浙江舟山渔民有着怎样的称谓文化?

渔业生产是一种海洋性劳动,它与中国单一的封闭式的传统生产模式迥然不同。它不仅有资本的参与,就劳动者本身来说,生产再也不是单独的、个人的行为,而是多人的、集体的行为,这就要求劳动者必须经过重新组合,形成以“船”而不是以“家”为主体的新的生产单位,来适应变化了的生产方式。以船为单位的多人集体劳动,又在海上作业,风险性大,必须用组织性和纪律性维系着这个集体,制约每个成员的行为,从而出现了明确而细密的分工。舟山渔民职务就很有特点,渔民的职务更多的以捕鱼作业中的职事来命名,以事称人,这些称谓语充满了浓浓的海腥味,例如:

老大:渔船上的第一把手,相当于船长。

多人:大致相当于一般轮船上的“大副”的职位,船长的主要助手,主要负责驾驶工作。多为对网渔船上所设置的。

头多人:渔船上的二副,航行时负责驾驶渔船,也叫“车关多人”。

挑头多人:渔船上的三副,负责捕捞工作,也叫“张网多人”。

偎船多人:在偎船上的负责人(副手),也称为“备老大”。

老轨:机帆船上的轮机长。

二轨:协助轮机长的轮机员;有的船上还配有三轨,来协助老轨和二轨的工作。

出网:对网船上负责撒网、起网等操作;有的船上还分正出网和备出网。

出袋:对网船上负责渔网的囊网操作的渔民。

拖下纲:对网船上负责渔网下纲绳的起、放操作的渔民。

拔头披:负责渔网的上纲绳的起、放操作。

网里四大将:出网、出袋、拖下纲、拔头披渔船放网和收网的主要操作者,需要较高的技术,有着重要的作用,被渔民们称作“网里四大将”。

扳桨:负责船划桨摇橹的渔民。

扳头桨:负责划头桨或摇橹的渔民。

扳二桨:负责划二桨或摇橹的渔民,又叫“二桨娃”。

扳三桨:工作根据即时的需要而定的渔民,有时也做扔沙袋等工作。

抛头锚:大对船上负责抛锚、起锚的渔民。

撩头篙:负责撑篙的渔民。

摇橹:木帆船上负责前后、左右摇橹、划桨的人,再可细分为“摇大橹”和“摇舵橹”。

摇大橹:木帆船上负责摇大橹的渔民。

摇舵橹:负责舵橹操作的渔民。

起网:捕鱼时将网慢慢提起(以便捞取鱼货)的渔民。

围网:负责围捕集群鱼类的网具操作的渔民。

扫中衣:起、放网时负责管理网衣的渔民。

落舵:冰鲜船上的渔民职务,相当于业务员。

出海:冰鲜船上的业务负责人。

加油:机动对网渔船渔民职务,即轮机辅助工。

刀手:负责剖制鱼鲞的渔民,也叫“鲞工”。

斩鱼羹:渔船上的炊事员。

对网渔船上主要负责淘米切鱼等工作的炊事辅助工,也担负其他杂务,又叫“火将娃”、“小伙计”、“烧火”。

盐手:旧时称腌制鱼货的渔民。

大木:负责修船的木工。

渔民们豪爽粗犷的个性决定了他们互相之间总喜欢以绰号来称呼,特别是对一些较有影响的人物,(比如当地的船老大),几乎都有属于自己的个性化的绰号。渔民绰号的特点如下:

1.借代称谓

即用人的体貌突出特征作称谓,当然同时这些词语还可以用以形容人的情貌。大块头:肥胖者或者大个儿、白眼眼珠上有白点或眼珠偏斜不正的人,也称斜白眼、花盵眼:因近视而总习惯性地眯缝着眼睛的人、歪嘴:嘴歪的人、聋:聋子、小白脸:(1)称面皮白净的、相貌清秀的青年男子,(2)作为讽刺称谓,称那些靠富婆养活的白净、清秀的青年男子、小浜蟹:某一季节里最瘦的螃蟹。形容人长得瘦。如果这种人当船老大,人们就称其船为“小浜蟹船”。某些渔民的长相有些缺陷的,赋予他的绰号表面看来就含些贬意。例如:拐脚瘸子、烂脚兵以前曾当过兵的人,因为当地称当兵的为烂脚兵或烂眼兵、烂眼、癞头、癞号头等。其实,这些绰号与被称人物并不相符。例如有这些绰号的人物在当地可能都是高产船的老大,他们并不瘸也不歪,只是因为小时候无意中被冠以这一绰号,经长期沿用而定型。这种并不含贬义的贬称方式只有在当地的称呼者的人极多,好像还流传一句:(大衢)好好“石头,多多癞头”的俗语,这句俗语说明岛上的天然石头质好量丰,事实也的确如此。无论站在大衢的任何一个地方,一眼望去,岛上的房子大都由方方正正的大石头砌成,历经长年风雨剥蚀而丝毫无损;同时也说明旧时医疗条件较差,患疥疮(癞头)的人不少的情形,以至于“癞头”一不留神就成为了对于普通男子的统称。还记得当年大衢岛上就有一个小型水泥厂,水泥质量上乘,水泥也因厂长而名,称为“阿李水泥”,而平时人们也称这厂长为“阿李驼背”,当人们谈论到他这样称呼时,都极其自然,反而带有一种亲切之感。

2.比喻称谓

以物喻人的称谓。例如:老酒饱也称“酒糊涂”,指酒鬼、小舢板称父母随身携带的小儿女、老油条:(1)称处世经验多而油滑的人,(2)称屡教不改的人、老枪称深于某种嗜好多指烟瘾极大的人、百搭本来是麻将牌里可以当作任何一张牌与其他都能搭配的牌,用以喻称能做各种事或与各种人搭上关系的人、拖油瓶称二婚时带来的儿女、柴油桶肥胖者、臭灰蛋发臭的咸蛋,外面看似平常而里面发臭。喻指黑心肠的坏人、沙锅也称“烂沙锅”,指乱用钱,不打算,不节约的人、大炮指说话粗声大气,就像大炮轰鸣、比喻做事毛毛燥燥的人、海星“海星”原是渔场指导船的船号,平时渔民们也称“海星轮”、“海星号”,因其船体较大而用来喻称那些平时做事动作慢,头脑转不过弯来的船长,含贬义。

以动物等来喻人的称谓。例如:歧头鹅歪头者,也称“笡头”、咸骆驼称吃菜偏咸的人、钻仓老鼠称个儿小且行动机警的人、落弶老鼠称慑于压力而不敢乱说乱动的人、小鸟码子语义同前一词,程度更深、饭镬头苍蝇趋炎附势的人、大食猫特别能吃的人、臭猪头没人理睬的人、恶蚊虫阴险狠毒的人、小爬虫专门巴结上司,拍上欺下的人、大阿福戏称胖子、老鸡老母鸡生蛋后总要不停地叫,喻称像母鸡这样聒噪不安的人、大老鼠老鼠特征爱偷吃,这类人也有占便宜的习惯、赖孵鸡本指一种总赖在窝里的鸡,长得膘肥体壮,走路缓慢,用于人身上指长得矮矮的,兼又懒惰的,喜欢窝在家里不去参加捕渔生产的人、乌贼子皮肤像乌贼一样黑的人、乌龟皮肤黝黑的人、箬鳎即比目鱼,指称头型或脸型扁平的人、三眼即蟹壳上有三个斑点的三眼螃蟹,指称眼睛边上长了一颗痣的人、拜江猪即海豚,指长得肥胖的人、小梅子即形体小巧却漂亮的梅童鱼,指称小巧秀气的人。

以情状称人。称谓里包含有形容对方形状、情态的语素,例如:老卖渔船归航时多报产量,爱讲大话的人,也称“卖黄油”、大佬犹言大人物、上落先生性格、主意变化不定的人、小气花钱不大方大人,即小气鬼、马屁精也说“马屁鬼”善于奉承的人、木大呆笨的人、老鬼行家、无郎疯子;傻瓜,程度较轻,也叫“大白;呆大”、体忲婆也叫“体忲阿姆”称不会收拾,家里凌乱不堪或衣衫不整洁的妇女、牵扯阿姆说话作事东拉西扯,没有条理章法的妇女、屙缸无赖称爱耍无赖且一耍就没完没了的人、骗贼拐子骗子;拐子、三只手街上的偷人钱财的小偷,也叫“冲手”、赖三女流氓,“车赖三”就是与女流氓搭混、老跟财顾名思义这类人的运气特别好,容易发财,带有夸张意味、赚百万富豪;阔佬、大戆愚笨、不灵活的人、老炒亦称“炒蕃干”,指人的性格像炒番薯干一样慢悠悠的、败类、犟煞濑头倔强、固执的人,似乎是个性与体貌的组合,但语义往往重在前者、讨饭儿子装卖贫的人、老奸臣、扯淡(蛋)郎中即吹牛的人、呒环扫箕扫箕就是用竹子编的可拎的用来盛剩饭的工具,这一绰号指那些做事不沉稳,浮夸的人。

说说渔民常用称谓“宅(外加病字头,下同)乱”、“大胡”。

“宅乱”有时也称“宅子”,这一称呼的原指精神错乱,不正常的人。可实际运用中却含义丰富,它至少可以用来指称:讲话随便的(1)特别爱开玩笑,人。(2)做事鲁莽、粗心、马虎的人。(3)指称朋友时可以有亲昵、随便的意味。

这一“宅乱”称呼在渔村中之普遍,已经到了同在舟山,城镇的孩子却不能适应的地步,偶然听一个朋友说,他的儿子因为家教的老师摸着他的头说了一句:“侬该宅乱! ”而认为是老师在骂他从此不愿意再去老师那里了。因为这个教师是刚从一个小岛调来的,摸着孩子的头所说的话显然不可能是咒骂呀。同时,这一称呼虽然不含多少贬义,但却一般仅限于在同辈人与对小辈人中使用。

“大胡”这一称呼在舟山也被普遍使用,在渔区更为常见。例如:大胡、大胡病、大胡塌气、大胡其其、放胡赖、胡性夹脚、该小鬼介胡性、侬该人胡性足嘞。“胡”指世代居西北、东北高寒地区的少数民族,胡人性格豪放,行为粗犷,所以“胡”类词原意指对方胆大包天或行为出格,相当于异想天开与惊世骇俗。舟山渔民中的“胡”类词除了形容那些做事鲁莽、冲动或糊涂的人。还可以用来作昵称,比如感到对方实在太过客气,送了太贵重礼品,就会惊讶地说:“侬该大胡是……”;也称自己家里的儿子:“侬该大胡儿子”或背称:“阿拉屋里该大胡儿子”等等,诸如此类的称呼中并不含贬义只表示亲切。

舟山渔民中还采用对称的称名方法。如果有父子或兄弟都从事渔业作业的,为加以区别就采用“大某、小某”的表示方法,体现了渔民命名的中和之美。比如可以船的大小加序号的,如:“大小七号”指船号都是“七号”,“大七号”、和“小七号”就可以分指父子作船长的渔船。称呼时简约明了妇孺皆知。随着近几年渔业的发展,出现了钢制渔船,因舟山方言中称“铁皮”为“铅皮”,故又有了“大小铅皮”之称。还有“大/小塔”(兄弟俩都长得很强壮)、“大/小光溜”(“光溜”本是一种泥涂里的小螃蟹,背壳坚硬,遇到“敌情”溜得很快)。

由此可见,舟山渔民的绰号体现了舟山海洋渔业生产的特色,体现了渔民语言丰富、生动、幽默的特点和渔民豪爽粗犷的性格特征。同时还应值得一提的是,这些突出渔民体貌或个性等个人特征的绰号不仅给渔民们枯燥乏味的海岛、海上生活增添了无穷的乐趣,其简便明确性使得它们甚至可以替代某些船只的复杂名称具有实用性。在舟山,每艘渔船都有自己的船号。先根据地区排列,如“浙岱渔”、“浙定渔”、“浙嵊渔”,然后再根据渔业队、村进行具体的编号。但这种固定的数字性的船号太枯燥无味,而且不容易记忆。所以,在实际的渔业生产交往中,当人们相互熟悉之后,便往往喜欢以某艘船的船老大或著名船员的绰号来代此船的船号,这种指称简洁明了,绰号也有了其更为重要的实用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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