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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人目光相對，一個隱隱怒意，一個洋洋得意。對視數秒得意的那個仍然得意，隱隱怒意的卻先消了怒意“之前我拒絕你並非是敷衍搪塞，那時我的心很亂也很累，我不想再讓自己陷入紛亂的情緒，這不是我的性格，我不是一個能有耐心慢慢將紛亂整理整齊的人，我最擅長的就是快刀斬亂麻，這也是最讓我討厭的做法，只有內心不夠強大的人才會選擇不去正視創傷。而且我確實不喜歡比我小的男人，我本就是個沒有安全感的人，又經歷了這麼一次打擊，更加會害怕婚姻的不確定，我甚至想過要怎樣說服我父母允許我從此不再結婚。”
她慘淡一笑“你看，我就是這麼膽小的人，當初選擇明偉就是因為他的條件很差，能力平庸，我以為我守著一個這樣的人算是安全了，到頭來一樣有人覬覦，我又怎麼敢相信一個年輕優秀的男人，所以我們還是橋歸橋路歸路的好，以我的腦子，完全處理不了這麼複雜的程序。”
海濤難得看到美玲收起利爪坦然相訴，心裡一緊“別人蠢，難道你要為別人買單，那蠢的就不是別人而是你。你的優秀不在於容貌，但你好像從不知道自己有多優秀。一灘牛糞的功能自然是用來做肥料滋養花朵，但花朵怎能為牛糞不懂欣賞而枯萎呢，你若放棄牛糞，自然有千萬個欣賞你呵護你的人，可是你呢，卻因為牛糞不懂欣賞而放棄了給懂得呵護你的人機會，這都是什麼狗屁邏輯。”
美玲點頭“你的道理沒有錯，所以我給了清怡一個機會，也是給了我自己一個機會。”
海濤只覺腦漿即將崩裂“你覺得我跟你說半天是喜歡給別人做嫁衣嗎？卓美玲，你的蠢和你的聰明為何不能調換一下呢，難道你天生左右腦發育不均衡嗎？”
美玲怒道“你不是有女朋友了嗎？即使是給你機會又如何，換來天天捱罵？你看我是個喜歡找罵的主嗎？”
海濤只怕再這麼繞下去會把自己活活氣死，“小妹妹，你需要我跟你普及一下男人妒火攻心後的語無倫次嗎？”
美玲氣結“不需要！倪海濤，你有你的女朋友，何必再來找我惹不痛快，你很喜歡被虐嗎，真是蠢不可及。”
海濤看到美玲這麼氣急敗壞，倒是輕鬆很多，嘴角輕揚“那要看是誰虐，假如是你，當然是甘之如飴，像這樣的虐嘛，不過就是閨房小情趣，若是換成別人嘛，那要看能不能扛揍了。”
他起身坐到美玲旁邊，嘻嘻笑說“那個女孩真不是我女朋友，她媽讓她相親，她沒辦法才拉著我幫她擋擋的，你看我多值得人信任。你敢說陳清怡以後就能對你更好嗎，至少我能保證我一輩子任你虐，既然大家都是一半對一半，你何不找個年輕優秀的呢，好歹還能享受一下我的青春對吧？這樣就算以後有什麼也不算吃虧吧。”
美玲看著他笑靨如花的一張臉，心裡只想辣手摧花，這廝今日作好作歹的是鐵了心了糾纏到底，“你今天一會人臉一會鬼臉的不累麼，究竟是做君子好還是做無賴好呢。”
海濤收起笑臉有點頹廢的說“管他君子小人，能得到你就是最好。這麼多年我也傷過不少女孩子的心，雖是無心卻也是無情，這世上最是報應不爽，如今我第一次真正心動想要結婚的人卻又視我為糞土，你說這樣的惡性循環你就不能發發善心來做個終結麼。”
美玲知道海濤平日看起來萬事無所謂，而這樣看似無所謂的人一旦認真起來會不死不休，但她也真的無法分辨海濤哪一句是認真哪一句是掩飾又哪一句是假的，她自認自己是笨的，所以從未想過要和他相處，哪怕做個朋友也沒考慮過，她不想絞盡腦汁來和這樣的人鬥智鬥勇，人生一世已是苦累，何必再去虐自己。
美玲放下這個無謂的爭辯，轉到今天的正題上“倪海濤，我可以做出適當的讓步，不想因為一些財物而拖延下去，這樣對我來說只會更痛苦，婚姻都沒有了，再多的錢也只能作為彌補而不能替代痛苦，即便是為子衿，我也願意做出讓步。”
倪海濤嗤笑“卓美玲，你若是心軟不捨得就直說，何必拿孩子打掩護，你看著我的眼睛，告訴我你不愛許明偉，也不恨許明偉。”
美玲微微一笑，抬眼望向他的眼睛裡去“我不恨他，這是實話。恨一個人太累，我又太懶，不捨得累著自己。我不知道自己是否愛過他，我現在甚至不知道什麼叫愛，我只知道自己想要安安靜靜的度過這一生，不管我是否愛過他，一個家庭的解體絕不是你想的那麼簡單，覆巢之下焉有完卵，這個道理你不明白嗎，既然硬要剝去身上的殼又焉能不流血。你還想知道什麼呢？”
倪海濤看著美玲平靜的眼眸，他在裡面找不到一絲的波動，無恨也無愛，無慾也無求，這樣的美玲是死的，毫無生氣，正是風華的年齡卻有著耄髦老者之心，他既悲又喜，悲的是如此秀慧的女人卻因為遇人不淑而活成了死人。喜的是自己有機會帶給她一片不一樣的天地。
他搖搖頭“沒有問題了，我會按照你的意思去辦的，但無論如何我也不會放棄你的。你不用拒絕我，也不必有負擔，一切隨心即可。”
遠處傳來姚瑤的聲音“美玲姐，有人給你送花。”
兩人同時看過去，一個送花的小夥子拿了一束花過來遞給了美玲，美玲懵懂的接過了花，12支雪白的白玫瑰中夾著幾支鮮紅欲滴的紅豆，煞是好看。美玲正欲開口問是不是弄錯了，小夥子笑著說“陳清怡先生讓我告訴卓美玲小姐一句話，玲瓏骰子安紅豆，入骨相思知不知。”
美玲從未被人如此別出心裁的表白過，雖然她結過婚，但許明偉從不是個浪漫的人，加之她並無對愛情的憧憬，兩人的婚姻反倒不如古時的盲婚啞嫁。此時瞬間臉紅了，心裡卻又有著一絲喜悅，她略帶羞澀的回以微笑道謝。
倪海濤冷眼看著美玲面色微微發紅的嬌羞，唇邊還隱隱含著一絲微笑，心裡充滿了深深的嫉妒，嫉妒讓她嬌羞的是另一個男人，嫉妒她接受了另一個男人的花，他冷冷的哼了一聲“一束花就讓你這麼高興，倒是好哄的很，接下來是不是一塊燒餅就能把你騙回家？女人，矜持點懂不懂，一把年紀了還這麼經不住騙。”
美玲一絲喜悅被海濤澆個透心涼，怒目相對“我一把年紀怎麼了？好不好哄與你何干，我就納了悶了，我一直以為不要臉這個詞已經是侮辱界的終結者了，怎麼用在你身上還有了延伸呢？我是瞎了眼了找你這個私家偵探，找了也就找了吧，好歹偵探工作結束了，怎麼就瞎了心了還讓你接手律師的工作呢，反正現在我也準備做出讓步了，趕緊把事了了就完了，省的見你一次吵一次。”
倪海濤默然，他知道若是再說下去真的是會吵架的，他不想吵架，只是心裡的妒火無從宣洩，看了看時間，說“午飯時間快到了，能不能讓我吃晚飯再滾。”
美玲說“開門做生意，我不拒絕，您請慢用，我就不打擾了。”說完就起身準備離開。
海濤立刻一把拽住她，將她重新按回椅子上，討好的說“姑奶奶，對不起，我剛才是吃錯藥了，您別生氣。是我不好，我有病，以後來見你一定先按時吃藥，再不敢惹你生氣了，我發誓發誓，你就坐在這陪我吃頓飯吧，就當是積德行善了。”
美玲冷笑“我憑什麼要對你積德行善，我們不是一直相互傷害呢麼，我坐在這裡你還吃得下飯麼？還用的著吃飯麼？”
海濤一臉諂媚的說“你坐在這我當然吃的下飯，吃的更香，對著這麼一張秀色可餐的臉，可以省點錢。你吃什麼儘管點，我請客，好不好？”
“然後呢？”
“嘿嘿，你真聰明，還知道有然後。然後.....”他指指美玲放在旁邊座位上的花，說“把它扔了我給你買一束好嗎？你要是喜歡我每天給你買一束，雖然我不是富豪，但是每天一束花也還是買的起的，再說了，我的錢你不花誰花，是不是？把它扔了吧，白色的花多不吉利呀，而且玫瑰也太沒有創意了，我們應該鄙視他。”
美玲將花拿起來看了看，用手撥弄了一下玫瑰，皺了皺眉，海濤的心跟著美玲的舉動上上下下，他也吃不準美玲是不是被他說動了。
美玲喊姚瑤過來，將花遞給姚瑤，海濤立刻說“把它扔了，謝謝。”
姚瑤不捨的看著美玲“這麼好看的花就扔了？”
美玲狡黠的一笑“找個花瓶插起來放我辦公桌上，好好照顧，晚上我把它連瓶一起帶回家放臥室裡。”
姚瑤贊同的點頭，“我說嘛，美玲姐怎麼也不是辣手摧花之人嘛。”說完就去喊人找花瓶，這麼一大束，桌上的小花瓶可裝不下。
海濤如喪考妣的看著美玲，一臉的哀怨，“卓美玲，往我心口上插刀子你從來都不手軟。”
美玲淡然的看著他“在作死的路上你已漸行漸遠，你既捨得死，我又怎能不捨得埋？”
海濤一聲哀嚎，他真的不知道該怎麼辦，他追的越緊，美玲就離得越遠。美玲看著海濤戲劇化的悲傷，有一瞬間她能感受到巨大的失落感，雖然就是一瞬間，她卻差點就信了。她笑了，是笑自己，身邊有著一個絕佳演技的演員騙了自己這麼久，竟然還敢憑直覺相信人，真是活該作死。
敏芝拿著花裡夾著的卡片，“玲瓏骰子安紅豆，入骨相思知不知。清怡”，字字如刀一樣剮著她的心，她忘不了那個白衣少年，忘不了那年的陽光那年的風那年他因別的女孩而落的淚，忘不了他和她一起喝的啤酒，那是唯一一次只有他們兩人的約會，雖然主題是美玲，卻是離他最近的一次。
無論是那年的白衣少年，還是現在的成熟男人，都如磐石一樣穩穩地穩穩地紮根在敏芝的心裡，她所認為的天涯各一方永遠長相憶不過就是一句騙自己的話，人心都是貪婪的，有了相識便想相擁，有了相擁，便想永遠的佔有，她所以為的永遠的埋在心裡的記憶已經長大，長成了靨，修成了魔，即便對手是美玲，是她唯一的密友，也安撫不了她心裡的痛。
她久久的站在花前，淚水終究滑落。海濤進來看到這一幕，心裡咯噔一下，他的猜測是對的，但是他很不希望自己猜對了，他不希望美玲受到任何傷害，即使是以愛的名義。
敏芝趕緊擦掉淚水，尷尬的說“看到花，想起了我媽，她生前最愛花花草草了。你找我？”
海濤笑笑，並未揭破，說“出來吃東西，今天我請客。”
敏芝說“幹嘛要我一起？你不應該更喜歡和她單獨相處嗎？”
海濤苦笑“你還是去吧，我都把天聊死了，你在還能緩和點氣氛，她現在把我剝了皮的心都有了，敏姐，親姐，你就幫幫我吧。”敏芝看著海濤亮亮的眼睛，心裡劃過一道閃亮的光。
傳訊室內，李鳳霞憔悴的讓人不忍目睹，卓航看到她這樣心裡覺得痛快多了，這個毀了自己一輩子幸福的女人，就算是此刻把她千刀萬剮了也不能消了他心頭的恨。他將離婚協議書放到了她的面前，李鳳霞疑惑的接過，入眼離婚協議幾個字粉碎了她最後的希望，她以為卓航終於消了氣來接她回去的，滿心的歡喜和委屈都化作了憤怒和絕望。
卓航平靜的看著李鳳霞發瘋一樣的撕碎協議書，這樣的場景他當然能預料到，當然他也能預料到自己終會談判成功，或者說他會使用一些權力來特別照顧她，讓她感受到坐牢是怎樣的生不如死，來逼她就範。當卓航放下名利沒有顧忌的時候，以李鳳霞的智商是不夠看的。
李鳳霞將協議撕的粉粉碎，坐在椅子上喘著氣，赤目瞪著卓航，猙獰的大笑“卓航，我能有今天都是拜你所賜，你想甩掉我，沒門！這輩子你就跟我糾纏到底吧，我是不會離婚的，死也不會，我寧可死了也是卓太太下葬，我絕對不會讓你跟那個狐狸精有苟且的機會的。”
卓航失聲笑道“李鳳霞，你活了一輩子都沒長半分記性和腦子。在我和珍珍的婚姻裡，你才是那個該死的狐狸精，”他鄙視的打量了一下李鳳霞“以你的樣子說你是狐狸精真是讚美了你，”旁邊站立的民警撲哧笑了出來。李鳳霞的一張臉更加猙獰。
卓航繼續說“你用盡了手段插入我和珍珍的婚姻裡，就是想獲得卓太太的名頭，這麼多年來卓太太的位置坐的怎樣？滋味好不好？無論好不好都是你自己選擇的，後果你也要自己承擔。我和珍珍說好了，假如你肯離婚我們就撤訴，你也可以回原單位工作，好歹你的生存不成問題，假如你不肯離婚，我敢保證你會坐牢，等你判決書下來就會被單位開除，在你坐牢期間我也會單方面申請離婚，離婚只是時間問題，而你不僅沒有工作了也沒有婚姻還要坐牢，又何必呢，應該怎麼做選擇傻子都知道。”
李鳳霞不死心“就算我們離婚了你又能怎樣？汪珍珍已經結婚了，我就不信她會再離婚跟你。”
卓航站起身來準備走“我從未想過要和你生活一輩子，這一天我等了很久，有時候我自己都佩服自己能面對你這麼多年，噁心透頂。”
他走到門口站住“李鳳霞，我只給你3天的時間考慮，過了時間一切後果你自己承擔，我一定會說到做到，這些年你揹著我幹了些什麼我一清二楚，你明白我的意思，別讓我失望。”
李鳳霞看著卓航的背影，只覺得一陣陣的冷，她第一次感受到卓航的狠絕，也毫不懷疑卓航能夠做的比他說的更狠，她怔怔的看著緩緩關閉的門，放聲大哭。這些年來自以為的風光，卓太太的頭銜，都是一場如夢的繁華轉瞬即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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