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中国最早的禁酒令《酒诰》入手,分析周公旦的“天命”观之进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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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1

周公旦,一般称周公,姬姓,名旦,是周文王姬昌第四子,周武王姬发的弟弟。

周公一生的功绩被《尚书·大传》概括为:“一年救乱,二年克殷,三年践奄,四年建侯卫,五年营成周,六年制礼乐,七年致政成王。”

周文王时,周人已经开始了与商王朝的斗争。周文王死后,儿子姬发即位,仍然以太公望为国师,以周公旦为辅相。

武王正式即位之年二月,向周公旦讨教如何推翻商朝,周武王说机会会轻易丧失,就像到了秋天,庄稼已经成熟,如果不去收获,颗粒会自动落地。周公回答说:“决定的因素在于德。对周人来说,最重要的是要敬尊天命,远近诸侯都不要冒犯,已经和好的诸侯不要再失去。要继续修明道德,不要安逸无为,否则会难以收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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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开武》记载了两人的对话:“呜呼!余夙夜维商,密不显,谁和?告岁之有秋,今余不获,其落若何?”“兹在德,敬在周,其维天命,王其敬命。 远戚无干,和无再失。维明德无佚,佚不可还。”

周武王孟津观兵,大会天下诸侯后,第二年十二月,武王在周公等人的帮助下,统率战车三百辆,虎贲三千人,甲士四万五千人,渡过盟津。约前1027年二月甲子凌晨,武王在商郊牧野集众誓师,誓词就是《尚书》中的《牧誓》。

纣王发兵抵挡,结果纣军掉转矛头,往回冲杀,纣军溃败。纣王登上鹿台,自焚而死。殷朝灭亡,周朝取而代之,武王为天子。

周人取得了政权后,根据当时人们“灭国不绝祀”的原则,保留殷人的祭祀。周武王把纣的儿子武庚封在殷商故地。武王又安排自己的弟弟管叔、蔡叔、霍叔驻守在殷都周围的卫、鄘、邶三国,监督殷商遗民以防其造反,史称“三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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灭商后的第二年,武王死去,武王儿子姬诵即位,是为成王。成王年幼,由周公代行王事。武王的弟弟中管叔最长,按照兄终弟及的惯例,他最有资格摄政,因此武王的遗命被他认为是遭到了周公的篡改,周公制定的礼制严格限制诸侯势力,又引起了武王群弟的不满和猜忌。

《尚书·金縢》载:“管叔及其群弟乃流言于国曰:“公将不利于孺子。”这就是“周公恐惧流言日”诗句的出处。

在这种情况下,管、蔡与武庚联合作乱,严重地威胁了周王朝的安全。周公团结召公奭,采取果断措施,亲率大军东征。

《尚书·金縢》记载:“周公居东二年则罪人斯得。”周公平定“三监之乱”,杀了管叔放逐了蔡叔,还诛杀了武庚。

《吕氏春秋·古乐》记载:“成王立,殷民反,王命周公践伐之。商人服象,为虐于东夷,周公遂以师逐之江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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殷遗民主要集中在卫(今河南中部),周公旦平乱以后,为了加强对卫地的控制,正式建议周成王把国都迁到成周洛邑(今洛阳)。同时把在战争中俘获的大批商朝贵族即“殷顽民”迁居洛邑,派召公在洛邑对他们加强监督。

建都洛邑后,周公旦开始实行封邦建国的方针。他先后建置七十一个封国,把武王十五个兄弟和十六个功臣,封到封国去做诸侯,以作为捍卫王室的屏藩。另外在封国内普遍推行井田制,将土地统一规划,巩固和加强了周王朝的经济基础。

周公旦封小弟康叔为卫君,令其驻守故商墟,以管理那里的商朝遗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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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2

康叔,姬姓,名封,又称卫康叔、康叔封,周文王姬昌与正妻太姒所生第九子,周武王姬发同母弟,卫国第一代国君。

康叔本来是被封于畿内之地康地(今河南禹州西北),建立康国,所以才称康叔或康叔封。

三监之乱时,周公旦以周成王的名义东征叛军,康叔参加此次军事行动。不久,周公旦便平定叛乱,为了收服殷商遗民,周公旦决定在原来武庚统治的地区建立卫国,将平叛有功的康叔改封为卫国国君。

康叔受封卫国时年纪尚轻,周公旦怕他担当不起治理殷商遗民的重任,周公旦告诫年幼的康叔:商朝之所以灭亡,是由于纣王酗于酒,淫于妇,以至于朝纲混乱,诸侯举义。他嘱咐说:“你到殷墟后,首先要求访那里的贤人长者,向他们讨教商朝前兴后亡的原因;其次务必要爱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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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公旦把上述嘱言,写成《康诰》《酒诰》《梓材》三篇,作为法则送给康叔。《康诰》《酒诰》《梓材》可以是周公对新征服地区的施政纲领,也是中国历史上最早的一批政府正式文件。

《康诰》的目的是安定殷民,全篇内容不外是“明德慎罚”。“明德”的具体内容之一就是“保殷民”。;慎罚”,是依法行事,刑罚不可滥用。文告中反复强调“康民”“保民”“裕民”“庶民”。告诫康叔要勤勉从事,不可贪图安逸。“天命”不是固定不变的,能“明德慎罚”才有天命。

《梓材》提倡“明德”,反对虐杀。

如果说以上两个文告是从大处着眼,是宏观政策,可操作性不是那么强。那么,《酒诰》则是从具体事例出发而行文,是针对殷民饮酒成风的社会风气而发的。一个政权的建立和巩固,事情千头万绪,优先抓好社会风气的净化和改变,具有治国平天下的普遍意义,至到今天,仍有现实意义。

总之,周公旦的三篇政府文告,贯穿一个基本思想是安定殷民,不给殷民一个虐杀的形象,处罚要慎重,要依法从事。

至于改造酗酒陋习,那是一个可以立竿见影的工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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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3

关于酒的起源,历来众说纷纭。不过,人们普遍认同的有猿猴造酒、仪狄造酒、杜康造酒三种。

西晋江统《酒浩》写道:“酒之所兴,肇自上皇;或云仪狄,一曰杜康。有饭不委之空桑,积郁成味,久蓄气芳,本出于此,不由奇方。”

这是传说称杜康常把吃不完的剩饭倒在中空的桑树洞中,日久树洞中便散发出一股浓郁的芬芳香味来,杜康由此受到启发,根据此原理酿出了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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仪狄造酒是最通行的说法,一般认为始载于西汉刘向编辑的《战国策》:

梁王魏婴筋诸侯于苑台,酒酣,请鲁君举筋。鲁君兴,避席择言曰:“昔者,帝女令仪狄作酒而美,进之禹,禹饮而甘之。遂疏仪狄,绝旨酒。曰:‘后世必有以酒亡其国者’。……

这是一段鲁共公姬奋对魏惠王魏婴的劝谏。当时魏国强盛,鲁、宋、卫、韩国君来朝。魏王在苑台宴请各国诸侯。酒兴正浓的时候,主人向客人敬酒。鲁共公站起身,离开自己的坐席,正色道:“从前,舜的女儿仪狄擅长酿酒,酒味醇美。仪狄把酒献给了禹,禹喝了之后也觉得味道醇美。但因此就疏远了仪狄,戒绝了美酒,并且说道:‘后代一定有因为美酒而使国家灭亡的。’”后面还有一段话,把美女、美食、美景和前面美酒并列,沉湎其中,都是亡国之物。

关于美酒,说的是仪狄善酿酒,进献给禹,禹喝了之后感觉特别好,说以后必有因酒亡国的君主。于是,禹疏远了仪狄,并下令禁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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殷人嗜酒,是一种流传久远的说法,著名历史学家童书业在他的名著《春秋史》中说:“(商人)喝酒的风俗最为盛行,据说商朝人虽醉了酒,成夜呼叫,甚至拿白天当晚上,同现在吸鸦片烟的人差不多,这当是商族亡国的一个重要原因。”

童先生所说的这样的饮酒法,出自《诗经·大雅·荡》,全诗八章,每章八句,其主要内容为托周文王作以自儆并刺王室。其中第五章:

文王曰咨,咨女殷商。天不湎尔以酒,不义从式。既愆尔止,靡明靡晦。式号式呼,俾昼作夜。

有人这样翻译:文王开口叹声长,叹你殷商末代王!上天未让你酗酒,也未让你用匪帮。礼节举止全不顾,没日没夜灌黄汤。狂呼乱叫不像样,日夜颠倒政事荒。

从当代研究看来,殷人嗜酒为真实的史事。甲骨文中有不少关于殷王亲临视察酿酒的记载:“丁丑卜,壳贞,王往莅蘖。”甲骨文中还载有“小蘖臣”、“鬯小臣”,他们是专门负责酿酒的官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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殷人酿制的酒,从甲骨文的记载中可以看到至少有3种,即酒、醴、鬯。酒是指用黍酿成的酒,类似后来人们酿制的黄酒。醴是稻谷加少量的酒曲,经短期发酵酿成的甜酒。鬯是用黑黍加香草郁金香酿制的香酒,是殷人在举行祭祀时的专用酒。

殷人酿制的酒,不但种类多,而且产量也很大。殷人崇尚鬼神,经常进行祭祀活动,“国之大事,在祀与戎。”(《左传.成公十三年》)在各种祭祀活动中,酒是不可缺少的神圣之物。每次用酒量也很大。

胡厚宣先生研究发现,在不到一个月的时间里,单为妣庚一人就举行了4次祭祀,每次用酒都是“鬯卅”,共达120卣。卣是专门用来盛鬯的酒器一般可容酒2—3斤。 殷人祭祀用酒量最多时,一次竟用120卣,百卣就有二三百斤之多。

殷人酿酒虽发达,但殷商六百多年,并非从开头就嗜酒成性。武丁以后,由于奴隶和平民的辛勤劳作,农业、手工业等各种生产的迅速发展,统治者积累了大量的财富,加以边境相对稳定,殷人就肆无忌惮地喝起酒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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特别是到了纣王帝辛时期,汉孔安国为《酒诰》解题时说:“康叔监殷民,殷民化纣嗜酒,故以戒酒诰。”这说得很客观。

历史文献上有关殷人嗜酒的记载很多:

《商书·微子》中说:“我祖底隧陈于上,我用沈酗于酒,用乱败厥德于下。”

《史记·殷本记》中也说:“帝纣……大最乐戏于沙邱,以酒为池,具肉为林。”

《正义》引《六韬》云:“纣为酒池,回船糟丘而牛饮者三千余人为辈。”

正是由于统治者的嗜酒,上行下效,殷民才渐渐形成嗜酒风俗。殷人不论贫富都有饮酒嗜好,郭沫若研究发现:“在殷墟一带,甚至连普通的平民的墓葬中,觚、爵也都成为不可缺少的殉葬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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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公旦鉴于殷亡国的教训,这才有了《酒诰》一篇文告。《酒诰》中禁酒令可归结为:无彝酒,执群饮,戒缅酒。(不经常饮酒、不准聚众饮酒、不酗酒。)

“祀兹酒。惟天降命,肇我民,惟元祀。天降威,我民用大乱丧德,亦罔非酒惟行;越小大邦用丧,亦罔非酒惟辜。”

“只有祭祀时才可以用酒。上天降下旨意,劝勉我们的臣民,只在大祭时才能饮酒。上天降下惩罚,因为我们的臣民犯上作乱,丧失了道德,这都是因为酗酒造成的。那些大大小小的诸侯国的灭亡,也没有哪个不是由饮酒过度造成的祸患。”

“无彝酒;越庶国:饮惟祀,德将无醉。”

“不要经常饮酒。并告诫在诸侯国任职的子孙:只有祭祀时才可以饮酒,要用道德来约束自己,不要喝醉了。”

对于周人饮酒,“尽执拘以归于周,予其杀。”

对于殷遗民,则要求:“厥父母庆,自洗腆,致用酒。”“惟工则湎于酒,勿庸杀之。”“姑惟教之。”

“孝敬和赡养你们的父母亲;父母亲一定很高兴,会自己动手准备丰盛的饭菜,这时你们可以饮酒。”

“殷人如果沉湎于酒,也不要杀死他们。”“可以慢慢教育他们。”

康叔到卫国后,根据周公旦的教导,访问当地的贤豪长者,向他们询问治国安民之策。康叔兢兢业业,勤于政事,体察民情民意,依法治理国家,国内很快出现经济繁荣、社会稳定、百姓安居乐业的大好局面,形成了中国历史上第一个治世:成康之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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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4

历史上之所以会有最早的成康之治,史家基本的看法是周初以周公旦为首的统治者的“殷鉴”意识。

在中国传统中,上天是至高无上、独一无二的存在,“君权天授”是统治者愚民政策的基石。

夏商周三代君主提倡自己与天命有关,是由上天赐命,使他们统治天下的。汤在讨伐夏朝桀时曾说:

“格尔众庶,悉听朕言。非台小子,敢行称乱;有夏多罪,天命殛之……予惟闻汝众言;夏氏有罪,予畏上帝,不敢不正……尔尚辅予一人,致天之罚,予其大赉汝。”(《尚书·汤誓》)。

统治者借“君权天授”增加统治的合理性,他们代民向天进行祭祀,以示自己是上天派来统治大地的,皇帝自称天子亦是这个原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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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始皇的玉玺上刻有“受命于天,既寿永昌”,可看出皇帝们视自己的权力由上天所赐。直到汉朝的董仲舒提出天人感应,仍认为君主是上天选择的,如果君主有过失上天会降罪。明清两朝皇帝在天坛祭天亦是这个原因。

然而,“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说明天对万事万物都一视同仁,没有偏爱。如果一个人的言行符合上天对君主的要求,他就会获得上天的保佑。一旦他的言行偏离了上天的要求,上天也会通过天灾等方式进行警告。如果君主不知反省,完全背离了上天的要求,就会失去天的保佑。改朝换代由此发生,旧的君主被推翻,新的君主产生。而新的君主同样要确保自己的言行符合上天的要求,从而希望自己的朝代能够延续。

周代以前的夏、商统治者并不是这样认为的。

夏桀荒淫无度,为了满足自己的奢侈生活,不惜民力,大兴土木。史书上说他修建倾宫、瑶台,“酒池肉林”,放饿虎于市中,欣赏人们惊恐逃命的样子等等。百姓对夏桀恨之入骨,歌谣这样唱道:“江水沛沛兮,舟楫败兮。我王废兮,趣归薄兮,薄亦大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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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首歌表明夏朝已经失去民心。有人把这首歌念给夏桀听,夏桀竟说:“这是妖言。我有天下,就像天有太阳一样。天上的太阳完了,我的国家才会灭亡。”百姓听说后,就指着天上的太阳说:“太阳啊,你什么时候灭亡,我们愿意和你一起灭亡。”(时日曷丧,予及如偕亡!)这便是成语“时日曷丧”的由来。

夏亡于殷,然而,殷人并没有吸取教训。殷商末年,帝辛沉湎酒色、穷兵黩武、重刑厚敛、拒谏饰非,成为与夏桀并称“桀纣”的典型暴君。

《尚书·商书·西伯戡黎》:“西伯既戡黎,祖伊恐,奔告于王。曰:天子!天既讫我殷命。格人元龟,罔敢知吉。非先王不相我后人,惟王淫戏用自绝。故天弃我,不有康食。不虞天性,不迪率典。今我民罔弗欲丧,曰:天曷不降威?大命不挚,今王其如台?王曰:呜呼!我生不有命在天?祖伊反曰:呜呼!乃罪多,参在上,乃能责命于天?殷之即丧,指乃功,不无戮于尔邦!”

西伯攻打黎国,帝辛的大臣祖伊听说后既怨恨周国,又非常害怕,于是跑到帝辛那里去报告说:天子!上天已经断绝了我们殷国的寿运了。纣王竟如此回答: “我生下来做国君,不就是奉受天命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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纣王无此无道,才招致上天的惩罚,才灭国亡命。

正是因为“殷鉴不远”,所以周朝初年,以周公旦为首的政治家,终于领悟到一个治国理政的经验:“皇天无亲,惟德是辅。民心无常,惟惠之怀。”(《尚书蔡仲之命》)

“上天对人不分亲近远疏,只帮助那些有德行的人;民心不会永远忠于一个君王,只有对自己有恩惠,百姓才会归附他。”

周公旦以禁酒从而要净化社会风气,改变习俗。要“修德”、“敬德”。如何做到这一点?《酒诰》里说:“人无于水监,当于民监。”这句话的意思是,人不要用水当镜子,要用百姓当镜子。周代初年还没有铜镜,人们看自己的脸只能通过水。现在周公号召用百姓当镜子,就是要听从民众的意见,从百姓嘴巴里了解自己。这是最的“民本思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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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公旦等并没有否认“天命”一说,他们的进步在于:把“天命”和民心相背结合在了一起。可惜的是,后来的大多数的皇帝们,依然自命为“上天之子”,并没有把民心入在心里。

(本文图片为网络资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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