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春天》:时代碎片下的身份认同感,注定青春是道难以跨越的坎

《过春天》:时代碎片下的身份认同感,注定青春是道难以跨越的坎

《过春天》是青年导演白雪的长片处女作,这是一部具有“现实主义”色彩的青春文艺片。为拍摄影片,导演白雪走访深港数次,记录下一份两万字的采访笔记。

初次崭露头角,该影片便获得了第二届平遥国际电影展最佳影片,同时还入围了第69届柏林国际电影节新生代单元。

与以往青春成长片不同的是,《过春天》并不仅限于展现青春成长的主题,而是通过聚焦刘子佩这个女孩的内心世界,让观众去了解并关注当下现存的特殊人群--跨境学童

跨境学童每天往返深港,起早贪黑,在奔波中求学,小小年纪便要去承受作为新移民的尴尬与无奈。他们的生存境况如何,他们的心理世界如何,都是值得剖析探讨的现实问题。

影片名曰“过春天”,听起来诗意朦胧,且富含青春气息。细看影片,它其实囊括了三个层面的意义:

从词义上,它诠释了影片中“水客”的行业黑话,即跨境走私水货;

从字面上,它映照着跨境学生刘子佩每日要往返深港的现状,而深圳正是一个具有“春天的故事”的地方;

从内容上,它象征着影片中刘子佩与闺蜜陈颂儿真挚的友情、与啊豪之间暧昧朦胧的爱情。青春萌动的感情富含春天的气息,充满活力与生机。

表面上是在讲述“春天”,实际深意其实在于“过”这个动词,就如影片的英文译名“The Crossing”。

对刘子佩来说,作为跨境学生的她,仅有一半“香港身份”的现状,让她的身份认同感十分薄弱。她就如同父母一辈移民美梦破灭后所遗留下来的玻璃碎片。

她期盼这个世界认同她的存在,于是,倔强的她渴望亲情、看重友情、向往温情,企图尝试去跨越身边的一切,以求触及理想中的彼岸。

可现实却残忍地告诉她,生活本身就是一道不可逾越的边界。

《过春天》:时代碎片下的身份认同感,注定青春是道难以跨越的坎

一、父母的爱,总是隔着一道墙

刘子佩出生于单非家庭,父亲是香港人,母亲则是大陆人。16年前,母亲阿兰前往香港认识了父亲,生下了具有“香港身份”的刘子佩。

然而,“香港身份”并不能给刘子佩带来任何优越感。父母健在,却分居两地不相来往。而她,就如同时代潮流冲刷下来的“孤儿”,无法真正拥有一个家庭中最温暖的爱。

1、父亲,是一层薄薄的玻璃墙

刘子佩渴望父亲的陪伴,但父亲在香港已有自己的家庭。终日为生活劳碌,为那700万的房子奔波的父亲,颓丧衰老,并没有多余的时间留给私生女刘子佩。

刘子佩心情郁闷时,想找父亲倾诉。可父亲只顾着与他的大家庭共享天伦之乐,笑谈买房的喜事。

而她落寞地站在餐厅的玻璃外,静静地看着里面的其乐融融。父亲瞥见了她,却视若无睹。兴致索然的子佩不敢轻易打扰,只能讪讪地离去。

因为她知晓,父亲是属于别人的。

虽说父亲对她的关注不够,但她却把父亲摆在第一位。比如,当她与朋友陈颂儿争吵后内心忿忿不平时,她第一个找的便是父亲。

可怜的是,父亲并不能给予她过多的关怀。看着子佩满怀郁愤而囫囵吞枣,他也只是轻叹了一声,便径自走出茶餐厅抽烟去了。那时的子佩吃着面条蓦然抬头,呆望着玻璃外父亲的背影。

那一刻的她似乎意识到,父亲是如此遥远且吝啬,连一句安慰的话语都不愿意施舍。

她的父亲总是喜欢站在玻璃墙的另一边,而那,正是渴望父爱的刘子佩无法企及的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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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母亲,是一座厚厚的客厅墙

相比父亲的淡漠,母亲的关怀则显得敷衍了事、浮于表面。

母亲阿兰口口声声说:“别人的女儿有什么,你也必须要有。”

但她并不了解女儿,终日天真地发着她的“西班牙梦”,却不知道女儿真正想要去的地方其实是日本。

子佩与母亲之间的隔阂是一座厚厚的墙,这座墙挡住了客厅里嘈杂的麻将声,也挡住了母亲凌乱不堪、日夜颠倒的生活状态,更挡住了母女间应该有的坦诚交流。

正是这座墙,母亲无法真正窥见子佩的心理,更忽略子佩已经迈入走私“水客”的歪门行径。

她的一句:“青春期的孩子,都是这样。”让这层母女关系,如同清晨吃早餐例行见面的合租伙伴那般,陌生且疏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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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朋友的情,暗藏家境悬殊的鄙夷

与父母隔阂万千,子佩便将所有的心底话留给最好的小伙伴,陈颂儿。青春作伴,两个女孩之间无话不谈,十分投契。

她们有着一个共同的秘密,那就是攒钱去日本看雪。她们恣意盎然,甚至畅想着去到日本后的情境:

所住的酒店,榻榻米是那么的松软。推开门窗,外面落满了樱花雪。不过,12月份并没有樱花,那也无碍。她们还可以退一步,望着那皑皑的白雪泡温泉、喝清酒!

如此良辰美景,自然是酒不醉人人自醉。两个青春少女憧憬中的遐想天真浪漫。她们的青春,就如天台上那杯互相合卺的彩色冷饮那般,酷炫而又清爽。

可是,拉回现实。践行日本看雪梦,第一难题便是买机票。捉襟见肘的子佩辛苦攒钱,手机贴屏、贩卖手机壳的零碎钱、年满16周岁的兼职时薪以及父亲微薄的利是凑起来,都不足以解救燃眉之急。

观雪之旅,眼看就要付诸东流。就在此刻,即将破灭的念头在跨境的时候降临了一线生机。随着电影里咚咚响起的急促电音声,刘子佩在过境时被塞满了一手的iPhone。

阴差阳错被撞个满怀,开启了刘子佩的走私水货之路。在陈颂儿的男友阿豪的引荐下,刘子佩成功加入花姐的走私团伙。

鞋盒中的钱币越积越厚,日本之旅也似乎势在必行。然而,机票买成了,友情却决裂了。

闺蜜间的友情因另一种感情的萌发而彻底决裂,而颂儿的一句气愤话头更是撩起了刘子佩内心深处最隐晦的痛,那就是她母亲不光彩的职业。

其实,决裂是必然的。家庭优渥的颂儿,内心深藏着高人一等的自傲,她怒极而发的那句侮辱性的话语,便表明她的潜意识对子佩是有着不可言明的鄙夷。

家境悬殊的友情,极易破碎,注定无法长久延续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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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江湖的义,终究触及人生的底线

越过友情的边界,让子佩彻底失去唯一的依靠。感情无所依托的她便全身心地投入到花姐的走私团伙中去。

花姐善于经营,把据点营造出其乐融融的氛围,甚至让初涉社会的子佩产生一种春风般温暖的错觉。恍惚间,子佩仿佛感受到家的温度。

花姐具有江湖一姐的气派,自带威严。据点的伙伴们围餐而坐,大家伙互相调侃又不敢轻易冒犯。看着越发精灵的子佩,花姐便笑说要认子佩为干女儿,更将重要的“生意”分配给子佩带队。

在那个昏暗的犄角旮旯之地,子佩仿佛找到了从未有过的身份认同感。她自以为找到了生命中的“归宿”。

殊不知,那里所谓的江湖道义,其实是披着羊皮的狼窝地。

在花姐掏出手枪来轻描淡写地要挟子佩去走私时,她便恍然大悟,以往种种,不过是一场犯罪的游戏。

她想跟阿豪逃离,自立门户。可是,这样的方式跟花姐的江湖买卖并无差异。

触犯人生戒律的边界,分分钟冷场绝义,暴力相对。看似云淡风轻的谈笑,终将如泡沫那般化为无形的幻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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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重拾破碎的认同感:渴望而不莽撞,释然即是成长

父母的爱,朋友的情,同伴的义,刘子佩越是渴望越是触及不到。

生而为人,注定孤独。因而,我们总是渴望着去报团取暖,寻求渺小的自己与他人的交集。只有这样,我们才能够找到归属,内心得以慰藉。

对于只有“一半身份”的刘子佩来说,她对身份的认同感更为强烈。

导演白雪在评论影片时说:

“佩佩这个女孩,是一个身份特殊的集合体。她是这个时代的切片。”

显然,刘子佩不是单独的个例,她是千千万万跨境学童的集体形象。

许许多多的“刘子佩”,他们面临着同样尴尬,那就是:在深圳有家没朋友,在香港有校园朋友却没家。分头两地,奔波周旋,他们承受着其他同龄人所不曾感受的无奈与辛酸。

影片中的刘子佩如同时代碎片下的“孤儿”,她渴求身边人群的认同,父母的、朋友的,甚至是犯罪团伙。然而,越是急切渴望则越容易误入歧途。

《过春天》:时代碎片下的身份认同感,注定青春是道难以跨越的坎

面对已然破碎的身份认同,她能够做的,不是急速强烈地追寻,而是学会淡然处之。

就如影片的结尾,刘子佩与母亲阿兰去登上飞蛾山,阿兰说:“原来这就是香港啊。”

母亲讶异的惊呼中,仿佛昨日在港生子的事迹从未发生那样。此时,片片雪花竟飘落在子佩的手上。

其实,香港本没有雪,落下的白雪不过是子佩内心深处忽然顿悟的释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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