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聽,你聽,它們的哭聲


你聽,你聽,它們的哭聲


上週,法國公益組織Sea Shepherd做了一間“刺痛”很多人的事。

他們設計了一款海洋之聲球形發聲器,用30種海洋生物被人類捕殺慘叫的聲音,創造了一種痛苦的吶喊,並把這個發生器投放到海底播放。他們把2分鐘左右的視頻放到了社交網站,取名為《海洋的吶喊》。

法國公益組織Sea Shepherd短片《海洋的吶喊》

1

白鱀豚的昨天是它們的明天

還記得白鱀豚淇淇嗎?

去年的一期《朗讀者》,白鱀豚專家劉仁俊就分享過他和淇淇的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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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80年,他們從長江接回受傷的淇淇。

經過照料,淇淇恢復健康,但長江流域汙染日益嚴重,工作人員只好繼續把淇淇養在池子裡。

還給它找了個女朋友珍珍。

可好景不長,珍珍誤食鐵鏽去世,幾年後,淇淇孤零零地走完最後的日子。

工作員再也沒能給淇淇找到另一個玩伴。

2007年,英國的學術期刊宣佈白鱀豚“功能性滅絕”。

人類的過度捕撈、對長江的過度開發,還有工業汙染、噪音汙染等,都讓這個物種的數量急劇減少。

十二年後的今天,在地球的另一側,白鱀豚的近親也在面臨相似的命運。

生活在墨西哥加利福尼亞灣的小頭鼠海豚,極有可能成為第二個因人類活動滅絕的鯨類動物。

據《紐約時報》報道,截至上個月,小頭鼠海豚大約只剩10只左右,在野外不會超過22只。

多個環保組織估計,如果人類不採取有效的保護措施,小頭鼠海豚將在兩年內徹底滅絕。

2

死亡來臨的莫名其妙

如果不是瀕臨滅絕,很多人大概不會知道這種鼠海豚。

包括專業的研究人員,也是因為1958年,幾個小頭鼠海豚的頭骨被衝上岸,才發現了這個物種。

小頭鼠海豚,被稱為“海中大熊貓”。

跟熊貓類似,它的雙眼周圍暈染了一圈黑色。

唇部也像是刷上了哥特風的黑色唇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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它的體長不足1.5米,重量只有30-35公斤,是世界上最小的鯨類動物。

可正是這種小巧的體型,給鼠海豚惹來了殺身之禍。

就在上個月,海洋守護者協會Sea Shepherd又發現了一具被刺網捕獲的鼠海豚屍體。

屍體漂在海里,已經腐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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工作人員推測,這隻鼠海豚是被刺網纏住,窒息而亡。

可當地人都不吃鼠海豚,漁民們為何要捕殺?

這就要從CNN報道過的一個故事說起。

2014年的一個上午,在墨西哥一個叫San Felipe的小鎮,Samuel Gallardo和家人在海岸邊散步。

突然之間,一輛車開過,Gallardo被車上的人射殺。

這個人的死暴露了當地的一個秘密產業。

據鄰居和漁民們透露,Gallardo人脈很廣,和Sinaloa販毒集團有密切的聯繫。

他知道怎麼走私毒品,但他走私的是另一樣東西——魚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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相比可卡因,魚鰾是個風險更低、回報更高的商品。

這種魚鰾取自石首魚,在墨西哥,一公斤的石首魚魚鰾可以賣到8000美元。

如果走私到中國,一隻完整的魚鰾價格可以賣到25萬美元。

具體到每隻魚鰾的價值,還要看魚的年齡、魚鰾的大小和質量來定。

漁民們這才知道,原來自己一直坐在金礦上卻渾然不知。

平日裡,他們捕的蝦每公斤只能賺到5-10美元。

一夜之間,幾乎所有鎮上的人都想加入這場“淘金熱”。

只要把魚鰾賣掉,就能分一杯羹。

這就是鼠海豚悲慘命運的開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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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有人會意識到,這種聽都沒聽過的小海豚,體型竟和石首魚如此相似。

也沒有人會在意,因為體型相似,鼠海豚會被刺網誤捕,從1997年的600多隻,捕到現在瀕臨滅絕。

3

魚鰾帶來的殺身之禍

一個石首魚的魚鰾為什麼能賣到這麼貴?

它只是一個用來儲存氧氣或控制浮沉的器官而已。

但中醫理論認為,曬乾的魚鰾,俗稱“花膠”,有補腎益精、滋陰補血等功效。

後來更是有人聲稱魚鰾裡含有膠原蛋白,還可以催奶下奶、美容養顏。

這些說法都沒有什麼科學根據,但一直以來,我國民間都把魚鰾視為上等補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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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中國大陸和香港的海鮮乾貨鋪,魚鰾非常常見,又被叫做“魚肚”、“魚泡”,和鮑魚、海參、魚翅合稱“鮑參翅肚”。

香港的一位店主甚至坦言,很多老店都開了近百年,很難想象店鋪門口不再公開擺放花膠。

2017年,一公斤石首魚魚鰾在香港可以賣到100萬港元。

這還不是最貴的。

石首魚只是另一種魚的替代品。

最開始,傳統的花膠由黃唇魚的魚鰾製成。

這種黃唇魚只有中國才有,由於被過度捕撈,2006年,黃唇魚被IUCN列為“極危”物種,在國內是二級保護動物。

可物以稀為貴,黃唇魚越是罕見,市場價格就越是飆升。

2015年,黃唇魚魚鰾被炒到300萬一千克,價格和黃金不相上下。

捕不到黃唇魚,便開始拿石首魚替代。

20世紀初,自從太平洋東岸的華人發現石首魚的鰾管跟黃唇魚很像,石首魚便被大量走私,價格一路走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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為了賺更多的錢,商人們還把石首魚魚鰾包裝成“大須金錢膠”,把黃唇魚魚鰾稱為“小須金錢膠”,大肆推廣。

1976年,石首魚就被列入了CITES的附錄I,全面禁止國際貿易。

但直到今天,非法走私還在不斷進行。

去年8月,廣東江門查獲2621片石首魚魚鰾,價值約合1.5億人民幣;

去年12月,廣東江門、海寧攔下444.3千克石首魚魚鰾;

今年3月,上海海關在浦東國際機場截獲122個走私魚鰾,價值近千萬。

只要石首魚還在不停被捕,生活在同一片海域的鼠海豚也會一條條地消失。

4

賣石首魚是漁民眼中唯一的致富之路

早在2015年,墨西哥政府就實施了為期兩年的刺網捕魚禁令。

2017年,禁令永久化,但盜捕行為依然屢禁不止。

“墨西哥政府給每戶漁民發放補償,防止他們為了盜捕誤傷加州灣鼠海豚,

但這些補償資金大多被用來更新船隻發動機和捕魚設備。”海洋生物學家 Andy Read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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漁民們寧可鋌而走險,也不想放過賺一大筆錢的機會。

在禁令出臺之前,不少人過的是另一種日子。

一個曾經每個月只能賺500美金的漁民,一下就開上了意大利跑車。

在社交媒體上,捕到石首魚的年輕人曬出大把大把的錢。

鎮上的酒吧天天晚上人滿為患,一種財源滾滾來的氛圍充斥著大街小巷。

但環保組織和墨西哥軍隊一來,一切都變了。

整片海域的漁業生意被關閉,到處都有士兵站崗。

政府支付給漁民每月500美金,禁止漁民下海捕魚。

“我家有三個孩子,還有我妻子,我們常常不能收支平衡。有些家庭就更難了。”當地漁民Luis Rivas說,“那我們怎麼辦,餓死嗎?”

除了捕魚,小鎮上的居民也很少能做別的工作。

很多人選擇收拾東西離開,小鎮的一部分也變成了“鬼城”。

留下來的人,有些還在想著到黑市賣魚鰾。

“那時候,我出去捕一個晚上的魚,就能賺11.6萬。”曾是漁民的Poncho Rubio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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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受CNN採訪時,Rubio已轉行做機械工作。他描述了整個非法走私石首魚的過程:

夜晚,漁民們把越野車開到海灘邊上,一些人出海,一些人盯著海軍和執法人員的動向。

出海的人用GPS導航找到之前埋在海底下的漁網,一抓到石首魚,就立刻把魚剖開,把魚鰾取出來,藏在船內隔間的冷藏箱裡。

Rubio還曾經被海軍追捕過。

“那次(嚇得我)腎上腺素都飆高了,可是所有人都還是很想抓到一條石首魚。”

只要隔著一個大洋的遠方市場還有源源不斷的迫切需求,捕到石首魚賣出去就是漁民們眼中唯一的致富之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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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篇來自美國非盈利新聞機構的文章指出,因為貧困,墨西哥漁民才需要走私和盜捕。

而他們之所以這麼貧困,是因為當年美國在上游建了多座水壩,開鑿了運河。

科羅拉多河在墨西哥境內趨於乾涸,當地的漁業經濟也受到了制約。

如果要解決問題,就要把當地居民也視作生態系統的一部分,跟他們磋商,不能無視他們的權益。

5

除了打擊盜捕,我實在不知道能做什麼了

科學家們也一直在想辦法拯救鼠海豚。

2017年底,一項保護加州鼠海豚的“最終行動”在加利福尼亞灣開展。

當時,小頭鼠海豚還剩下約20條,65位科學家參與了這項行動。

他們之中,有海洋哺乳動物專家,有專職養護鼠海豚的獸醫,也有成功搜救過另一種鼠海豚的專家。

他們不僅在水中佈下聲波探測器,找來最有經驗的觀察員,還調用了美國海軍的軍用海豚。

一切都是為了找到他們想要守護的目標。

一隻約半歲大的鼠海豚遊進了事先佈置好的輕質漁網裡。

它好像受了驚,遊動速度加快,心率也顯著提升。

考慮到它年齡太小,繁衍困難,科學家們還是把它放了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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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有動物專家認為,這次圈養加州灣鼠海豚的行動本身就有很大的風險。

“如果它們滅絕的時間是12點,那麼現在已經是11點59分59秒。”海洋生物學家Read說,“它們即將消失,這是我們同意少量捕捉的唯一原因。”

兩週後,科學家們又進行了一次捕捉行動。

一隻成年雌性鼠海豚入網。

它看起來要平靜得多。美國國家海洋和大氣管理局的項目科學家Barbara Taylor認為,“這簡直就是理想的圈養對象。”

然而,當科學家把它放進避難所的時候,鼠海豚卻看似興奮地游來游去,直至筋疲力盡。

撈起來一看,已經停止了呼吸。

“加州灣鼠海豚可能沒有其他鼠海豚那麼健壯,這說明圈養繁育的計劃無法實施。”Read說,“除了打擊盜捕,我實在不知道還能做什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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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7年8月,在一次三方會議中,中國、美國、墨西哥承諾就加州鼠海豚瀕臨滅絕的問題“立刻採取行動”。

可如今,作為魚鰾的終端消費國,中國的網絡購物平臺上還是可以買到非法售賣的商品。

美國的國際貿易法院暫時禁止從墨西哥進口用刺網捕撈的海鮮,這對於墨西哥的捕魚業而言將會是個沉重的打擊。

在墨西哥,上文提到的組織Sea Shepherd試圖阻止漁民盜捕。

工作人員幫助政府找到非法盜捕的漁網,卻遭到了漁民們的襲擊。

今年1月,漁民向Sea Shepherd的船隻投擲鉛錘和死魚,甚至試圖向他們潑汽油。

衝突還在繼續。

鼠海豚繼續被捕,也繼續被溺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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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我來說,最大的教訓就是不要等到最後一刻再去嘗試拯救一個物種。”Read說。

如今,一切好像都太晚了。

*本文部分素材來自媒體報道和網絡公開資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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