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往第九王國》:為無處安放的靈魂找到棲息地

(本文篇幅有點長,我希望讀者能有耐心讀完。瞭解今年的文學諾獎得主漢德克,讀懂他的代表性自傳體小說《去往第九王國》,確實是件費時間費腦筋的事,但願我們能做到。)


2019年諾貝爾文學獎,花落奧地利作家彼得·漢德克。在國內,世紀文景成為最大贏家。世紀文景獨家包攬了漢德克的九卷本作品中文版版權。九本書都要加印,漢德克作品的責任編輯陳歡歡,在諾獎公佈後一直在加班。

《去往第九王國》:為無處安放的靈魂找到棲息地

漢德克作品集

世紀文景對漢德克是做了充分研究的:漢德克不是以故事取勝的作家,他的讀者比較小眾,文學讀者認可多一些,大眾讀者讀他的作品會有障礙,所以沒期待他的書會大賣。

那為何又要獨攬漢德克的中文版權呢?世紀文景給出的理由是,漢德克是當代德語文學甚至世界文壇的重要作家。更為關鍵的是,漢德克經常出現在博彩公司的賠率榜上,他確實具備衝擊諾獎的實力。

世紀文景贏了,贏在眼光獨到和數年堅持。

諾獎效應開始顯現,漢德克的作品走進了更多人的書房和案頭。然而,要讀懂漢德克的作品,進而讀懂漢德克,並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去往第九王國》被認為是漢德克最重要的自傳體小說,是一部繼承了歌德、黑塞以來的德語文學傳統,具有漫遊者氣質的成長小說。它應該是一個比較好的切口,我們不妨從這裡開始,一面瞭解他,一面瞭解他筆下的人物,並試著解答他為什麼要去第九王國、第九王國是一個什麼樣的王國

等一系列問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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去往第九王國

一、作者漢德克的生世和文學色彩

1 漢德克的生世

1942年12月,漢德克在被納粹德國佔領的奧地利出生。他母親是斯洛文尼亞人,生父是曾在當地服役的德國人,後來的繼父也是一名德國軍官。他生父與他母親相識時,已有妻室,但還是讓他母親懷上了他,卻又離開了他們母子。後來,他母親給他找了一個德國繼父。繼父給漢德克的印象是惡劣而又恐怖的。

“我看到了他酗酒無度的模樣,看到他無盡地飲酒把錢都揮霍掉,看到他打我的母親。我十一二歲的時候,能聽到隔壁房間裡傳來的響亮的耳光聲,我永遠忘不掉這一切。”

連年戰亂構成了漢德克的童年背景。德國、奧地利、斯洛文尼亞,哪裡是歸屬地,漢德克沒有明確的答案。

“我是孤獨的,而當人孤獨地活著時,會有某種傾向,覺得自己是個罪犯,或者覺得自己是個偉人。兩種傾向都是危險。我既不是罪人也不是偉人。我是第三種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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漢德克

2 漢德克的文學色彩

漢德克必須要用自己的親身經歷,以“第三種人”的視角,從頭開始理解每一個地方。他所理解的文學,即是不斷明白自我的手段。

漢德克獨具風格的創作為當代德語文學贏來了舉世矚目的聲望,也確立了他令人仰慕的地位。同為奧地利作家的埃爾弗裡德·耶利內克稱讚

漢德克是“德語文學活著的經典”

2004年,耶利內克獲得諾貝爾文學獎,她表示:"我從來沒有想過能獲得諾貝爾獎,或許,這一獎項是應頒發給另外一位奧地利作家漢德克的。"

3 漢德克的政治傾向和文學成就爭議

15年過去了,耶利內克預言成真,諾貝爾文學獎評審委員會以“憑藉著具有語言學才能的有影響力的作品,探索了人類體驗的外延和特性”為由,將2019年的諾獎授予漢德克

誰知,這一頒獎無異於向至少看起來還平靜的水面扔了一顆炸彈

至少有38000人簽署請願書,要求撤銷漢德克所得諾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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反對漢德克獲獎

  • 阿爾巴尼亞總理說道:“我從來沒有想過諾貝爾文學獎會讓我噁心”。
  • 科索沃總統稱:“諾貝爾獎的決定給無數受害者帶來了巨大的痛苦。”
  • 美國文學和人權組織“美國筆會”聲明:“我們對選出這樣一位作家感到震驚。他利用自己的公眾聲音來削弱歷史真相,他公開支持前塞爾維亞總統米洛舍維奇和波斯尼亞塞族領導人卡拉季奇,我們對諾貝爾文學獎評審委員會感到遺憾。”

與之相對,諾獎委員會稱漢德克的寫作從根本上講是非政治的,他是反民族主義者而非種族滅絕的支持者。塞爾維亞文化部長表示,要不是漢德克支持塞爾維亞,他早就應該獲得諾貝爾獎。奧地利總統也給漢德克發來祝賀。

為什麼會有截然不同的態度?原來,上世紀90年代,米洛舍維奇統治下的塞爾維亞捲入了三場戰爭,造成巴爾幹半島局勢的動盪和巨大的生命損失,米洛舍維奇因此被一些西方媒體稱為“巴爾幹屠夫”。對此,

漢德克持質疑態度,他親自踏上前南斯拉夫土地,在旅行中觀察和感知,在獨立思考中追尋真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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漢德克在南斯拉夫

那些認為事實鐵定的人,當然容不得漢德克的質疑,指責他的親身驗證不但多此一舉,更有違公理。有太多政治因素滲入到文學中來。儘管漢德克堅持文學藝術的獨立性,反對文學作品服務於政治目的,但還是有不少人認為他的文學創作帶有鮮明的政治色彩。就連漢德克自己也承認,作為歐洲的頒獎機構,瑞典文學院將諾貝爾文學獎頒給他,真的很需要勇氣。

其實“諾獎事件”之前,在其它文學獎項上,漢德克就和執政政府發生過不愉快。

  • 1999年,為抗議德國軍隊轟炸塞爾維亞和科索沃,漢德克退回了1973年頒發給他的畢希納獎。
  • 2006年,漢德克參加米洛舍維奇葬禮,杜塞爾多夫市政府拒絕支付授予他的海涅獎獎金。

4 漢德克的文學表達

漢德克的文學創作,除了政治色彩以外,自傳性的傾向非常突出,他希望通過文學擺脫現實世界的困惑,自我構建完美世界,控訴戰爭,呼喚人性,尋找文化根源。他以“和世界對著幹”聞名,他不懼成為世界的另類,他只是強調:

“我在觀察。我在理解。我在感受。我在回憶。我在質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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年輕時的漢德克

之所以會這樣,應該說,漢德克的母親至關重要。前面已經介紹,他母親是斯洛文尼亞人,漢德克對斯洛文尼亞,有著強烈的民族情節。

漢德克的母親給他講過兩個舅舅的故事:在漢德克才1歲時,兩個舅舅都是被納粹佔領的斯洛文尼亞的游擊隊員,後來違背意願參加納粹軍隊,戰死蘇聯。其中,大舅曾在南斯拉夫學習過農學。

這個故事出現在了《去往第九王國》中。《去往第九王國》被譽為集漢德克迄今敘述之大成的作品,在這部作品中,舅舅化身為“哥哥”,作為敘述者和被敘述者的“弟弟”——菲利普·柯巴爾則隻身前往斯洛文尼亞,尋找“哥哥”。這是一趟尋根之旅。45歲的敘述者,回憶了25年前,他20歲的時候,前往斯洛文尼亞的尋根旅程;20歲的被敘述者,卻又總是回憶起他的童年。童年、青年、中年,構成了敘述者的成長軌跡。在這軌跡中,現實和夢境又總是交替出現,形成了敘述者獨特的精神空間——第九王國。

二、敘述者柯巴爾的尋找哥哥和尋根之旅

《去往第九王國》總體上講的是:20歲的柯巴爾中學畢業後,沒有和同學們一起去希臘參加畢業旅行,而是決定獨自前往斯洛文尼亞,尋找他失蹤二十多年的哥哥。他隨身帶著哥哥留下的農學院筆記本和斯洛文尼亞語—德語詞典,穿越斯洛文尼亞,追尋祖先蹤跡,發現了民族傳統和家族源頭,找回了自我。

1 尋找哥哥及尋根的原因

(1)母親的原因

“自從我能夠看懂母親的目光以來,我就知道:這裡沒有我的立足之地。”

柯巴爾的母親始終強調她不是棄兒,不是難民,也不是德國人,她是外國人。在母親的敘述中,柯巴爾和哥哥是被騙去了王位的國王。哥哥失蹤了,母親自然把柯巴爾當作王位繼承人。她不但將剛剛出生的柯巴爾“高高托起,捧到光亮的地方”,而且還兩次挽救過柯巴爾:柯巴爾12歲時,和一個同村孩子成了死敵,母親帶他去了寄宿學校;在寄宿學校,柯巴爾又和一位老師成了敵人,母親把他從這個“男子學校”轉到了普通學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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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位

母親在柯巴爾眼中擁有高高在上的地位。

“她不是家庭婦女,而更是一個女管家;她不是一個土裡土氣的人,而更是一個精通世故的人;她不是一個觀望者,而更是一個行動者。”

正是在寄宿學校,對僧侶精神感到無比壓抑的柯巴爾,催生出一個惟一的目標——“自由的王國”

(2)父親的原因

“沒有人像我一樣,連自己父親的職業都說不出口。”

柯巴爾的父親做過木匠、農民、工人,但柯巴爾認為沒有一種上的了檯面。和那些教師、警察、郵局經理、銀行職員家的孩子打交道時,柯巴爾心靈深處感到,他和他們不是一個世界的人,他對他們而言,就像不存在一樣。柯巴爾找不到自己的位置,彷彿無論站在哪兒,都會礙事,活生生成了一個“孤獨者”。

“這樣一來,我那時的家園就是乘車,在汽車站和火車站等待,一句話,在路途上。”

柯巴爾把來往於村子和城市學校之間的時間空間,當成了最適合的生存空間。在素不相識的人群眾,柯巴爾不需要給別人分類,別人也不用把他分類。柯巴爾非常享受作為這樣一個“旅行者”,那些壓抑、陌生、孤獨的感覺統統拋諸身外,多麼美好。一輛汽車,便是一個閃閃發光的王國,是漂泊歲月裡的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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汽車

(3)哥哥的原因

“在家裡,只要他們(父親和母親)在一起,偏偏在誰都不幹事的時候,既籠罩著一種動盪不安和爭吵,又充斥著一種不動聲色的圖謀,看樣子,彷彿他們倆都不情願出現在這裡,是被拘禁者或者被驅逐者。”

柯巴爾分析這個問題,主要是因為哥哥失蹤20年後,家裡還籠罩在哀傷之中。

歷史上有個事件使柯巴爾的家族成了奴僕族、流浪族,哪兒也沒有居住地。據說,柯巴爾家族的根,是農民起義首領格里高爾·柯巴爾。他被處決後,他的後人被驅趕了,流落到克恩滕。

柯巴爾的哥哥被取名為格里高爾。哥哥17歲時,動身進了邊境彼岸的一所農業學校學習農業知識,他不單發現了種植莊稼和牧草的新方法,而且發現了斯洛文尼亞語。他要求家人和他一樣要遵守自己的出身。畢業後,他把眼光沒有投向家鄉所在的北方,而是投向了南方,講另一種語言的國家,他說他找到了“我們自己的土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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土地

哥哥後來上了戰場,成為了一個戰士。對家裡來說,他就像失蹤了一樣。他只是給家裡寫過幾封信。然而在家裡,人人都尊重他。

“丈夫(父親)和妻子(母親)以各自的方式,都在興奮地愛著那個失蹤的兒子,正像這個不信上帝的母親說的,他是為人之子的榜樣。”

(4)自己的原因

“有許許多多的原因,打動了我去獨自旅行,其中一個是確定無疑的,那就是讓自己忘記成了公眾人物,我暴露自己了,不管這是想象或者不是也罷。”

柯巴爾曾在報紙上發表了一篇文章,成了公眾人物,然而,同學們卻因此疏遠了他。是的,同學們對他漠視慣了,如果非要因為什麼去重視他,是無論如何也做不到的了。

柯巴爾在同學中融不進去,又離家太久,導致村子也回不去了。

“這個格格不入的人,這個脫離了關聯的人,那就是我。無論走到哪裡,我都跌跌撞撞,不是碰壁,就是抓空。”

柯巴爾這樣描述他因為上學離家太久,回到村裡無法融入的境遇。

同齡人對柯巴爾說:“你看來好像什麼都不知道了。”柯巴爾成了村裡的局外人,和村裡的人既做不到一起,又說不到一起。

境遇相近的人,彼此發現的可能性就會增大。身為局外人的柯巴爾發現了一個邊緣人——護路人。他寫寫畫畫,讓柯巴爾看到了一個“世界帝國”。他筆下的色彩,像榜樣一樣影響著柯巴爾。悠然自得,不為任何人動搖,完全自由自在地活著,他成了柯巴爾最希望成為的樣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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色彩療法

2 尋根的旅程和心靈的收穫

(1)耶森尼克火車站——踏上通往祖先王國的門檻

柯巴爾中學畢業後,他離開克恩滕,獨自踏上去南斯拉夫的征程,追尋哥哥的足跡。他先是來到南斯拉夫的北方城市耶森尼克。他久久地站在他國異鄉的火車站,心理斷定自己身在一個大王國裡。在這裡,他回憶起他的童年,他的村子、學校,他的父親、母親、哥哥、姐姐、同學、老師。正如上文分析的,正是他們,推著柯巴爾開啟了他的尋根之旅。

在國外的第一個晚上,柯巴爾鑽進了鐵路旁護欄邊上的隧洞裡過了一夜。一夜沒完沒了地做夢。在黎明就要到來的時候,柯巴爾感受到了一種振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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隧洞

“(我)終於在度過了二十年人生之後,在一個沒有地位的國家裡,一個冷酷的、不友好的、吃人的產物裡,踏上了通往一個王國的門檻。這個王國完全不同於所謂生我養我的祖國。它不要求我充當一個學齡人,服兵役,替代性服役,或者乾脆就充軍,而是與之相反,讓我來要求,因為它是我祖先的國度,無論多麼陌生,畢竟也是我自己的國度!”

(2)沃凱因——哥哥描述的祖籍地

一夜過後,柯巴爾乘坐火車來到沃凱因。接下來幾天,他都在沃凱因度過,拜讀哥哥的兩本書。他描述道,只要閉上眼睛,展現在面前的就是一個遠離世界的世外桃源

哥哥曾在心中用“祖籍”描述沃凱因。

“一個孩子驚奇地注視著她;一個二十歲的年輕人觀察著她;一個四十五歲的人俯瞰著她。在這個時刻,所有這三個人融為一體,也沒有了年齡區別。”

在哥哥描述的祖籍地,柯巴爾體會到,無論作為孩子的自己,還是作為青年的自己,還是作為中年的自己,都能夠恰如其分地融入進去,毫無違和感。

儘管哥哥的信中和便條裡也流露出絕望,但柯巴爾始終認為哥哥會成為傳說中的英雄,並在心裡把他稱為“祖先”。

有那麼一天,柯巴爾發現了哥哥給他標註的最後一個詞語。這個詞語翻譯出來的意思,既是自強不息,又是吟唱詩篇。除了和前面的那些被標註的詞語一樣,注了一個日期,還附加了一句“在戰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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戰地

柯巴爾從心靈深處喊出了哥哥詞典裡那些言簡意賅或者回腸蕩氣的詞語,並生出“世界之音”的回聲。

“我一下子撲倒在地上,永遠感受到了什麼是精神。”

(3)喀斯特——尋根問祖的目的地

幾天過去,柯巴爾再次上路。

“這時,他(柯巴爾)重複的不是同父親一起走過的童年之路,而是當兵的哥哥拖著艱難的步子穿過不毛之地,去參加一場預先註定要失敗的戰鬥;重複的不是田野之路,而是行軍之道。”

終於,柯巴爾到了柯巴里德。這裡的人們既講斯洛文尼亞語,又講意大利語。柯巴爾確定:“這裡就是我的祖籍地!”

然後,柯巴爾坐上公共汽車前往喀斯特,去往尋根問祖的目的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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喀斯特

在喀斯特,柯巴爾覺得沒有什麼東西是不熟悉的。他想清楚了,喀斯特連同失蹤的哥哥一起,便是他整個敘述的動機。

“一個民族的歷史是由於土地特性預先確定的,只有當土地一同參與到每個階段時,才可能有規律地敘述;惟一真實的歷史撰寫必須始終和地理研究同時來進行。”

這就是柯巴爾為什麼一定要親身到祖先的土地走上一遭的原因,他要完成的敘述,必須得到土地的滋養和支撐。

甚至他的生命,也必須得到這片土地的認可。柯巴爾曾一再責備母親生了他。然而,在喀斯特,他想告訴母親的是:他喜歡來到這世上。

雖然喀斯特是個貧困地區,但人們能在這兒感受到一種不會再比之更大的陶醉:共同被接納到空虛裡的幸福。

在這裡,柯巴爾兩次見到了哥哥。當然,那都是出於想象。但哥哥關於斯洛文尼亞祖先語言中的“第九王國”的解釋,攫取了柯巴爾的記憶。

“要是我們大家失散後,有一天又重聚在一起,乘坐上披著節日盛裝的四輪單駕輕便車,前往第九王國,參加第九代國王的婚禮——聽著吧,上帝,我的請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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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國

這請求是大家共同追求的目標,柯巴爾認為這虔誠的願望,可以通過文字,轉換到人世間來實現。

如此,柯巴爾既完成了他的尋根之旅,也完成了他重現歷史的敘事意圖。

“敘述的陽光將會永遠普照在那只有伴隨著生命的最後一息才能夠被摧毀的第九王國之上。”

“後來者,當我永遠不在這裡時,你會在敘述的王國裡找到我,在第九王國裡。”

三、讀者寫在後面的話

北京外國語大學教授、中國德語文學研究會副會長韓瑞祥是中文版《漢德克文集》的主編,應該是漢德克作品最早的讀者之一。他評價漢德克不僅是一個偉大的作家,更是一個偉大的人。由於漢德克在一個充滿偏見的世界裡挺身而出,必然成為眾矢之的。他說漢德克是一位感知型作家,通過描寫人物的內心感受,表現個人與世界的矛盾,恰恰是為了讀者,為了人類。對於《去往第九王國》,韓瑞祥這樣理解:

“《去往第九王國》的敘述在回憶歷史和反思現實的交織中或多或少地蒙上了烏托邦色彩,滲透了作者對人性生存的美好渴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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韓瑞祥和漢德克

在專業主編、譯者之外,我試圖找到更多普通讀者的感悟,但確實不多,下面簡單摘要幾條:

  • 我個人很同情柯巴爾,他沒有家園,只有自己。他以尋找哥哥為理由,尋找另一種溫暖。他有著對另一個未來的嚮往。
  • 所謂“第九王國”,既可以是一種民族凝聚力的象徵,也可以看作是漢德克賦予“文字世界”的新隱喻。
  • 被禁錮的語言在這部作品中得到了解放,成為指引他尋找民族精神之源的一盞明燈。

通過用心去閱讀和體驗,大家都能讀出漢德克對當下現實的不滿,對美好未來的嚮往。這其中,我認為還可以再往漢德克的內心深入一步。

漢德克的母親和父親(包括生父和繼父)明明是兩個“對立”陣營的人,卻偏偏走到了一起,更確切地說,是糾纏到了一起。父母的結合,沒有取得與大時代大背景抗爭的勝利,也許根本就沒有抗爭,反而成了犧牲品——

毫無溫情可言的家庭,不但讓父母輩自身痛苦,也讓子女輩的心靈無處安放

面對水與火的勢不兩立,漢德克很難保持中立,中立意味著兩邊都將失去。他必須做出選擇,他選擇了母親。相對而言,母親是個弱者,不但她本人受到兩個父親的拋棄和欺辱,而且她身後的國家也受到父親身後國家的侵犯。

因為這個選擇,漢德克內心是自慚、自卑的。他熱愛生命、渴望新生,他必須超越這帶給他痛苦的情感。所以,他選擇了踏上母親的來時路,追根溯源,徹底救贖母親,並解放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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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話中的漢德克


文章作者簡介:李想國,文化文藝工作者,願用正向深刻的觀點、溫暖心靈的文字,構築你我的理想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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