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8年，財政部修訂了財務報表格式，將應收賬款和應收票據兩個項目合併。雖然財報格式幾乎每年都在改，這次修改卻遇到了眾多財務工作者的質疑。當時，筆者在本刊撰文《應收票據和應收賬款合併不妥》對這項改動的不合理之處進行了分析。
隨後不久，2018年的年報又執行了新的報表格式，將二者重新分開。2019年半年報的時候，又增加了一個新項目：應收款項融資。
財政部為什麼要翻來覆去折騰應收款？
需要留意的是，會計準則也好，財報格式也好，並不是財政部會計司的老教授們拍腦袋的突發奇想，本質上都是為當前的經濟政策服務的。
2017年5月16日，人民銀行官方網站發佈《小微企業應收賬款融資專項行動工作方案（2017-2019年）》，表態支持小微企業應收賬款融資。方案由人民銀行、工業和信息化部會同財政部、商務部、國資委、銀監會、外匯局聯合印發，重要性不言而喻。
應收賬款和應收票據的分分合合，就是基於這個背景。如果應收賬款融資常態化，那它也就和應收票據是一回事了，所以財政部將其合併；但是經濟環境還沒有完全達到，反而引起了很多弊端，財政部又將其拆分；為了方便核算應收款融資，增加了應收款項融資項目。
根據定義，應收款項融資項目用來反映資產負債表日以公允價值計量且其變動計入其他綜合收益的應收票據和應收賬款等。簡言之，就是用來體現保理融資取得的融資方應收款或應收票據，該款項在無法收回時，可以進行處置獲取現金流入。
據上市公司半年報數據，A股共有170家上市公司的應收款項融資項目有餘額，基本上都是由應收票據構成。其中最為典型的是格力電器，半年報應收款項融資餘額430.39億元。
不少分析師出具的半年報研報中，忽略了新格式的影響，誤以為應收票據都被貼現了。
一、格力電器鉅額應收款項融資背後
新的財報格式，讓一些上市公司不經意間露出了真實的資金狀況。
2018年年報顯示，格力電器賬面貨幣資金超過1100億元，應收票據359億元，全部為銀行承兌票據。這類票據銀行到期會無條件兌付，期限通常6個月以內，風險極低，幾乎等效於銀行存款。
2019年半年報顯示，公司貨幣資金1211億元，應收款項融資430億元，且全部為銀行承兌票據，應收票據餘額為0。
和格力電器形成鮮明對比的是，美的集團的半年報中，應收票據150.6億元，全部為銀行承兌票據，但是公司的應收賬款融資僅有26.53億元。
兩家公司的處理方式為什麼差距這麼大？
根據新準則的要求，用作金融工具的應收票據才要計入應收款項融資。從二者的賬務處理方式可以推斷，格力電器的銀行票據全部用作金融工具融資；美的集團的銀行票據絕大多數會持有到到期轉為銀行存款。
應收票據用作金融工具主要有三種方式，一是質押，二是背書，三是貼現。
質押很好理解，背書和貼現是什麼意思？
在銀行票據到期之前，將票據轉讓給供應商抵償欠款或者直接採購的行為是背書，支付貼現利息將票據兌換成銀行存款的行為是貼現。
半年報顯示，430億的應收款項融資中，有138億被用作了質押。質押是有成本的，1211億現金在手，卻還要質押上百億銀行票據。
剩下的部分呢？半年報的現金流量表附註中顯示，公司使用票據採購商品316億元，原來都給供應商了。可見公司的應收款項融資基本只有兩種方式：質押和背書。
無論是背書還是貼現，都說明了一個問題：格力電器的資金週轉情況可能並不像表面上那麼光鮮。
另外，在公司的關聯交易清單裡，信息量也非常大。應收款項融資對應的關聯方中，來自銀隆新能源的有27.7億元，再加上5.48億元的應收賬款，僅銀隆新能源，公司賬面應收餘額就超過33億元，可見格力對董明珠個人注資的這家新能源公司扶持力度越來越大，銀隆的規模也越來越大。
不過，這也揭開了董明珠收購銀隆幕後的面紗。銀隆從格力採購了數十億的什麼呢？
2018年年報顯示，格力電器向銀隆關聯方銷售29億元，其中大巴空調只有3000萬左右，絕大多數都是智能裝備。而格力電器2018年全年智能裝備銷售額為31億，說明基本所有的智能裝備都賣給了銀隆
2019年半年報中，公司銷售給銀隆的大巴空調金額為0，預示著銀隆新能源還在大規模建設之中？
二、另一種風格，長城汽車的應收款項融資
通過經銷商進行銷售的傳統經營模式中，企業和經銷商的關係至關重要。格力電器和經銷商能夠做到共進退，一部分經銷商甚至合資成立了一家資本運作公司，注資格力成為第二大股東，在上市公司遇到困境的時候能夠做到同舟共濟。
格力電器和經銷商的結算也相對寬容，採用了雙方都能接受的銀行承兌票據的方式。和預付賬款的方式相比，經銷商出具的銀行票據不需要支付全款，在授信額度之內由銀行承兌；對於格力來說，能從銀行100%承兌到全款，資金零風險。
類似的上市公司還有長城汽車。
10月25日，長城汽車發佈2019年第三季度報告，截至2019年第三季度，公司實現營業總收入625.78億元，較上年同期下降6.13%；歸屬於母公司股東的淨利潤為29.17億元，較上年同期下降25.7%。
公司的應收款項融資從上年同期的240億元左右下降到了195億元。財報顯示，應收款項融資變動主要系報告期整車銷售較去年下半年減少導致應收票據減少所致。
和格力電器相比，長城汽車的應收票據近年來變化特別大。2017年年報中，這部分餘額還體現在應收票據項目；2018年開始，應收票據被挪到了其他流動資產；到了2019年半年報，應收票據又改到了應收款項融資。
據公司財報披露，應收票據均為銀行承兌匯票，為什麼長城汽車的會在資產負債表各項目裡變來變去呢？
主要是用途不同。
長城汽車的銀行票據在收到後立即質押變現，所以核算為一種金融工具。長城汽車是第一批將銀行票據核算放入金融工具的上市公司，這同時也從側面顯示了公司資金鍊比較緊張。
2018年以來，汽車行業迎來了寒冬。中國汽車工業協會發布的《2018年汽車工業經濟運行情況》顯示，28年來，中國的乘用車銷量首次下滑，乘用車產銷分別完成2352.9萬輛和2371萬輛，比上年同期分別下降5.2%和4.1%，佔汽車產銷比重分別達到84.6%和84.4%，分別低於上年0.9和1.2個百分點。
汽車行業的寒冬，導致不少上市車企經營困難，力帆、長安、海馬等鉅額虧損，其中已經ST的海馬甚至嘗試用賣地脫困。
進入2019年後，汽車行業的困境並未得到根本扭轉，整體銷量依舊不斷下滑，車企壓力巨大。這個時候，和經銷商共克時艱就顯得特別重要。
從財報上來看，公司的資產負債表出現了兩大變化。
一是應收賬款較大幅增加，翻了一番還多，說明公司對一部分經銷商的結算方式放寬鬆了，拉長了賬期；二是存貨大幅攀升，營收下降的情況下，存貨增加近4億，這說明公司沒有將庫存過多的積壓在經銷商處。
與此同時，公司的經營性現金流量淨額也較上年同期下降一半，公司的回款質量下降，其實緩解了經銷商的壓力。
值得欣慰的是，由於公司不斷推出新款車型。第三季度單季的經營情況大幅好轉，三季度營業總收入212.02億元，同比增長18.01%；歸屬於母公司股東的淨利潤14億元，同比增長達507%。如果四季度持續高增長，2019年全年業績有望較2028年有所好轉。
三、總結
新準則執行後，將應收款納入應收款融資的上市公司並不算多，從半年報和三季報來看，一些實際上進行了應收賬款保理業務的公司也沒有嚴格按照規範進行核算。不過，一部分上市公司對應收票據進行了較為嚴格的重分類，藉此可以清晰的分辨出哪些上市公司的應收票據“水分”比較大，從應收票據放到應收款項融資的公司，資金鍊可能相對比較緊張。
另外，由於會計準則給予上市公司財務人員越來越多的“自主權”，依賴報表數據簡單的對上市公司經營情況做出快速判斷的難度越來越大，對投資者的財務知識的考驗也就越來越大。
新的金融工具準則，對上市公司的影響是多方面的，同時也因披露更詳細的信息，從而暴露出原來未曾發現的問題，有助於指導投資者進行科學的投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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