诱人的供销社

曾经的供销社,真的很诱人,特别是那帮不大懂事的娃娃,那里不仅有好吃的、好玩的、好看的,有时还能凑个红火热闹,因此它是我儿时的向往,更是我的理想所在。那时候做梦都想当一个售货员,就是大人们说的“站栏柜”那个职业。


诱人的供销社



诱人的供销社


上个世纪六、七十年代,咱们国家的经济模式是典型高度集中的计划经济时代,在那个物质匮乏的年代,这里就是村民们最常来的地方。家里没盐没醋的,谁家娃娃上学念书买个铅笔本本,过年时置办点烟酒糖茶、花椒大料以及鞋帽穿戴等年货,都得到这里才能买到。在计划经济年代,这里的东西从来没有因为卖不出去而愁过。有许多时候,买东西还得凭票供应或者求人批条,假如卖减价货还得排上一天一夜的长队买东西,在那时是很平常的事,所以供销社的售货员是社会上十分吃香的职业,供销社负责人及售货员更是社会上的“红人”。记得小时候,父母亲常常煞有介事地告诫我说:好好念书,将来能去供销社当个“站栏柜”的就行。那时候我的印象当中乡村供销社的售货员就是站栏柜的,工作轻闲不说,而且职业还让人羡慕,毕竟物资供应匮乏,于是这个供销社以及售货员的职业在我幼小的心灵里深深地扎下了根,成为我最早为人生奋斗的理想。

刚开始,我们村子里没有供销社,那时只能是跟着大人步行七八里路到公社所在地的供销社去开眼界,尽管很辛苦,但是乐此不疲,只要有机会,就跟着大人到供销社,有时候,大人们不愿意引,我就哭着闹着都要跟着去,最后实在没办法就等大人们走后,一把鼻涕一把泪远远地跟着。因为我最关心的是那个卖糖果的柜台,每次到了供销社总是踮起脚尖,用力地伸长脖子向柜台里面看,眼睛总不愿离开柜台里那花花绿绿的糖果、小人书、小玩具等物品,此时大人们看着可怜,就用买针头线脑、打醋酱油什么的剩下的硬币,给我们买个糖果塞在嘴里,那时的糖不贵,一毛钱能买十块儿水果糖,但在物资匮乏的年月里,大人们手里也没钱,不给经常买,磨得不行了,大人们总是愤愤不平地数落着说:“你这个馋逼嘴,不知道挣钱就知道花钱。”逢年过节了,大人们才会给我们买上一包,按人头分开,我们通常都是把自己的那份藏在家里隐秘的地方,一天拿一颗放在嘴里,甜在心上,感到无比幸福。


诱人的供销社




诱人的供销社


大概是我念上书两三年后,我们村子里建起了供销社,而且比公社那边的好,东边是日用百货,西边是五金农具,我们最常去的是东边的供销社,习惯上叫“大供销社”。供销社门迎南开,很气派,前门面工匠师傅们用水泥雕刻而成的供销社名称和“毛主席语录”十分醒目。供销社里面麻雀虽小却五脏俱全,那时候这里琳琅满目,各式各样的货要啥有啥,就是你不买货也想来这里凑个热闹、看个红火。记忆中供销社里面靠墙的西边是副食区,油盐酱醋茶、烟酒干货糖、水果粉条调味品等集中在这块儿,南面靠近窗子的地方摆放着一排大瓮或大肚坛子,里面装着酱油、醋、散白酒等,有专门用来装大粒盐的敞口柜子;每个瓮上都摆放着大小不一的几个盛器,当时的人们都叫它“撤子”,有用竹子做成的,有用白铁皮卷成的,有成两装的,有半斤装的,有一斤装的;北边是文化用品、服装鞋帽区;最东边是棉花布匹区,与之相隔一米的距离,前面又是商品柜台,柜台上都是用透明的大玻璃覆盖着,便于买货的观看选择柜台里的商品。售货员站在货架子和柜台之间的空间卖货。供销社里的地面是水泥地面,光滑平整,到了冬天烧两个大火炉子,好多人冬闲无事聚在这里有时是为了取暖、闲聊打发时光。最东边的货物都是一些布匹类的,那时候的布料高档一些的是灯芯绒、华达呢、黑斜纹等,黑白市布类最为普通。购买这些布匹都需要布票,那些年国家每年都给人们发布票和棉花票,布票是每人每年2丈3尺3寸,棉花票是每人每年1斤左右,这不是一个固定数字;大部分人家大人娃娃均过来也就够用了,只有那些娶媳妇的人家不够用,那时我们家家大人多,特别是娃娃多,老大穿罢老二穿,“新三年旧三年,缝缝补补又三年”,一年也扯不了几尺布,所以这些票证富余的很多,这样不够用的人家就来我家和父母亲商议借上一些,以后等他家宽淘了再还。其实这也是一句多余的话,当年用不完下一年就作废了,与其作废还不如通个人情。

北边靠西头是一些家庭常用的小商品,像什么竹皮子温壶、洗脸盆、扣子、顶针、针头线脑、牙刷、牙膏、香皂、洗衣粉、手套等日常生活用品。常见柜台上放着两个大大的雪花膏瓶子,是散卖雪花膏的,过去每家都备有一个小雪花膏瓶子,来到这里花上一毛、两毛钱挖上半瓶或一瓶,摸脸擦手用。中间一点是文化用品柜台,里面除了铅笔本本、墨水墨汁外,还有小说、小人书等,记得那时这里就放着《金光大道》、《艳阳天》等大部头小说,还有小人书,特别是几分钱一本的小人书具有非常大的吸引力,《半夜鸡叫》、《雷锋》、《王杰》、《杨家将》……,但是大人们不给买,也不给钱,于是穷则思变,自己想办法捡一些烂麻绳、废铜烂铁、碎骨头卖给供销社,卖上二三毛钱然后计划着买小人书,有时候几个小朋友商议好,不买重复的,互相交换着看,这样能多看几本。大年前一进入腊月这个区域就更红火了,各种年画在东西方向拉起的铁丝上挂几行,上面标着号码,有英雄人物、有样板戏、有山水风景等,让人看了眼花缭乱。我记得花二毛三分钱就能买一套四张的《智取威虎山》或者《沙家浜》、《红灯记》等年画,过年时贴上,到了二月二后取下来卷起下一年继续张贴,一套年画用三四茬,只不过今年在东墙贴,明年贴在北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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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金农具门市部在最西头,那里是大人们常去的地方,里面的货物有犁头、铁锹、杈耙、木掀、箩头、瓷器、酒壶、杆秤、铁锅、水瓮、煤油等,还有鞭杆子、鞭绳、鞭哨儿、牛样子、套缨子等很多过去牛马车所需要的物件,柜台上摆放着自行车所用的车圈、轮胎等五金配件。售货员最少两个,每人前面的柜台上都要摆放着一个那种木制的大算盘,这是他们必备的计算价款的工具。小娃娃们来这里的时候一般就是快过年呀,因为这里有麻雷、鞭炮、满树林等,娃娃们也就是来看一看,过一过眼瘾,这些东西如果大人们不着急买,娃娃们着急死也没办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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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十年代初,我走出师范大门的第一站就是道劳学校,这个没有围墙的学校掩映在郁郁葱葱的树林之中,在学校的正南方大约一里路就是“道劳供销社”,那时学校和供销社就是这里的两个国有单位,从人们的言谈吐语中看出很羡慕我们,特别是供销社的那两个售货员。我们也是利用下午放学的时间经常去供销社走串走串,记得那时候供销社里的鸡蛋一毛钱一个,有时我们四个单身年轻人买上二三十颗鸡蛋提上两瓶“骆驼牌”二锅头外加两盒青城烟,耀武扬威地回到了学校改善一下生活。此时的供销社已经有危机感了,村子里有好几个小卖部,在和他们抢夺客户、市场。此时我的“站栏柜”梦想逐渐被现实生活中的“站讲台”取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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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今,走在城乡的大小街道上,随处可见大大小小的超市和商店,供销社的踪迹已无法觅到,当年的供销社淹没在现代化的高楼大厦中。去年冬天的杀猪季节,我们全家回到了乡下,借着杀猪菜还没有烩好,我开车领着女儿女婿专门到一些偏僻的乡村里,去搜寻供销社的遗址,昔日繁盛诱人的供销社,现在走向衰落,但是面对眼前的场景依稀能够唤起人们对于供销社的一些记忆。那供销社柜台里的糖果饼干,货架上的新衣新裤,那空气里始终弥漫着的油盐酱醋的味道,那帮家里打酱油用剩余的几分钱买上几颗糖块的感觉,时常萦绕在我的心怀,成了我现在乃至今后心中一直挥抹不去的一道风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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梁仓,昵称:黄河流韵,自治区作协会员。喜好文学,迄今发表多篇散文、诗歌、随笔等作品。已经出版的主要作品集有《黄河浪花》、《黄河情怀》、《黄河听涛》、《黄河流韵》。《黄河诗意》的初稿已定,等待时机成熟出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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