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京協和醫院教授邱貴興院士--讓世界骨科手術用上中國分型

北京協和醫院教授邱貴興院士--讓世界骨科手術用上中國分型

協和醫大高材生

1960年,18歲的邱貴興從家鄉來到北京,成為中國最頂尖醫學院校——中國協和醫科大學八年制學生,這是協和醫大恢復八年制學制後招收的第二批學生,每個學生都是精挑細選,在學校期間的考核也十分嚴格。1968年,經過了八年嚴苛的學習,邱貴興畢業了。他和同學們都被分配到西北五省的農村醫療機構。

邱貴興決定與同班同學、女朋友林守清同進退。於是,兩個人被分配到延安市延川縣的一家公社醫院。他們一路坐旅客列車、坐貨運火車、坐汽車、坐馬車,到了縣城再輾轉步行翻山越嶺來到公社。陝北黃土高原,黃沙漫漫,一口窯洞就是這對新婚小夫妻的家。

到了延安,過的第一關就是生活關。邱貴興和愛人一個來自無錫,一個來自福州,事先都不知道缺水到底是啥滋味。到了延安,每天吃水都成了問題,洗澡更是奢侈的願望,“人人身上都長蝨子”。一開始,他們還會用敵敵畏來消毒衣物用品,時間久了,兩個人真正體會到“蝨子多了不咬”的感覺。“生活關”過了,還要過“技術關”。公社醫院也有醫生,但多數都是衛生學校畢業的中專生。剛剛從學校畢業的邱貴興,很多手術都沒做過,但這裡的醫生很多手術見都沒見過。遇到急診病人需要手術,邱貴興只能與愛人邊看書邊做手術。

在公社當醫生,必須是內外婦兒面面俱到的“全能型”醫生。一天夜裡,老鄉敲開了公社醫院的大門。一位老鄉說,家裡的產婦難產,請醫生上門出診。邱貴興跟著老鄉連忙往產婦家中趕。夜深路陡,一個老鄉拎著馬燈在前面帶路,另一個老鄉緊隨邱貴興之後。周圍一片漆黑,伸手不見五指,邱貴興夾在兩個老鄉中間,翻山越嶺,不知走了多長時間,終於到了產婦家中。在邱貴興的幫助下,產婦順利分娩。第二天一早,他才發現,老鄉為了爭取時間儘快搶救病人,昨天深夜帶他走的是一條很少有人敢走的近路,一路都行走在懸崖峭壁上,稍有不慎,便會墜入深淵,粉身碎骨。邱貴興不禁驚出一身冷汗,簡直無法想象自己是怎麼走過來的。到了白天,他無論如何也不敢走原路返回了。

看得見的危險可以繞開,看不到的危險只能靠命運的眷顧才能躲開。有一年除夕,正在上海休假的邱貴興夫妻接到電報,因為值班人員家中有急事,醫院無人值班,緊急通知夫妻倆回公社醫院。兩個人一路奔波,終於在大年初一晚上10點多趕了回來。又冷又累又困,他們倒在炕上很快就睡著了。半夜,邱貴興被妻子搖醒,“我有點心慌,你心裡慌不慌?”邱貴興說,“不慌啊,趕快睡吧,明天再說。”妻子摸了一下邱貴興的脈搏,發現跳得比她還快,這時兩人才意識到“可能是中毒了!”陝北寒風凜凜的冬夜裡,兩人迅速打開窯洞的大門,披了棉衣,衝到門外,大口喘氣。那時已經顧不得寒意。很久,兩人才恢復過來。夫妻倆經過分析,判斷是因為回上海休假後窯洞長期封閉,儲存的土豆發芽產生沼氣,引發了沼氣中毒。兩人連夜冒著嚴寒將土豆搬到窯洞外。然後敞開大門,在寒冬裡熬過了艱苦的一夜。當時,整個公社醫院只有他們兩個人值班,公社又在山溝裡,“想想真是後怕,如果沒有老伴的敏感,恐怕兩人都不行了。”回憶起當年的場景,邱貴興總是說,是老伴救了倆人的命!

提出“協和分型”

在延安工作了10年之後,1978年和1979年,夫妻倆通過研究生考試先後回到北京,回到了他們熟悉的協和醫科大學。讀研究生期間,邱貴興住在男生宿舍,妻子帶著兩個女兒住在女生宿舍。只有在週日的時候,一家人才能坐在一起吃頓飯。年近四十的邱貴興被年輕的醫生稱作“邱老”。年輕的邱老白天出門診、做手術、在病房值班,晚上做研究生論文。那時候,為了做動物實驗,弄清楚軟骨退變的機理,邱貴興不僅要養兔子,還要給兔子拍攝X光片。他借來了放射科淘汰的X光機,親自扶著兔子,給兔子拍片子,為此吃了很多X光射線……實驗結束了,兔子的X光片裝滿了兩個大紙箱,他撰寫的研究生論文也被評為北京市優秀論文。

研究生畢業後,醫院派邱貴興到國外進一步學習。之前,他學的都是俄語,到了協和醫大才開始學了一年多英語。出國前,邱貴興去北京第二外國語學院參加了英語強化學習班。培訓班按照學生的入學考試成績,從高到低排了8個班,“邱老”被分在了6班。他是全班中年齡最大的學生,甚至比老師年齡還大,學習時感到與同班的年輕學員相比,差距較大,記憶力各方面都不如他們。但通過努力,不甘落後的邱貴興在畢業考試的時候拿下了六班聽力的第一名。隨後,他到加拿大學習。“剛剛到加拿大,我的身份是訪問學者,但沒有加拿大行醫執照,所以只能觀摩、不能接觸病人,不能參加手術。”一個月後拿到了臨時行醫執照,邱貴興才能看病參加手術。

北京協和醫院教授邱貴興院士--讓世界骨科手術用上中國分型

回國後,邱貴興決定挑最硬的骨科來“啃”。骨科手術中,脊柱外科難度最大。而脊柱畸形的矯形更是脊柱外科領域中最困難的技術。特發性脊柱側彎手術方式的選擇,離不開分型。當時,國外有各種各樣的分型,早期King分型只有5種類型,而後來出現的Lenke分型共分42種,十分複雜。這些國際上通用的分型,都是國外科學家在幾百例手術的基礎上總結出來的。邱貴興所在的北京協和醫院骨科已經做了上千臺特發性脊柱側凸的矯形手術,而且畸形都比國外病例嚴重得多。邱貴興心想,為什麼我們自己不做出中國的分型呢?

說幹就幹,邱貴興帶領團隊,經過10多年的努力,終於提出了新的特發性脊柱側凸分型——“協和分型”(PUMC分型)。協和分型共分為3個大型、13個亞型,既符合臨床特點,又簡單實用。按照這個分型方法,不僅可以指導手術入路,而且還可提供手術矯形融合的範圍,方便普及推廣和實際應用。最後,經過國際同行臨床驗證證實,“協和分型”與以往的分型相比,使得治療失敗率明顯降低,由13.2%降低至2.7%。2005年,協和分型發表在脊柱外科領域的國際權威雜誌《Spine》上。2006年初,特發性脊柱側凸系列研究榮獲國家科技進步二等獎。邱貴興說,“協和分型”的成功,充分證明中國的醫務工作者要在虛心學習國外經驗的同時,踏實工作,不折騰、不取巧,憑藉中國人的才智,走獨立自主的道路,也能做出原創性的創新。

提倡醫生

作為骨科界的領軍人物,邱貴興在促進中國骨科規範化進程的同時,還在積極擴大中國骨科學界在國際上的影響。在他的領導下,與各個國際組織經過多次艱苦的談判,中華醫學會骨科學分會加入了有近百個國家參加的“國際骨關節十年”行動,以及亞太骨科學會等其他一些國際組織。邱貴興還倡導搭建了以中國大陸為核心、覆蓋港澳臺、輻射全世界的骨科學術交流平臺,將每四年召開一次的全國骨科學術會議改為每年一次的國際性學術大會。除了進行國際性學術交流外,還舉辦國際醫療展覽,將世界上最先進的骨科技術、骨科器材,第一時間展現在中國的學術大會上。邱貴興目前還擔任白求恩公益基金會的理事長,積極組織和參加各種公益活動,倡導醫生參與醫療公益,並身體力行。他響應國際組織倡議,提倡每位醫生每年為貧苦的患者做一次公益的治療活動。他說:“如果每名醫生能每年做一次公益,那幾百萬醫生每年可救治幾百萬貧苦大眾,最終會聚木成林、惠及大眾。”

今年77歲的邱貴興,依然堅持每週出兩次門診。每次出門診,他都穿著襯衫,打著領帶,一絲不苟,對學生的要求也是如此。邱貴興常說,醫生的形象很重要,小事上抓得緊,大事上才不會馬虎。現在,有人經常問他,為什麼“邱老”一直不老。邱貴興戲言自己的養生之道就是:不吃保健品,積極鍛鍊身體。上班時,他經常自己開著心愛的越野車,科裡的人都覺得邱老“很酷”。

當年和邱貴興一起到公社醫院工作,一起考研回到北京的妻子林守清,後來成為北京協和醫院婦產科內分泌專業的專家,至今依然在一線工作。說起老伴,院士感慨萬千。林守清從中學到大學一直是“學霸”。後來比邱貴興早一年考上研究生,早兩年去了美國學習。他常說,這些年他每走的一步,每取得一點成績,都離不開老伴的支持和幫助。現在,他們更是相濡以沫,休慼與共。

北京協和醫院教授邱貴興院士--讓世界骨科手術用上中國分型

檔案

邱貴興,中國工程院院士,骨科學家,北京協和醫院教授、博導,獲政府特殊津貼的專家,白求恩公益基金會理事長,國際矯形與創傷外科學會(SICOT)中國部主席,國際華人脊柱學會(ICSS)主席等。在國際上,提出特發性脊柱側凸的分型——“協和分型”;首次發現了先天性脊柱側凸患者最重要的致病基因,並於2015年在世界頂級醫學刊物《新英格蘭醫學雜誌》(影響因子=54.42分)以原創性論著(Original Article)形式發表;研製了自主知識產權的脊柱內固定系統等。獲國家科技進步二等獎2項、授權專利12項(發明3項)。發表論著600餘篇,主編《骨科手術學》等專著39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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