许多时候是我们正下着棋,就侃开了大山或者喝起了酒。

实际我俩凑一块,就是一对没正形儿的人!在宜阳这个小城里,只有他一个人给我起过绰号,到现在还是他一个人叫。当然,我也给他取了个绰号,到现在也是只有我一个人叫。我给他取的绰号叫“老母鸡”,说是他邋遢,也就是刚才说的不修边幅。他给我取的绰号也不好听,嘿嘿,在这里就不说了。反正绰号没有几个好听的,但我们俩就那样叫着,从他谈恋爱开始叫,一直叫到现在,屈指一算,了不得,二十多年了。那就在这里喊一声“老母鸡——”吧,纪念这个诞生了二十多年的绰号,也报复一下他给我取那个同样诞生了二十几年的绰号。呵呵呵,就当是在纪念我们那一去不复返的青春。

我跟耕民玩,还有一个更主要的原因,那就是他聪明。他的聪明不是表现在为人处事上,而是表现在对某一道理和技巧的领悟上,可以用贼聪明来形容。他很少写小说,但他写了一篇小小说,让我这个写小说的人顿感到压力。他的技法和语言让人不会觉得他是第一次写小说,而是摸索了很长一段时间的写手。虽然整篇还能看出来生涩,还有些地方显现出表达方式的不一致,但整体就是小说的模样。他是记者,写的新闻不敢说是常常得奖那种,也不敢说是在广播站写得最好的,但你能从他的新闻稿件中看出灵气。他这个人就是这样,对什么东西,都是一学就会,而且会得像是有很深的造诣。前面说过的象棋、围棋,包括军棋、跳棋,玩起来都是头头是道。我经常可以看到他写东西的样子,一只手拿着笔,另一只手夹着一支烟,一条腿蜷曲着踩在凳子上,嘿嘿,偶尔还会去抠抠脚趾缝。心不在焉地写着,还能跟我聊天说话,甚至会直接放下笔,呵呵呵的笑着去说一个新见闻,然后在俯身去写上几句,脚下是几个团在一起的废纸蛋儿。


宜阳县里有“扈”家  文/司卫平


他给我的感觉是,他所有的成长都是靠天分和灵气支撑着,而不是勤奋。他要是会勤奋,不需要十分,八分就够了,肯定能取得别人需要费九牛二虎之力才能取得的成绩。按照唯心的说法,上帝在给人生命的时候,也给人的生命轨迹都做了安排。给了你灵气和天分,也给你几分迂阔和散漫,让你优秀的一面足够于应对生活,让你的缺点去保持一种平衡。这就是说给扈耕民这样的人听的,要是不给他一点缺点,他该让多少人仰望啊。还是让他站在人群里好,他不具备无毒不丈夫的心胸。

我跟耕民亲近,还有一点渊源。有一次和耕民的父亲碰面,说起话来,才知道这个名叫扈彦修的老人不但跟我父亲司彦修是同学,还是同名,让人陡升亲切的情感。上世纪五十年代,祖籍不是一个县的学生,做同学的机会很多,因为那时候能上到高中的学生很少。一个学生能上到高中就会有不一个县的同学,如果上到中专、大专,那就更是多的不得了。交谈后知道扈老伯是个老教师,退休前曾经是赵保高中的校长。他身上有着他们那个年代知识分子的共同特征,喜欢写诗词,把自己对社会的感受用诗歌的形式写出来,大体都是律诗、绝句之类,所以跟我这个舞文弄墨的晚辈聊起来,颇有几分亲近,没有代沟。

当时的扈老伯还在赵保住,经常到县城来看耕民。我每次见到扈老伯,都会坐下来嘘寒问暖一番,才知道扈老伯是为着耕民的婚事在操心。看似耕民是智商高、情商低的人,久久没有收获婚姻,实际情况是他就没有拿恋爱当回事。我跟他探讨过这些问题,他老拿那些刚刚见面的女子不当一个特别时间段里的特别人,也改不了不修边幅的老毛病,成功的概率自然就小了许多。后来有一次,我去他的宿舍玩,碰到他正用一把断掉半截的木梳在对着一个破镜子梳头,还嘲笑他:又是去见面吧,去吧,快去快回,等你喝酒。他腼腆着脸开始絮叨起来,说是前几天别人介绍了一个宜洛矿的女孩子,怪对眼,再去看看。走的时候连门也没有关,把我就扔在他的宿舍了。他的宿舍门经常不关,所以,我也不在意,就去了隔壁的朋友宿舍玩。没有多长时间,耕民竟然带回来了一个女孩子,我看这女孩子虽然有几分羞怯,但明朗的面相还是跟他很有些一家人的相似。


宜阳县里有“扈”家  文/司卫平


这女孩子现在已经变成了老嫂子,咦——,整个人都长得和做姑娘时候脱了相,好像只怕人不知道她是个心宽体胖的人,跟着扈耕民竟能长成膀扎腰圆,活像个女弥勒!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啊,一个是心性寡淡,一个是没心没肺,两个人倒能恩恩爱爱地把日子过得像唱歌,还生了一个如花似玉的闺女。有一次春节在他家喝酒,我问大丽嫂子,对了,耕民夫人叫宋大丽。我说,大丽嫂子,你们夫妻俩身上的所有优点凑起来,顶多能在闺女身上找到百分之六十,剩下那百分之四十是哪里来的呢?宋大丽呵呵呵地笑着说:剩下那百分之四十都是老天给的!听听,多爽朗的女人!

说实话,我对扈老伯有耕民这样的儿子,就像我父亲有我这个有点文采的儿子一样,颇不以为然。哪一个知识分子的父亲,还会不熏陶出一个有些斯文的孩子?但当我见到扈耕田的时候,这种感觉就不一般了。上世纪九十年代初期,我在宜阳办了一份报纸,叫《宜阳大众报》。当时的报纸还很少,不像后来,每个县区都有报纸,其他的报纸更是满天飞,还是很有些第一个吃螃蟹的骄傲。报纸办得也是有模有样的,在县里、市里的影响自不必说,连省新闻出版局都知道了,还要来查处。那时候,谁知道办报纸还需要它去管啊!报纸的副刊上刊登文学作品,扈耕田就是那个时候登了我的家门。他是一个很腼腆的小老弟,自报家门说是耕民的弟弟,在一职高教书,给我送了两首诗歌。我当时看了诗歌,就有些触动,诗歌写得不错,但这种触动不仅仅是诗歌带来的。是耕民的聪明从他的弟弟扈耕田身上再次闪现出来,就让我发现了一个秘密,也陡然多出几分尊重,这是一个文人气质浓厚的家庭。

后来和耕田见面很少,知道他不甘心于在一个乡间中学教书,又努力进取,考上了一所知名大学的研究生。研究生毕业后,进入了洛阳的一所大学里教书,经过多年的锤炼,已经当上了学院的领导。在千年帝都的学者圈子中,据说耕田已然很有名气,后来我打听了,还真有名气,光那些社会职务,就有一大堆。我不了解耕田的脾性,但感觉他肯定是块做学术的好材料,为人处事也不会有多少心机,他扈家的家风是熏陶不出来心术和邪气的!

宜阳县里有“扈”家  文/司卫平

后来在市里开会,是长篇小说学会的成立大会,我遇到了耕田。人长得胖了,没有了年轻时候的青涩之气,更有了学养深厚的阔达之味道。我在开会的间隙给他打招呼,一眼就能相互认出来,那种亲切的感觉使我们都感到了时间带给实在人的变化,那就是除了年岁,其他没有变化。当午间饮宴,我们挨着坐,举杯相敬十分的惬意,对着自家兄弟的无拘无束使我在不觉中已然熏熏。写到这里,我就想不再多写耕田,因为我毕竟这些年没有对他多加了解,不知道他的逸闻趣事,不知道他的情史家事,更不知他人生路的起起伏伏,但我很想罗列他在学术机构兼职的名头,看看大家就会知道我跟他的感觉和心思有多近。

作为洛阳理工的文史教授,他在社会上兼职的学术职务不少:中国河洛文化研究院理事、中国赋学会理事、洛阳辞赋研究院常务副院长、《辞赋》杂志执行主编、洛阳市河洛文化传承与创新研究中心主任等等。他的这些职务和我的追求是十分地相近。我知道,是兄弟啥时候都会坐在一条板凳上,我跟耕田是有兄弟缘的。


宜阳县里有“扈”家  文/司卫平


还有一个人是我不能不说的,那就是扈耕民的叔叔扈彦伟先生,当然也是耕田的叔叔,我也随着叫老叔。这人不得了,那年从南宁回来探亲,耕民叫我去陪,我去的时候老叔已经从他十分想念的洛河滩散步回来。我怀着十分钦敬的心情和老叔坐着聊。我知道这老叔是我的文学前辈。他当时是《红豆》杂志的主编,那可是所有作者十分敬畏的一个职务,从他手里培养出来的作家至少可以从三位数上去谈。扈先生也写小说,还出版了好几本自己的小说集和长篇小说,他后来给我寄过两本。我曾经写过一篇文章《明年再见》,发表在《宜阳周报》上,专门记述了和扈彦伟先生的这次会面。我当时还在县文联工作,因为工作关系,还谈了要和扈先生合作创作长篇小说《诗鬼李贺》的意向。后来,我专门因为这部小说去向主要领导汇报,领导说我写不了就不要写,干工作还需要外人来帮忙?我表述得很委婉,领导当时说的果断中也透出委婉,但委婉中又透出莫大的不信任。我只好惶然作罢。种种原因吧,没有与先生合作,弄得我也很被动,很久都觉得欠了先生一份人情。

后来知道先生脱离了杂志社,升任了文学院的院长,再后来是步步高升到南宁市委宣传部的副部长,十分欣慰。像先生那样敦厚、朴实的人能一路顺达,想必是有着十分美好的环境,可能也如耕民一样,好人自有好报应。

这样写扈家,可能显得有许多的不畅荡,在宜阳的家族群落中,扈家的特色还有许多值得写之处。可因为版面的限制,我也有许多的拘谨。遗憾归遗憾吧,只能将还能写的东西放到结集出版的书里了。

司伟平,又名司卫平(笔名),男,回族,生于1963年,国家二级编剧,中国作家协会会员、中国少数民族作家学会会员、洛阳文学研究会副会长、洛阳市长篇小说学会副会长。多年来,出版和发表作品700余万字。

宜阳县里有“扈”家  文/司卫平



分享到:


相關文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