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洪玲:怀念我的父亲李少春

父亲如果健在,今年91周岁了,其实现在活过九十岁的人太多了,可我的父亲却在35年前就离开了我们,当时不到56岁。从小就生长在父母(母亲是侯玉兰,中华戏校“四块玉”之一)的身边的我,从来没有离开过他们二老。我的父亲是一个难得的称职的好父亲,我爱爸爸!我特别想念他老人家!

李洪玲:怀念我的父亲李少春

李少春 侯玉兰夫妇

我记得小时候我家住在东城“四眼井”胡同一处四合院。给我的最深印象就是父亲总是特别忙。家里人来人往,找他的人特别多:说戏的、练戏的、写戏的、文的、武的;记得还有电台录音的……每天留下吃饭的人也特别多。父亲平时上班、排戏,虽然很忙,回到家中还要接待来客。客人一走,他就静下来有条不紊的处理要做的每一件事。他经常是在院内北房书桌前看书、写东西,有时在书桌上摆弄一群小娃娃在设计武打,时时还抄起刀枪比划比划;有时膝盖上垫块布,边拉胡琴边哼唱,手头还做笔录(当时还没有录音机),那是在创作唱腔。我还经常见过父亲在椅子上搭上一块布,拿出鼓锤来敲打,印象中他那副鼓锤特别光滑,两锤击得飞快时还闪闪发亮呢;闲下来时父亲还拿起纸笔写字作画……只要是有演出,他往往四点多钟就起身去剧场了,很晚才回来……

那时候我并不知道父亲那么有名气,只感到父亲年轻帅气,不管到哪儿都是深受人们尊重的是个有威信有威严的人,在家里也形成了规矩,他办公时不能打扰、他睡早觉时(头天有演出),我们会轻手轻脚不吵醒他,好动的哥哥也能自觉的变得很安静了。

李洪玲:怀念我的父亲李少春

李少春 将相和

父亲工作再忙也不放松对我们的教育和引导,想方设法让我们德智体全面发展:每当学校开学前把我们兄妹几个召集起来嘱咐要好好学习,给我们买来很多学习用具和书,教育我们要做“三好”学生;到学期末询问我们的考试成绩。在父亲的保险柜里,一直存放着我从小学一年级到六年级获得的三好学生证书和奖章。在宽敞的院子里,父亲为我们定做了一个标准的乒乓球台,又从日本给我们带回球拍,还置办了羽毛球全套设备,让我们锻炼身体。他一有空就和我们一块打球,有时还进行正式比赛呢,我后来擅长打乒乓球启蒙老师就是父亲。

记得在我小学四年级末,孙敬修老师(汇文小学图画老师、班主任,著名儿童节目播音员)把我叫到办公室说:“你的嗓子那么好,问问你爸该考戏校了吧?”。回家来我便问爸妈:“老师说让我问问您们是否该考戏校了?”。“你喜欢吗?”回答是“我也不知道”。当时父母都在场,他们亲切地对我说:“我的女儿是个爱学习的聪明孩子,是读书的材料。学唱戏,唱好了太不容易了,爸妈都是过来人,不愿意让你去吃苦受罪,你好好读书吧,将来上个好大学,去干你自己最喜欢干的事情。”后来也是父亲主张我高中报考北大附中的,他认为住校能锻炼生活自理能力,衣服要在校自己洗,还能锻炼和大家打成一片,学会溶于社会。

李洪玲:怀念我的父亲李少春

李少春与女儿李洪玲

我们兄弟姐妹茁壮成长各有所长,离不开父母的培养和关爱,都是以父亲为榜样,我们在不同的工作岗位和各自的生活中都能激活他们留下来的智慧的基因,事实证明它是无价财富!

父亲是我崇拜的偶像,他是一个非常聪明智慧有广泛兴趣的人。父亲喜欢书法、绘画,并得空而习之。在他的每张书画中都沁注了那巧妙的思维、丰富的内涵心里,郭沫若曾夸他字写的很好,名画家王雪涛夸他画得有新意;父亲喜欢摄影,有一个很好的尼康相机,把我们小时的天真顽皮形象都保留下来了;他还喜欢收藏。收藏书籍、扇面和墨。宽敞的书房一整墙面整齐地摆满精装24史、书架上的书名目繁多有中外表演理论、各类剧本、名家评论、中外历代名著、心理学、逻辑学、语言学以及散文、报告文学等应有尽有。

父亲最喜爱扇子。多年来收集珍藏了很多名家的扇面和专为他画的扇面,手巧的他自己再给它们配上扇骨,放在几个精致的盒子里,随时拿出来欣赏。苦心收藏了多年的大约二百多把扇子,遭文革抄家都不见了,真是太可惜了!仅有的一把扇子是名画家俞致贞先生为父亲画的双面工笔扇面,父亲演出《灞陵桥》就用过这把扇子,现珍藏在李少春纪念馆。

他还喜欢收藏好墨。当时他舍得花一千多元买一盒墨,一盒中有六小块,每一块墨上都雕刻着金色的图案。当时我很好奇,什么墨这么贵呀?他拿出来展示在砚台上砚,越砚香味越浓,回想当时父亲脸上绽露出一种欣赏和陶醉感;父亲还是个足球迷,不但爱看球自己还喜欢踢球,记忆中一次父亲带我去京城“烤肉宛”饭馆和裘盛戎先生一起吃饭,餐桌上俩人商量约时间去踢足球。父亲喜欢看话剧、看电影、喜欢听京韵大鼓,每天起床后哼嗓子找感觉、耗着腿看报纸同时听着京韵大鼓。

父亲还喜欢养花养鱼……有一张我哥哥李洪生为父亲照的相片:父亲手握烟斗正在暖阳下若有所思的欣赏幽香的兰花,神态是那样的自若,相貌是那样的慈祥可亲。我后来意识到父亲是通过生活中的方方面面在不断地陶冶情操,完善自己,使他在艺术上不断达到新的境界。

我父母所生我兄妹五人(李浩天大哥是同父异母的兄弟),哥哥李洪生,弟弟李宝春、李洪林和小妹妹李红。我排行老二,是第一个女孩,父亲的掌上明珠。听说把一枚钻戒送给妈妈以示慰问。在我8个多月时,父亲在上海演出,因特别想女儿,让胖姨闻秀珍(老阿姨)抱着我乘坐子爵号飞机带我去见父母。在上海父亲抱着我在照相馆留了影。父亲穿衣服很讲究,是请师傅到家来量体裁衣。那时父亲经常把我叫过来,让裁缝师傅给我量体做连衣裙和漂亮的小外衣……我从小享受着特殊待遇。家搬到外交部街1号楼房里,父亲选择我跟父母住在一层,并把我的书桌放在父亲书桌的对面……因此,平时我接触父亲最长,对他的生活起居和家中工作读书绘画等很有记忆。

李洪玲:怀念我的父亲李少春

李少春与婴儿时期的李洪玲

父亲终于扛不住胸中的巨大压力不幸病倒在家中。他在昏迷中被送到积水潭医院。由于众所周知的原因这样有名的艺术家并没得到及时的确诊,治疗和护理。究竟是脑溢血还是脑血栓都没搞清楚,前者要收缩血管后者是舒张血管,病人送去赶上周末,没能及时抽骨髓,几天后才知道最初的诊断是错误的治反了。致使昏迷不醒的父亲在病榻受尽了折磨痛苦,一句话没说就离开了我们。没过多久痛不欲生的母亲患了食道癌,住进302医院,一年后她也撒手人寰。

父亲离去我们三十五年了,我们怀念他!人们没有忘记他!在戏曲网页上,在茶余饭后,在剧院看戏时,在京剧票房里,人们字里行间总是离不开“李少春”三个字。戏迷对父亲如此深情使我深受感动。近年来,我在老伴和朋友的鼓励下跟着录音机学了几段父亲的唱腔。在有意无意中,大家听说我是李先生的长女时,往往带有几分非常惊讶和羡慕的表情,并向我表达他们对父亲的深情缅怀和称颂。这时我才认识到了我父李少春的人生真正价值。这种价值就是人们对他的怀念、赞美、佩服、爱戴,就是一种千金难买万金难寻的情义。

从二零零六年开始,我的祖籍霸州开始举办各种形式的纪念父亲的活动,成立了“李少春纪念馆”、建立“李少春大剧院”,李氏后裔和亲属深感又有了一处能把我们团聚到一起的家。在此我代表李家所有的亲属感谢祖籍霸州,感谢霸州市委市政府对弘扬促进中国京剧的发展、对深入研究传播李少春艺术,兴建“李少春系统工程”所做出的贡献,可谓利在千秋功德无量!我们为这些年霸州的快速发展所体现出来的超胜于人、不流俗变、包容兼蓄、大气磅礴的地域文化特性及在国内外的极大影响力而深感自豪和骄傲!我们还感谢“李少春纪念馆”全体工作人员几年来为发展和弘扬李少春艺术所付出的辛勤努力!

千言万语叙不尽,在表达着父亲永远活在我们的心中!


分享到:


相關文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