濟南“著急”了!

近日,《濟南城市發展戰略規劃》(下稱《戰略規劃》)向社會公開徵求意見。其中提到“2025年,北跨戰略取得突破性進展,城市建設從大明湖時代邁向黃河時代”。

濟南未來要跨越哪裡?當然是將城市一分為二的黃河。

其實,濟南提出北跨已有16年之久,卻一直進展有限。但這次,濟南終於“認真”了。

濟南為什麼非得跨過黃河?這座被外界看來“溫吞吞”的城市,“破題”的良方在哪裡?

今天就來聊一聊。

濟南“著急”了!

(圖為航拍的濟南泉城廣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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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69年,一位叫李希霍芬的德國地質學家向德國政府建議:奪取膠州灣及其周邊鐵路修築權,將使華北的棉花、鐵和煤等更為方便地為德國所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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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圖為德國地理學家、地質學家李希霍芬 圖源:環球人物)

28年後,德國出兵強佔膠州灣,清政府被迫簽定了喪權辱國的《膠澳租借條約》,德國“租借”青島99年,並趁機把山東劃為其“勢力範圍”。

為方便掠奪礦藏,1899年,膠濟鐵路動工,經過5年建設,於1904年6月1日全線貫通,時任山東巡撫的周馥在濟南出席了開通儀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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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圖為晚清重臣周馥 圖源:大眾日報)

與建設初期民眾擔心破壞風水的抵抗和此時圍觀“奇技淫巧”的心態不同,周馥心情複雜,作為清政府為數不多的參贊洋務幾十年的高級官員,他實際有著更長遠的考量。

當時,“一城山色半城湖”的濟南作為山東首府,統領全省,政治上的優勢使得民眾在心理頗有幾分優越感。

千佛山下,大明湖畔,到處是“重儒輕商”論調,官僚作風盛行以致商貿阻滯,偌大的省城貿易額在全省居然只處於中游水平,甚至不及臨近的小城周村。作為袁世凱的繼任者,曾被李鴻章引為心腹的周馥深知其弊,在沿襲袁世凱的政策基礎上,決定更進一步革舊鼎新,於是他提出一個大膽的想法——訪問被德國人佔領的青島。

他的這一提議頗令同僚和當時的膠澳總督特魯泊驚訝,甚至被當時文人諷刺,因為自1897年青島被佔領的5年間,五任山東巡撫都不曾踏足青島,以示割地之辱,周馥決定打破這一慣例。

1902年11月,周馥踏上了海風乍寒的青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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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圖為周馥訪青島與德方人員合影 圖源:新即墨報)

在忙碌的行程之外,周馥看到了一個昔日小漁村的蛻變,商賈眾多,船流如織,店鋪林立,與暮氣沉沉的濟南氣氛大為不同,回到省府後,他即下決心促成濟南開埠。

1904年,就在膠濟鐵路開通前一個月,他和袁世凱一起聯名上奏朝廷,請求將濟南、濰縣、周村一併開作商埠,統歸濟南商埠案內辦理。

清政府旋即批准了該奏摺。

濟南商埠的開設是出於中國政府的自願,商埠區內雖然允許西人、洋商與中國人並處,但一切權力統歸中國政府掌握,外國人不得干預。因此,濟南商埠與帝國主義通過不平等條約而脅迫中國開設的口岸和商埠有著本質的不同。可以說,濟南自開商埠是近代中國的一大創舉。1904年,成為濟南近代發展歷上不可忽視的一年。

就在奏摺被批准後不久,這場大戲的主要操盤手周馥還沒有來得及登臺亮相,就被清政府調任兩江總督兼南洋大臣。

雖然在歷史的晨鐘暮鼓中,時代的舞臺上迎來又送走了一個個決策者,但應和了時代的事物總有驚人的生命力,濟南開埠的政策並沒有因為人事的變動而被廢棄,後任者承襲下來並確定了“保護老城、建設新城”的超前思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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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圖為濟南商埠地二馬路 圖源:大眾日報)

在濟南的西關之外,東起十王殿(今館驛街西口),西至北大槐樹,南沿赴長清大道(今經七路一帶),北至膠濟鐵路以南,這樣一塊東西長南北窄的區域被劃為商埠區。

就這樣,東西狹長的濟南城市格局被擘畫下來。

在周馥離任後一年,開埠典禮在被劃定的商埠區隆重舉行,繼任巡撫楊士驤出席典禮,宣告濟南商埠成立,好不風光。

商埠一開,各種新鮮事物紛至沓來,外地商客以及洋人熙熙攘攘,新興業態逐漸繁盛,外資銀行紛紛搶灘,民營企業嶄露頭角,甚至許多商家從濟南走向了全國。

此時,來濟南後補道臺的北京同仁堂少東家樂鏡宇與巡撫楊士驤結識,深受賞識,楊士驤特撥官銀2000兩交其籌辦山東官藥局。

然而好景不長,楊士驤被參調離濟南,樂鏡宇無奈自籌2000兩白銀“私有化”藥局,改名為“宏濟堂”,但不料卻成就了一個商業傳奇。

他便是電視劇《大宅門》的主角白景琦的原型,因“白”字蘊含在繁字體“樂”中,而被拆來用以寄寓往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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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圖為電視劇《大宅門》中的白景琦)

《大宅門》上映兩年後,由山影集團出品的電視劇《大染坊》也紅遍了半邊天,其主人公陳壽亭原型至今雖有爭議,但我們從藝術化的影視故事中依舊可以窺視出濟南開埠對山東商業生態的影響。

這些被山東商界所津津樂道的商業創奇故事,無一不流露出重情重義的儒商性格:為人豪爽、善用奇謀、性情剛烈。直到一百多年後,我們仍能明顯感受到這種流淌在山東商人血液中的“豪爽”基因。

這一時期,山東高等教育也走在了全國前列。除山東大學堂(即山東大學的前身)外,法政學堂、法律學堂、高等農業學堂、公立商業專門學校、公立工業專門學校、公立醫學專業學校、公立礦業專門學校等一批專業高等學校成立,為山東近代發展提供了有力的人才保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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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圖為山東大學堂章程 圖源:舜網)

就在膠濟鐵路通車後不久,清政府借錢修築的津浦鐵路也通到濟南。因統轄權不同,兩條鐵路在濟南匯而未交,兩座西式風格的車站相聚數百米而互不通車,成為老濟南一道奇特風景。

開埠政策以及鐵路的通達,使得濟南發展駛入了快車道。一場沒落王朝應對危局的自救,無意中影響了濟南乃至山東未來百年的發展格局。

濟南開埠的思想理念、規劃實施在今天看來依舊超前,為區域經濟發展提供了重要參考和借鑑,也是思考當前發展的歷史視角。

2

膠濟鐵路開工前一年(即1898年),21歲的張啟垣在周村大街開了一家小染坊,取名“東元盛”,主營染絲線。

而此時,出生在濟南章丘的孟洛川早已把“瑞蚨祥”的連鎖店開到了北京大柵欄,除了綢緞外,開始涉足洋貨、皮貨、百貨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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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圖為瑞蚨祥 圖源:新華網)

“頭戴馬聚源,身穿瑞蚨祥,腳蹬內聯升,腰纏四大恆”,這首老北京民謠道出了瑞蚨祥在當時的地位。

當年,孟洛川從父親手中接過家業時不過18歲,比剛創業的張啟垣還小3歲,他自己也沒料到會締造一個名貫四海的商業帝國。

1900年,八國聯軍入侵北京,前門一帶被焚,瑞蚨祥未能倖免,後遷至北京天橋設攤營業,然而這並未動及瑞蚨祥根本,其後發展反而更迅速,5年後,分號已經遍佈北京、天津、青島、濟南等地。

後來,由於國際風雲突變,第一次世界大戰爆發,濟南商埠進出口業務受到極大影響,許多國外貨物無法運抵濟南,其中包括染色用的顏料。

善於觀察的張啟垣決定增染一種濟南老百姓常穿的,名為“萊蕪染”的深藍布,一時銷路大開,從而使東元盛進入快速發展階段。

可以說,無論瑞蚨祥還是東元盛,此時在濟南都得到了快速發展,這也無不受益於濟南開埠。

1928年刊發的《歷城縣鄉土調查錄》這樣描繪了濟南當年的盛景:“工業發達,工廠林立,故出品日增,前途發展未可限量”。

就在這一年的5月3日清晨,濟南城內商店正陸續開門營業,大街上熙熙攘攘,一片太平景象。不料在上午9時許,北伐軍一名士兵經過日軍警戒區時,被無故射殺,之後又發生了一系列日軍挑釁事件,並逐步擴大,這就是震驚全國的“五三慘案”。

此後,隨著日本侵華範圍的不斷擴大,張啟垣召回了在北平讀書的三兒子張東木回家經營染廠,此時濟南已經人心惶惶,東元盛在遣散部分工人後停產。

1945年日本投降,隨後又爆發瞭解放戰爭。

戰亂導致全國物價飛漲、紙幣貶值,濟南的商埠、市場逐漸凋零,大批商戶倒閉,濟南經濟全面崩潰,許多工廠面臨破產。

到1949年,全市僅剩下12個工業行業,生產16種主要產品,百人以上的企業不過30家,而且多系紡織、火柴、麵粉、製革、造紙等輕工企業,機械工業只有幾家修理廠,重工業基本上是空白,全年工業總產值僅1.1億元。

45年間,濟南幾經風雲變幻,從開埠自救到蒸蒸日上,再到在風雨中飄搖,始終脫離不了國家命運和歷史大方向。

3

1948年深秋,大明湖一片敗荷零落的光景。

僅8個晝夜,雄踞津浦和膠濟兩條鐵路相匯的濟南被解放軍攻克,成為關內最早解放的大城市之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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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圖為紀念濟南戰役勝利的濟南解放閣 圖源:齊魯晚報)

此役震驚世人,之後國民黨摧枯拉朽般兵敗如山倒。

幾天後,一位19歲的姑娘從西柏坡來到濟南,與另外兩名同事一起籌建起濟南特別市新華廣播電臺(山東廣播電視臺前身),半年後,她又被派往青島,向全市人民發出了第一條“青島解放”的消息。

她叫楊潔,34年後歷經坎坷,她導演了一部電視劇《西遊記》,終成經典。

此時剛剛解放的濟南也正歷經磨難,多年的戰亂和軍閥割據讓開埠以來所奠定的經濟基礎破壞殆盡。

創辦成通紗廠的苗海南(據說為《大染坊》中苗翰東原型)曾面對動盪不堪的時局,寫下“青鳥書難寄,黃粱夢正中。孤雲何所託,舒捲任西東。”

惆悵的他在濟南解放前決定遠走臺灣、香港,後又到上海,試圖尋找一方靜土來安放自己的商業夢想。

這時經友人引薦,他結識了中共上海地下黨,做出了人生重要的決定:返回濟南。

返濟後的苗海南見解放軍紀律嚴明、秋毫無犯,心頭陰霾隨之散去。他當即從上海運回價值200萬美元的物資和設備支援解放戰爭。

作為關內最早被解放的大城市,濟南備受中央政府器重,直至1966年一直享受著比省低半格的副省級待遇,是新中國最早的一批副省級城市。

在計劃經濟體制下,國家對濟南的投資主要集中在生產性投資上,特別是在重工業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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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圖為1956年的濟南城區圖 圖源:《濟南百年城市發展史》)

“一五計劃”實施後,國家投資濟南工業6881萬元,擴建改造了121個大中型骨幹企業。濟南在很長一段時間享受著如“共和國長子”般的榮光,許多年長的濟南人至今津津樂道。

“二五”時期,又新建了濟南鋼鐵廠、黃臺發電廠等一批大中型骨幹企業,電子、汽車、化纖工業也先後興辦,工業獲得了一定發展。

這一時期,濟南汽車製造總廠(中國重汽集團前身)造出了國內第一輛重型汽車——黃河牌JN150八噸載貨汽車,一舉轟動全國。

這輛汽車艱難曲折的誕生過程,正是那個時代濟南人民艱苦奮鬥奮發圖強的縮影。因為在當時,整個國家都一窮二白,要技術沒技術,要設備沒設備,要圖紙沒圖紙,生產重型汽車,之前一直是個未被攻克的難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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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圖為濟南汽車製造總廠生產的各種載重汽車 圖源:舜網)

與重型汽車行業的輝煌同步的,是濟南工業的全面恢復。

在這期間,濟南研製出一批在國內外具有較高水平的新產品,比較有代表性的就是濟南的機床製造,1949年8月,濟南工業局第四廠(後改名為濟南第一機床廠)試製出第一臺5英尺馬達車床,“一五計劃”時期,機床製造廠發展到12家。

到1965年,濟南輕重工業逐漸協調發展,初步建成了3個重點工業區,即東郊工業區(以冶金、化工工業為主)、北郊工業區(以紡織工業為主)、白馬山工業區(以機械工業為主)。市區則主要發展輕工、電子和食品工業。

1978年改革開放前,濟南已有紡織、麵粉、造紙、電力、冶金、機械、化工等工業行業,基本形成比較完整的工業體系。工業企業1107個,工業產值達到35.76億元,比1975年淨增11.8億元,比1949年增長了32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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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圖為改革開放前濟南市區一瞥 圖源:舜網)

除此之外,在城市建設方面,濟南也發生了很大變化,1980年濟南市共轄歷下、市中、天橋、槐蔭、郊區5個區和歷城、章丘、長清3個縣,人口139.5萬人,城市建成區達88平方公里,為解放初期的3.8倍。

4

1978年,中國開啟了改革開放,百舸爭流的局面形成。大明湖上舴艋舟的成色如何,有待檢驗。

在這前一年,不滿17歲的譚旭光進入濰柴,第一份工作是到產品試驗室當工人。

半年後,比譚旭光年長8歲的馬純濟從濟南汽車配件廠團委書記升任車間主任,風頭正勁。

1978年,吳炳新已是40歲,幹了十幾年會計、銷售,敏銳的他嗅到了改革開放發出的信號,決定換一種活法。

這一年,高考龍門重開,20年前從青島遷至濟南的山東大學復歸教育部直接領導,恢復招生。

生於郯城一個幹部家庭的劉振亞從山東工學院畢業,留校工作兩年後,於1979年調回臨沂電業局工作業,從最基層的技術員幹起。

就在劉振亞調回臨沂時,孫丕恕從青島來到濟南,進入山東大學學習。

這些未來在濟南掀起波瀾的人們,此時正在小心翼翼地盤算著,如何努力改變自己的命運。

這一年,濟南版圖也進行了改革開放後第一次版圖擴張。

重設濟南市郊區,以歷城縣的東郊、西郊、南郊和北園4個區為其行政單位。同年11月,原屬泰安地區的章丘、長清重新劃入濟南。

這次區域調整遠沒有40年後來的轟動,但為濟南未來十幾年的發展打開了新格局。

1992年,改變中國命運的關鍵年份之一來臨,一場思想解放的序幕也在整個山東拉開。

這一年,青島市委力排眾議,決定出讓老的機關建築,支持中山路商業區的發展,運用得到的補償資金,實現機關東遷推動東部開發,東遷成功後,市委大膽組織了城市區劃調整,青島面積一下子從98平方公里擴大到1100多平方公里。就在那時,青島現在的格局基本形成。

濟南“著急”了!

(圖左為1994年前後青島湛流乾路,右為如今的浮山灣畔 圖源:半島都市報)

這一年,濟南東方大廈建成開業,21層近百米的高度,讓它成為當時濟南最高、最時尚的建築。隨後,濟南高層建築如雨後春筍一般不斷湧現,“第一高樓”的記錄被不斷刷新。

趁著鄧小平南巡講話的暖風,濟南一批敢想敢幹的企業家們也迎來了自己的春天。

53歲的吳炳新和兒子在安徽淮南成立大陸拓銷公司,不久兵分兩路,吳炳新回到濟南,兩年後公司合併成立了濟南三株實業有限公司,三株口服液同時宣告研製成功,從此一發不可收拾。

年末,那個進入濰柴時只有17歲的小夥子譚旭光已經過了而立之年,事業上風生水起,出任山東濰柴進出口公司總經理,成為集團內最年輕的幹部。

幾乎同時,39歲的馬純濟從企業經營者一躍成為濟南市槐蔭區代區長,從企業到政府,從副職到正職,這一步顯然對馬純濟的職業生涯至關重要。這時,譚旭光和馬純濟之間還沒有任何交集。

躍躍欲試的孫丕恕自告奮勇,在浪潮集團內部牽頭成立了一個新部門,負責開發小型機服務器產品。

在臨沂電業局待了13年的劉振亞,從技術員一路幹到局長,後出任省電力工業局副局長。

但商界的風雲變幻可能就在瞬間,短短几年,有人匆匆離場,有人更進一步。

到了1998年,三株因“孫老漢因服用三株口服液死亡”的案子火燒連營,這家年銷售額曾高達80億,擁有15萬員工的龐大帝國轟然倒塌。

與三株同命運的還有上市5年後的濟南輕騎,其業績從1998年開始就一瀉千里。曾經憑藉“踏上輕騎,馬到成功”廣告語響徹全國,連續三年成為全國摩托車行業的“霸主”此刻不得不走上重組道路。

也是在1998年,濟南泰山將軍足球隊更名為山東魯能泰山隊,冠名的魯能集團原本是山東電力集團(當時為山東省電力工業局)下屬第三產業和多種經營企業的總稱。1999年9月以後,山東電力集團確定以魯能為核心來管理旗下“三產多經”企業。而這背後的操盤手就是劉振亞。

更名後第二年,魯能泰山隊首奪雙冠王,魯能對濟南這座城市的影響超過了任何一個企業,除了龐大的產業外,足球隊幾乎成了這座城市的一個品牌,但可惜的是,在球迷的狂熱之外,政府始終沒有找到打好這張牌的方法。

在大連、廣州乃至同省的青島喊出“足球之城”時,濟南一直欲說還休,甚至還有一些官員對其他城市的行為不屑道:“足球城,誰封的?”

在濟南、山東乃至整個北方,很多人更在乎的是官方的評價和認可,而民眾的感受和自我期望則被很多人看得不重。

就在魯能泰山隊奪得雙冠的前10天,濟南小鴨電器在深交所上市,迎來了高光時刻。

小鴨電器輝煌之際,同城的中國重汽卻陷入了內憂外患之中。政府出手,時任濟南市委副書記的馬純濟臨危受命兼任中國重汽集團董事長,開始對集團進行重組。

在此之前,譚旭光出任濰坊柴油機廠廠長,這位濰柴歷史上最年輕的廠長開始大刀闊斧推進改革,不久開始扭虧為盈,並於2004年在香港上市,成為中國最大的柴油發動機企業,年營業額突破100億,濰柴動力是中國重汽的子公司,“父弱子強”的局面開始形成。

直到2006年3月,山東國資委一紙官文將中國重汽與濰柴一分為二,從此“多年父子成兄弟”。

總之,無論商界的實力如何此消彼長,濟南的發展可圈可點。

2003年,山東省委確定濟南城市發展空間的十二字原則“東拓、西進、南控、北跨、中疏”,濟南市成立了城區、東區、西區三大指揮部,拉開濟南東西兩翼的發展框架。

與此同時,繞城高速、順河高架路建成通車,濟南國際機場一期工程實施。泉城廣場建成、泉城路商業街拓寬改造及大明湖、趵突泉、千佛山三大名勝實現整治擴建,小清河綜合治理、奧體場館、京滬高鐵濟南西站等重點工程相繼建成。

濟南“著急”了!

就連今天廣受詬病的軟環境,那時的濟南更是全國學習的模範。濟南交警、濟南工行、濟南民政被中央點贊,叫響全國,引領潮流。

除此之外,濟南更是承辦了2004年亞洲盃,風光無限。

然而,歷史卻在這一年為濟南埋下了伏筆。

這一年,國家提出中部崛起計劃,武漢、鄭州、長沙等中部省會開始迅速崛起。

這一年,煙臺GDP反超濟南後,形成了長達14年省內地市三甲是青島、煙臺、濟南的序列,直到2018年濟南才以微弱優勢超越煙臺。

而此時,坐擁國際港口,新建國際機場,手中又有海爾、海信等一批蓬勃發展的新企業的青島,在經濟總量上開始加速領先。

“山東濟南,中國青島”一時間成為流行的調侃。

5

“一個老城,有山有水,全在天底下曬著陽光,暖和安適地睡著,只等春風來把它們喚醒,這是不是個理想的境界?”

老舍在他的著名散文《濟南的冬天》中這樣寫道。

近幾年,與老舍筆下的描述相比,此時的濟南儼然成了另一幅模樣:環境汙染重,交通擁堵,城市發展陷入困局。

一個最直觀的例子是,濟南尚未踏入萬億俱樂部,人口不足900萬,但擁堵程度曾連續兩年(2016年、2017年)超過北上廣,成為“堵城”之首。這其中,有道路與交通規劃欠佳的因素,在有限地理條件下城市佈局不協調,也是重要原因。“早高峰自西向東擁堵、晚高峰自東向西擁堵”、“機場在城市最東邊,高鐵站在城市最西邊”……這是諸多濟南網友的抱怨。

很多人不禁疑惑:濟南,這個踞魯之西,南憑泰山,東望大海,枕黃河濤浪的歷史名城怎麼了?

濟南,坐擁政治優勢,區位之便,彙集了諸多區域性的首腦機關,鐵路、銀行、國家電網等眾多地區性總部雲集,何以沒有轉化成與之相稱的強大發展動力?

濟南“著急”了!

(圖為航拍的濟南高新區)

有媒體將這一切歸於山東人講究中庸之道,喜歡折中調和。

比如,很多人認為,2003年濟南確定的“東拓、西進、南控、北跨、中疏”城市發展方針是在試圖左右逢源。

而反觀青島,從90年代就開始向東建設新城,最近五年又圍繞青島、黃島和紅島等“三島一灣”,在直徑30公里的區域內展開重點發展。

放眼全國,上海在近二十年的發展方向上就是向東開發浦東;2001年,杭州也拋棄了長期以西湖為中心的攤大餅式發展模式,告別“西湖時代”,跨入“錢塘江時代”。

為此,最近幾年濟南提出要攜河發展,讓泉城重塑與母親河的連接,變“屏障”為“資源”,推動濟南從“大明湖時代”邁向未來的“黃河時代”。

濟南“著急”了!

(圖為航拍的濟南黃河)

跨越黃河,既是為了拓展城市空間,引導資源流動,也是為了緩解城市擁堵和環境惡化,更重要的還是為了能扛起“環渤海地區南翼的中心城市”這個重擔。

縱覽整個環渤海地區,要想承接北京科技、資本等要素輻射的城市不在少數,濟南要憑什麼接住“繡球”?

顯然,肩負新舊動能轉換的北岸先行區能否優化營商環境、能否合理佈局功能片區、能否營造良好人居環境、能否形成科創產業集群等,都是重要考慮因素。

那麼,濟南怎麼做?

首先,肯定是提高站位。近百年來,濟南與青島一直是競爭中共同進步,適當有序的競爭有利於山東全省整體的發展,但如果二者只是目光向內,反而容易拉低整個山東在全國大棋局中的位次。

濟南作為省會宜站得更高、看得更遠,肩負起省會的高度和擔當,與青島在產業結構上錯位佈局,在發展資源上優勢互補,在發展道路上攜手共進。

事實上,濟南和青島在產業結構上就有較強的互補性。2017年,濟南的三產比例分別是一產4.4%、二產35.7%、三產59.9%,青島的三產比例是一產3.2%、二產40.4%、三產56.4%。濟南三產比例更高,更偏服務業;青島的二產比例更高,製造業更強。

從山東省對濟南和青島的擬定指標和要求看,也順應這一特點:對濟南的發展偏向於服務業,包括髮展金融、信息產業、物流、總部經濟等,以三產為主;青島高新技術企業指標(5000個)接近濟南(2700個)的兩倍,可見青島將來還是以二產為王,是一個以港口為根本,被旅遊包裝的工業強市。

其次,第三產業佈局切忌追求高大上。生物醫藥、電子信息、汽車機械、金融等產業是濟南的傳統優勢行業,也都擁有十分廣闊的前景。濟南宜立足於優勢產業鏈進行增鏈、補鏈、強鏈,而不是單純去追求高大上的互聯網產業,另起爐灶。

相比於同省的青島、臨近的北京、較遠的上海和杭州,以及更遠的深圳,在發展傳統的互聯網產業上濟南並不具備相對優勢,但是濟南可以考慮圍繞傳統產業大力發展“工業互聯網”“物聯網”,搶佔未來先機。

三是,濟南要堅持一張藍圖繪到底。總結濟南近百年發展史可以清晰地得出這樣的結論:每一個快速發展的階段都源於堅定執行既有規劃,比如開埠政策並沒有因為地方負責人更迭而變化;而每一個停滯時期都源於規劃戰略的“朝三暮四”。

當前,濟南已經確定了“北跨戰略”,就要堅定不移地推進下去。

最後一點,也是最重要的,政府負責播撒雨露陽光,要儘量放開手讓企業在法治環境下自由成長。

有媒體認為濟南溫吞、緩慢、內斂、保守;又認為濟南無亮點、無特色、無趣味,就這樣不上不下,不好不壞,不吵不鬧,除了泉水文化和因夏雨荷而聞名的大明湖,彷彿文人墨客也找不到其興奮點。但這些平乏的名詞後面其實隱藏著濟南的性格,那就是“包容”。

就像一百年前濟南開埠包容一切新事物一樣,濟南要更好地放下身段去包容外來投資者、外來務工者。

2019年4月,《濟南城市發展戰略規劃》(下稱《戰略規劃》)向社會公開徵求意見。有媒體認為,提了16年的“北跨”,濟南這次終於認真了。

濟南“著急”了!

(圖為濟南“一體兩翼多點”格局示意圖 圖源:濟南市自然資源和規劃局官網)

濟南,不願意再平淡下去了。

文 | 白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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