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羅馬文明是人類文明的重要組成部分，古羅馬的興衰，政權的更迭，帝王將相的日常生活，感情糾葛，開疆拓土，征戰四方的英雄史詩故事，歷來是史學家考證和警醒後世的熱門話題和史料，同時也是文學家創作所關注的題材，這些故事在戲劇和電影的創作上也有集中體現。
凱撒被刺身亡，是古羅馬發展史上一件重大歷史事件，促使羅馬共和國轉向羅馬帝國，徹底改變了古羅馬發展的走向，直接影響了人類發展史，特別是西方文明史發展歷程。而在凱撒葬禮上馬克·安東尼的演講，是這次歷史事件中的一個拐點，宣告了刺殺凱撒的主使和策劃者必將滅亡的悲慘結局，演講集中體現了話語術的重要性，彰顯了修辭強大的說服力量，誠如莎士比亞所描述，那必將是歷史上最著名的一次演講。
圍繞凱撒大帝被刺身亡事件，美國製作了多部電影作品，比較著名的有五部，分別是以《凱撒大帝》（1953, 1970, 2002）為片名的米高梅，英聯娛樂、德安吉利斯集團三個版本，以《埃及豔后》（1934， 1963）為片名的派拉蒙和二十世紀福克斯兩個版本。
本文依據的影片是由約瑟夫·L·曼凱維奇導演的《凱撒大帝》（1953）米高梅版本，該片曾獲得第26屆奧斯卡5項提名，其中包括最佳影片和馬龍·白蘭度的最佳男主角提名。
《凱撒大帝》1953年版海報
影片將鏡頭聚焦在凱撒被刺殺前後發生的故事，這與其它作品將凱撒置於更長的歷史時期和更多的歷史事件之中有本質的區別，具有對凱撒被刺殺事件更細緻刻畫的特點。這部作品劇本以英國戲劇家威廉·莎士比亞的悲劇《裘力斯·凱撒》為基礎，是最忠實莎士比亞原作的電影作品之一，是全面討論馬克·安東尼演講修辭力量最好的版本選擇。當然，約瑟夫·L·曼凱維奇在本片10年後的1963年導演了由伊麗莎白·泰勒主演的《埃及豔后》，在更廣闊的時空講述了埃及豔后與裘力斯·凱撒和馬克·安東尼的愛情故事，完成了自己同一事件兩個不同角度的敘述，劇本由他親自執筆，但已完全失去了莎翁悲劇抑鬱悲憤，富有修辭獨特力量、慷慨激昂文字一代文學巨匠的神韻和風骨。
在這部影片中，元老院的主要人物卡西烏斯擔心如日中天的羅馬執政官身份的凱撒將拋棄共和制而稱帝，形成獨裁統治，破壞共和國家制度，進而說服同為元老院有影響力的人物，凱撒的好朋友布魯圖斯，聯合共和派60餘名元老，制定刺殺凱撒的計劃。
布魯圖斯受過凱撒的免死之恩，並予以重用，刺殺凱撒的人為了“法不責眾”，紛紛上前刺殺凱撒，但當受重傷的凱撒來到布魯圖斯面前，他刺出了最致命的一刀，凱撒難以相信自己的眼睛，說道“你也刺殺我嗎？布魯圖斯，那麼凱撒倒下”的著名遺言。
路易斯·卡爾亨（左一）飾演的凱撒劇照
實際上，作為本次刺殺主謀和發起者的卡西烏斯，他很清楚爭取凱撒的密友布魯圖斯加入其中是刺殺成敗的關鍵，如果布魯圖斯能夠加入，他策劃的這次刺殺行動會具有更多的正義性。在開始的時候，他試探布魯圖斯，建議大家一起對凱撒的權利野心做點什麼，但遭到了布魯圖斯的斷然拒絕，他認為這是把他”引向危險“，這個做法違背自己的原則。
但卡西烏斯利用了一系列有說服力的修辭伎倆，來說服布魯特斯加入陰謀。例如，他巧妙地將自己比喻成一面鏡子，布魯圖斯將在鏡子中看到自己真實的自我。他生動地描述了凱撒在提伯河游泳時，他是如何救出凱撒的，並通過與羅馬歷史上的一個事件比較，強調凱撒是一個弱者。他還強調了“布魯圖斯”和“凱撒”兩個名字的平等性，並強烈哀嘆羅馬被一個人獨霸。這些富有說服力的修辭把布魯圖斯這個對凱撒最忠誠的人動搖了，他最終決定加入刺殺行動。
在古希臘和羅馬，修辭學被賦予極高的地位，特別對於統治者和政治家，修辭是一種古老的說服藝術，也是當時最重要的一門學科，任何一個有文化、有修養的人都要接受修辭學的正規學習和訓練，影片中的人物對自己的修辭能力都非常自信。
卡西烏斯對自己的修辭說服力胸有成竹，他後來告訴卡斯卡他是如何讓這些最高尚的羅馬人加入刺殺行動的。由於凱撒妻子做了噩夢，包括在大街上曾有盲人告誡凱撒小心公元前44年3月15日這個日子，凱撒因此決定不參加元老院的會議，留在家裡，但德西烏斯還是用修辭說服凱撒離開他的家，來到元老院議事廳。
加入到刺殺行列的布魯圖斯也自信他能說服凱厄斯·利加里烏斯支持他們，說道：“他很愛我，我已經給予了他理由；把他送到這裡來，我來塑造他。”
他們中途將凱撒得力武將和助手馬克·安東尼攔住，防止他出現在刺殺現場，他們揹著安東尼共同刺殺了凱撒。
當安東尼趕到，凱撒已經撒手人寰，他與元老院達成一個協議，他將在凱撒的葬禮上，在布魯圖斯之後進行演講，但前提條件是他不能中傷和詆譭刺殺凱撒的元老院成員，只允許讚譽凱撒，安東尼接受了這三個苛刻的要求。
詹姆斯·梅森飾演布魯圖斯劇照
凱撒被刺殺後，熱愛凱撒的羅馬民眾怒不可遏，在葬禮上，布魯圖斯所要做的，就是要平息民眾的憤怒，為刺殺凱撒的陰謀進行正義性的論證，布魯圖斯對數萬憤憤不平，齊聲呼喊“凱撒，凱撒”的民眾演說道（節選）：
各位羅馬人，各位親愛的同胞們！
請你們靜靜地聽我解釋。
為了我的名譽，請你們相信我；尊重我的名譽，這樣你們就會相信我的話。
用你們的智慧批評我；喚起你們的理智，給我一個公正的評斷。
(民眾仍然齊聲哭喊“凱撒，凱撒”）
要是在今天在場的群眾中間，有什麼人是凱撒的好朋友，我要對他說，布魯圖斯也是和他同樣地愛著凱撒。要是那位朋友問我為什麼布魯圖斯要起來反對凱撒，這就是我的回答：並不是我不愛凱撒，可是我更愛羅馬。你們寧願讓凱撒活在世上，大家作奴隸而死呢，還是讓凱撒死去，大家作自由人而生？
因為凱撒愛我，所以我為他流淚；
因為他是幸運的，所以我為他欣慰；
因為他是勇敢的，所以我尊敬他；
因為他有野心，所以我殺死他。
我用眼淚報答他的友誼，用喜悅慶祝他的幸運，用尊敬崇揚他的勇敢，用死亡懲戒他的野心。
這兒有誰願意自甘卑賤，做一個奴隸？要是有這樣的人，請說出來；因為我已經得罪他。
這兒有誰願意自居化外，不願做一個羅馬人？要是有這樣的人，請說出來；因為我已經得罪他。
這兒有誰願意自處下流，不愛他的國家？要是有這樣的人，請說出來；因為我已經得罪他。
我等待著答覆。
（群眾：沒有，布魯圖斯，沒有!）
他的演講被懷抱凱撒屍體的安東尼的出現所打斷，但他表示，為了國家他可以用刺死凱撒的匕首刺死自己，民眾被布魯圖斯的演講所感染，紛紛改變主張和觀點，齊呼“布魯圖斯長生”的口號，把布魯圖斯瞬間由凱撒的叛敵，捧上至高無上的英雄地位。
馬龍·白蘭度飾演的安東尼劇照
在民心倒向布魯圖斯一派的極其不利的時刻，甚至有部分民眾要把馬克·安東尼轟下臺，在場民眾議論紛紛，安東尼開始了自己慷慨激昂的演講(節選）：
各位朋友，各位羅馬人，各位同胞，請你們聽我說，我是來埋葬凱撒，不是來讚美他的。
人們做了惡事，死後免不了遭人唾罵，可是他們所做的善事，往往隨著他們的屍骨一齊入土；讓凱撒也這樣吧。
尊貴的布魯圖斯已經對你們說過，凱撒是有野心的；要是真有這樣的事，那誠然是一個重大的過失，凱撒也為它付出了慘酷的代價。
現在我得到布魯圖斯和他的同僚的允許——因為布魯圖是一個正人君子，他們也都是正人君子——我到這兒來，在凱撒的喪禮上說幾句話。
他是我的朋友，他對我是那麼忠誠公正；然而布魯圖斯卻說他是有野心的，而布魯圖斯是一個正人君子。
他曾經帶許多俘虜回到羅馬來，他們的贖金都充實了公家的財庫；這可以說是野心者的行徑嗎？
窮苦的人哀哭的時候，凱撒曾經為他們流淚；野心者是不應當這樣仁慈的。
然而布魯圖斯卻說他是有野心的，而布魯圖斯是一個正人君子。
你們大家看見在盧柏克節那天，我三次獻給他一頂王冠，他三次都拒絕了；這難道是野心嗎？然而布魯圖斯卻說他是有野心的，而布魯圖斯的的確確是一個正人君子。
我不是要推翻布魯圖斯所說的話，我所說的只是我自己所知道的事實。你們過去都曾愛過他，那並不是沒有理由的；那麼什麼理由阻止你們現在哀悼他呢？唉，理性啊！你已經遁入了野獸的心中，人們已經失去辨別是非的能力了。
原諒我，我的心現在是跟凱撒一起在他的棺木之內，我必須停頓片刻，等它回到我自己的胸腔裡。
（安東尼凝視凱撒的屍體，長時間的默哀，部分民眾開始倒向安東尼一方）
就在昨天，凱撒的一句話可以抵禦整個世界；現在他躺在那兒，沒有一個卑賤的人向他致敬。啊，諸君！要是我有意想要激動你們的心靈，引起一場叛亂，那我就要對不起布魯圖斯，對不起卡西烏斯；你們大家知道，他們都是正人君子。我不願幹對不起他們的事；我寧願對不起死人，對不起我自己，對不起你們，卻不願對不起這些正人君子。
可是這兒有一張羊皮紙，上面蓋著凱撒的印章；那是我在他的臥室裡找到的一張遺囑。只要讓民眾一聽到這張遺矚上的話——原諒我，我現在還不想把它宣讀出來——他們就會去吻凱撒屍體上的傷口，用手巾去蘸他神聖的血，還要乞討他的一根頭髮回去作紀念，當他們臨死的時候，將要在他們的遺囑上鄭重提起，作為傳給後嗣的一項貴重的遺產。
.....
（民眾被感動，紛紛要求安東尼宣讀凱撒的遺囑，安東尼走下臺階來到民眾中間）
要是你們有眼淚，現在準備流起來吧。你們都認識這件外套；我記得凱撒第一次穿上它，是在一個夏天的晚上，在他的營帳裡，就在他征服納維人的那一天。瞧！卡西烏斯的刀子是從這地方穿過的；瞧那狠心的凱斯卡割開了一道多深的裂口；他所深愛的布魯圖斯就從這兒刺了一刀進去，當他拔出他那萬惡的武器的時候，瞧凱撒的血是怎樣汩汩不斷地跟著它流出來，好像急於湧到外面來，想要知道究竟是不是布魯圖斯下這樣無情的毒手；因為你們知道，布魯圖斯是凱撒心目中的天使。神啊，請你們判斷判斷凱撒是多麼愛他！這是最無情的一擊，因為當尊貴的凱撒看見他行刺的時候，負心，這一柄比叛徒的武器更鋒銳的利劍，就一直刺進了他的心臟，那時候他的偉大的心就碎裂了；他的臉給他的外套蒙著，他的血不停地流著，就在龐貝像座之下，偉大的凱撒倒下了。
啊！那是一個多麼驚人的殞落，我的同胞們；我、你們，我們大家都隨著他一起倒下，殘酷的叛逆卻在我們頭上耀武揚威。
啊！現在你們流起眼淚來了，我看見你們已經天良發現；這些是真誠的淚滴。善良的人們，怎麼！你們只看見我們凱撒衣服上的傷痕，就哭起來了嗎？
(安東尼奮力掀開蓋在凱撒身上的衣物）
瞧這兒，這才是他自己，你們看，給叛徒們傷害到這個樣子。
（民眾有的沉默，有的流淚，有的高呼聲討叛徒的口號）
好朋友們，親愛的朋友們，不要讓我把你們煽起這樣一場暴動的怒潮。幹這件事的人都是正人君子；唉！我不知道他們有些什麼私人的怨恨，使他們幹出這種事來，可是他們都是聰明而正直的，一定有理由可以答覆你們。
朋友們，我不是來偷取你們的心的；我不是一個像布魯圖斯那樣能言善辯的人；你們大家都知道我不過是一個老老實實、愛我朋友的人；他們也知道這一點，所以才允許我為他公開說幾句話。因為我既沒有智慧，又沒有口才，又沒有本領，我也不會用行動或言語來激動人們的血性；我不過照我心裡所想到的說出來；我只是把你們已經知道的事情向你們提醒，給你們看看親愛的凱撒的傷口，可憐的、可憐的無言之口，讓它們代替我說話。
可是假如我是布魯圖斯，而布魯圖斯是安東尼，那麼那個安東尼一定會激起你們的憤怒，讓凱撒的每一處傷口裡都長出一條舌頭來，即使羅馬的石塊也將要大受感動，奮身而起，向叛徒們抗爭了。
（民眾騷動起來，安東尼宣讀了凱撒的遺囑）
.....
這躺著曾經的凱撒！
何時才能再現另一個？
（民眾暴動起來了）
民眾被安東尼抑揚頓挫的演講所打動，齊聲討伐刺殺凱撒的陰謀策劃者和實施者，參與行刺凱撒的人倉皇而逃，有一些行刺者被民眾當場打死，因為他的演講，羅馬民眾群情激昂地站在安東尼一邊。
隨後馬克·安東尼聯合凱撒的繼任者屋大維，對陰謀策劃刺殺凱撒的人開始圍剿，卡西烏斯和布魯圖斯的軍隊逃出羅馬後屢戰屢敗，最後二人為了躲避成為俘虜而先後自殺，所有參與刺殺凱撒的人都在短時間內被清除。
拋開歷史真相，刺殺凱撒事件的正義或邪惡自有歷史去評價，但作為古羅馬的政治家和軍事領袖，凱撒葬禮的布魯圖斯和安東尼的演講從演說家的角度，前者完敗於後者，其中很大一部分原因在於布魯圖斯的演講技巧，包括修辭的運用，沒有安東尼的演講有感染力和說服力。由於爭取到了民心，安東尼的演講成為古羅馬發展史的一個重要拐點。
古希臘哲學家亞里士多德認為修辭學三個重要因素是邏輯、情感和道德（精神）。他主張邏輯來自人的頭腦，情感來自人的心靈，而道德或精神來自頭腦和心靈，也就是前二者的結合。亞里士多德認為如果能夠將三者完美融合在一起，形成一個統一的論點，他就是一個合格的演說家和修辭學家，布魯圖斯和安東尼演說的差別就在於此。
布魯圖斯也是一個擅長修辭的演說家，他的演講也一度感染了羅馬民眾，但他的演講有一個致命的弱點，他和同僚殺死凱撒是正義之舉的論點沒有足夠的論據進行支撐，他最為有力的論據就是他的名聲，他的一切說辭都建立在他個人的名聲之上，他言稱凱撒想要稱帝，但沒有給出他雄心勃勃要稱帝的確鑿證據，也沒有任何事例、證人或書信文件來佐證他的論點。他給出個人名聲的證據是十分單一和軟弱的，沒有強大的說服力，是及其危險的，一旦良好的個人聲望這個基礎論據被推翻，他的整個論點將無立足之地，而聰明的馬克·安東尼牢牢地抓住了他這一弱點，從而後發制人，贏得了這場艱苦論戰的勝利。
其實，刺殺凱撒的一班人低估了馬克·安東尼的演說能力，他們認為安東尼是一名武將，口才不好，何況有不攻擊刺殺者口頭協議在前，還有布魯圖斯演講確定基調在先，他不會造成威脅。在當時情況下，萬一他選擇為凱撒伸冤，也將面臨眾叛親離的壓力，因此才給他機會進行演講，但事實證明這無異於自掘墳墓，他們為此付出的代價是極其慘痛的。
安東尼和刺殺者在一起劇照
在演講中，馬克·安東尼面對的是被布魯圖斯扇動起來的敵對人群，他們中的大多數人正在慶祝凱撒的死。但是，通過謹慎的言辭，馬克·安東尼說服了他們，他從民眾不應該慶祝太早，凱撒也許不是一個壞人說起，拉近了與民眾的距離。安東尼的演講集感傷和理性於一身，既吸引了民眾的邏輯思維，也牢牢抓住了他們的情感和心靈。
那麼他是如何將修辭應用到演講中的呢？
各位朋友，各位羅馬人，各位同胞，請你們聽我說，我是來埋葬凱撒，不是來讚美他的。
即使他演講的第一句話也有極強的目的性，安東尼把自己放在和民眾一樣的位置上，正如他向布魯圖斯所承諾的那樣，他告訴群眾他來的目的只是為了埋葬他深愛的朋友凱撒。
他言明凱撒可能只會因為他所做的壞事而被人們記住，當凱撒被埋葬時，他的善將被遺忘。
然後安東尼開始用“
尊貴和高貴”來稱呼布魯圖斯和他的共謀者。當然這些讚譽之詞不是安東尼的內心本意，但一開始聽起來很真誠，隨著演講的進行，民眾的情緒更加傾向支持自己後，安東尼使用這些詞時逐步變得更加帶有諷刺性。安東尼談到凱撒的野心時說，如果凱撒真如布魯圖斯所說雄心勃勃，凱撒已經為此付出了慘酷的代價。
他提醒人們，他是在“高貴的”布魯特斯的允許下講話的，他為凱撒辯護，只因為凱撒是他一個忠實和公正的好朋友。
安東尼進而駁斥布魯圖斯凱撒野心論，他列舉了以下論據：
第一、他曾經帶許多俘虜回到羅馬來，他們的贖金都充實了公家的財庫；這可以說是野心者的行徑嗎？
第二、窮苦的人哀哭的時候，凱撒曾經為他們流淚；野心者是不應當這樣仁慈的吧？
第三、你們大家看見在盧柏克節那天，我三次獻給他一頂王冠，他三次都拒絕了。
他立刻進行反問，並嘲諷布魯圖斯：難道這些是野心嗎？然而布魯圖斯卻說他是有野心的，而布魯圖斯的的確確是一個正人君子。
安東尼這番演說，無疑推翻了布魯圖斯關於凱撒野心說的論述，指出了他邏輯推理的荒唐之處。
安東尼表示他不明白羅馬人民曾經那麼愛戴凱撒，現在，他們竟然拒絕哀悼他的死。
然後安東尼毫不掩飾地譴責說，人類已經變成了動物，失去了辨別是非的能力和理性。
他停下來忍住悲痛，指著凱撒遍體鱗傷的屍體，告訴民眾他的心已經碎了，我的心現在是跟凱撒一起在他的棺木之內，我必須停頓片刻，等它回到我自己的胸腔裡。
安東尼描述如果他把凱撒把財產贈與民眾的遺囑內容讀出來，那些刺殺他的人就就會去吻凱撒屍體上的傷口，用手巾去蘸他神聖的血，還要乞討他的一根頭髮回去作紀念，表明了許多參與刺殺的人並不瞭解真相，他們是盲從的，就如同許多民眾一樣，並不真正瞭解凱撒，這只是少數人策劃的一場陰謀。
安東尼表示他不明白暗殺的原因是什麼，他謙虛地說，他不像布魯圖斯那樣是一個偉大的演說家，其實這句話是對布魯圖斯莫大的嘲諷，安東尼自稱他只是一個愛朋友的普通人，他沒有能力激勵和鼓舞民眾，但給你們看看親愛的凱撒的傷口，可憐的、可憐的無言之口，讓它們代替我說話。
安東尼把自己放在弱者的一方，孤立無助，用真情實感打動在場的數萬民眾，進而為陳述凱撒的神聖和陰謀者的邪惡奠定了紮實的基礎。
讓凱撒的每一處傷口裡都長出一條舌頭來，即使羅馬的石塊也將要大受感動，奮身而起，向叛徒們抗爭了。
安東尼為了激起羅馬民眾的憤怒，他拉開蓋著凱撒屍體的斗篷，民眾被眼前可怕的景象震驚了。安東尼歷數每個同謀者的名字和刺傷凱撒的位置，他以布魯圖斯的名字作為結尾，因為布魯圖斯是凱撒的朋友，他傷了凱撒的心。
《凱撒大帝》安東尼演講劇照
安東尼在凱撒葬禮上的演講比布魯圖斯的演講更有感染力和說服力，他遵守了在布魯圖斯之後演講這個事先約定的條件，用巧妙的修辭手法違反了其它條件的束縛。在這場關於忠誠或背叛的交鋒中，他使用了多層面的富有情感的論據，而不像布魯圖斯那樣僅僅依靠個人名聲的斷言進行論述，正因為如此，安東尼才贏得民眾的支持，同仇敵愾反對布魯圖斯和陰謀家們。
從安東尼的演講可以看出，他使用的修辭手法相互作用，互相加強，完美融合為一體，體現了亞里士多德關於修辭學本質即最高境界的論述。
公元前27年，屋大維擊敗了曾經的盟友馬克·安東尼，被元老院授予奧古斯都的稱號，開創了元首制，混亂的羅馬共和國宣告結束，取而代之的是強盛的羅馬帝國。
在當時的歷史背景下，安東尼在凱撒葬禮上的演講對民心向背起到了決定性的作用，也是美國電影史最著名的演講片段之一，彰顯了修辭在演講當中的強大力量，《凱撒大帝》（1953）是一部欣賞莎士比亞劇作修辭魅力的不可多得的優秀影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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