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文是“燃烧的岛群”第201篇原创文章 ,全文共5942字,配图41幅,阅读需要12分钟。
关于这支“义烈空挺队”其实不乏介绍,这段故事堪称精彩。我们在全面客观回顾其作战过程的基础上,再来进行全面客观的评价。关于这个故事的上半部分,可到同名公号搜索“义烈空挺队”。
1945年5月24日晚22时11分,在奥山大尉搭乘机发回“全队突入成功”的电报后,日方指挥室里一片欢腾,但接下来再无任何来自“义烈空挺队”的直接消息,也无人生还,所以本文的记述视角将转为美方为主。
实际上,为了支援“义”号作战,日本陆海航的确有一个联合作战方案,即陆航出动12架“四式”重爆,10架“九九式”双轻爆,海航由第五航空舰队出动17架“一式”陆攻,13架“银河”陆攻,12架夜间战斗机(型号不明,可能是“月光”夜战)护航,分批次压制伊江岛机场、北机场、中机场等地。为了取得更好的效果,时任第五航空舰队司令宇垣缠还下令该用定时炸弹。
值得一提的是,曾任联合舰队参谋长宇垣缠是山本五十六的搭档,战后根据他的详细笔记形成回忆录《战藻录》,他也是特攻作战的坚定支持者之一,直到裕仁宣布投降后,还带领11架彗星舰爆出击,其中3架因故障返航,剩余8架全部坠入沙滩和大海自杀,没有实施攻击,18名空勤包括宇垣缠在内身亡。
当晚日机大致分成七个波次来袭,其中第2波主要压制伊江岛机场,造成60名美军伤亡。第5、6波次都曾成功地将炸弹扔到了北机场周围,但遭到了美军夜间战斗机的坚决拦截,有损失且对机场的压制效果不佳。
当晚驻扎在北机场的是一支夜战小部队——海军陆战队第533夜间战斗机中队(VMF-533,绰号“拳击手”),他们刚刚从马绍尔群岛飞抵冲绳,虽未经战阵但士气高昂。该中队装备了F6F-5N“地狱猫”夜间战斗机,与普通的F6F相比最大的不同就是在右机翼装有一台机载雷达,有了这批夜间战斗机,美军对黑夜的控制力大大加强。
当晚19时35分,在冲绳上空发现了一架日机,当533中队准备滑跑起飞时,日机又消失了。不久以后,雷达再次侦测到大批日机来袭,这一次,中队长马里恩·马格鲁德中校率领6架夜间战斗机快速升空。
就在马格鲁德中校飞往预定拦截地点时,他自己的飞机突然出现电路故障,所有电子设备均无法使用,甚至连夜间敌我识别装置都失效了。当马格鲁德中校返回北机场时,遭到地面防空炮火的猛烈招呼,幸亏没有直接命中,就在马格鲁德的飞机放下起落架即将落地时,地面人员终于看清了机型并停止了炮击,马格鲁德中校实在是幸运极了。
从21时10分至40分,533中队的另外三架战斗机分别击落了三架日军轰炸机。
晚上21点05分,呼号为“Boxer 1-1”的詹姆斯·斯穆尔中尉在地面雷达引导下,前出冲绳岛北方35英里拦截了一架负责干扰美军雷达的日本轰炸机。这架日机正在不断地投放金属箔条,可导致美军雷达上出现大片的干扰杂波!
斯穆尔在机载雷达引导下爬升至17500英尺高度,以220节的速度从右后方接近。在逼近到200码的时候,通过肉眼识别出这是一架一式陆攻(美军俗称Betty“贝蒂”)。日机也同时发现了斯穆尔并对其猛烈开火,但在灵活的“地狱猫”的追尾射击下被迅速打成一团火球,坠毁在伊江岛附近。斯穆尔中尉兴奋不已地报告:“击落一架‘贝蒂’!”
21点15分,呼号为“Boxer 0-8”的托马斯·特拉梅尔中尉也在地面引导下对另外一架负责干扰雷达的一式陆攻发起攻击,将其打成了碎片。
21点40分,呼号为“Boxer 1-2”的艾伯特·德拉马默中尉在座机雷达引导下,追上了一架一式陆攻。德拉马默中尉发现这架日机正在打开弹仓,准备对伊江岛机场投弹。一番扫射之后,燃起大火的陆攻也失去了控制坠入云中。
21点50分,德拉马默中尉又发现了一支由多架“零式“水上观测机(美军俗称Jack“杰克”)组成的机群,并击落其中一架。由于当晚并没有这种小型双翼机的出击记录,而且零式水观的航程也不适合在夜间长途出击到冲绳岛附近,很可能德拉马默中尉认错了机型,从时间点判断,要么是日军的夜间战斗机“月光”,要么可能就是编组飞行中的“义烈空挺队”搭乘的九七重爆。
接下来,德拉马默中尉又发现了第三只猎物,这次他确认为一架九七重爆(美军俗称Sally “萨莉”)!他忍不住拧开无线电,向队友们发出幸福的感叹:“今天晚上可真爽!”
22点20分(9分钟前奥山大尉座机刚刚发出“全队突入”的信号),德拉马默中尉通过一轮短点射将这架九七重爆打至起火,随即翻滚坠入伊江岛附近的海面上。这批美军夜间战斗机在当晚发挥了极其重要的作用,如果德拉马默中尉的后两架战果都是“义烈空挺队”座机,那么他一人就消灭了28名穷凶极恶的鬼子,其中可能包括正副队长奥山道朗大尉和渡部利夫大尉的座机。
当晚除了533中队上报了5架战果外,第543夜间战斗机中队也报告击落了一架日机。如果这些情况是准确的,正好符合有三架日机在海上失踪的实际情况。
五分钟后的22时25分,北机场(读谷机场)突然警报声大作,夜空中急速飞来几架不明身份的大飞机。部署在机场周围的防空炮阵地猛烈开火,当场将其中一架打成火球。刚刚落地不久的马格鲁德中校目睹了这一切不由倒抽一口凉气——幸亏这帮炮手刚才没有打得那么准!
根据战后在北机场周围搜索到的残骸,共有5架九七重爆成功地冲到了机场边缘,进入防空炮的火力范围。四架飞机被当场击落,其中一架坠落时摔断了机翼,飞射出去正好砸到一个美军防空炮组阵地上,8名炮手阵亡。
最后一架从低空飞来的九七重爆成功地从火网中穿越,它没有放出起落架,而是一头扎到机场跑道上进行了机腹紧急着陆,在短暂而又刺耳的金属摩擦声后,飞机在跑道中段停了下来,距离美军的机场塔台仅仅只有73米。
十几个黑影从机身前部已损坏的玻璃舱和中部舱门鱼贯而出并迅速分散,接下来的一个小时里,机场就成了这几个矮子“兰博”的表演时间(Show Time),他们一边向两侧的美机投掷手榴弹,一边举枪射击。原本有序的机场陷入混乱之中,用当时在场目睹的美军记者的话来说就是“
宛如地狱般的混乱!”对照参战日军编组,这架飞机搭载的是原田宣章少尉所在的4号机,不过在日军记录里,4号机编号为6540号,不知何时换成了备用机6546号,这架飞机因为相对完整,在战后美军拍摄的照片里出镜率最高。
当时正在机场塔台值班的是533中队的梅纳德·凯利中尉和迪特里希参谋军士,大约在22时25分左右,他们看到有4架可疑飞机从东北方的低空接近机场(奇怪的是,日机从海上突入的方向应该是西北方),其中3架被防空炮火摧毁,只有1架迫降在跑道上。
凯利中尉从望远镜中观察到至少有8个人从机舱内冲出,迅速四下散开。感到情况不妙的中尉拿起手枪离开塔台,跳上一辆吉普车前往现场想弄清是怎么回事。当他驾车接近飞机时,黑暗中突然有人向吉普车猛烈开火,凯利立即意识到这是敌军的突袭行动,急忙调转车头企图返回塔台发出警报。
此时,机场的塔台已经变成“最危险的地方”,由于情况不明,两军士兵都把塔台当做射击目标(日本人的计划里就有破坏塔台这项),无数子弹从四面八方招呼过来,将里面的人压制得不敢抬头。一颗子弹击中了凯利的胸膛,送至医务站后发现命中的是12.7毫米机枪子弹,而日军只装备7.7毫米的99式轻机枪和99式步枪及8毫米的100式冲锋枪,所以可以肯定凯利中尉是被己方火力误伤。
另外一个说法也很有意思,说是在塔台附近一名日军空挺队员突然现身,凯利中尉用手枪将其击毙,自己也被对方击中胸部当场阵亡。综合两种说法,还是认为误伤一说更为靠谱。凯利成了美军当晚的两位牺牲者之一,另一位是罗德里克·沃根技术军士。
几乎与此同时,马格鲁德中校也意识到一群亡命之徒正在机场上肆虐,他一边大喊着“他们已经在地面上了!”一边冲进每一个散兵坑里下令还击,不过这些在平日里只负责维护和驾驶飞机的空地勤人员根本没有想到会遭遇伞兵突袭,也不知道有多少伞兵降落,一时惊慌失措,许多人干脆躲到掩蔽所。
当马格鲁德中校跳进一名惊慌失措的士兵散兵坑内时,这位老兄抬手一枪朝他的脸上打来,子弹从他的下巴皮肤上划过!随后这名士兵丢下了步枪大叫:“哦,天哪!长官!我不是有意的!”马格鲁德中校不便发作,含糊地回了一句“没关系”,便自行到别的散兵坑中包扎伤口。
但是,缺乏地面作战能力的机场人员始终没能压制住这一小撮日军,任由其在黑暗中跑来跑去,到处爆破。美军的空地勤和防空炮手们四处乱射,误伤了不少人和飞机。直到1小时后,增援的海军陆战队员才抵达机场,与残余的鬼子激烈交火,战至25日凌晨3时40分,陆续击毙了10名日兵。
随着枪声渐渐停止,美军陆续走到机场上检查残局。在距离马格鲁德中校的帐篷不到100米处,发现了一具日本军官的尸体,此人正是这架唯一迫降成功的4号机上的带队军官原田宣章少尉。从他身上搜查出一张做满标注的地图,清晰地标记出包括帐篷在内的各处目标,美军大为惊讶这些目标的准确度非常高,怀疑机场周围的日本住民通敌,随后将其全部驱离。实际上,这张地图也可能是日机通过航空摄影侦察后分析出来的。
图26留白,详见同名公号搜索“义烈空挺队”。
在成功迫降的4号机里发现了3具日军尸体,他们应该是在着陆前即被防空炮火打死。从日军编组来看,阵亡者包括两名飞行员町田中尉和冈本曹长,以及导航员濑立少尉或石川伍长中的一员,另外11人成功逃离飞机。
他们一共摧毁了9架美机(包括3架F4U“海盗”式战斗机、4架C-47型运输机和2架PB4Y-2四发重轰炸机),另有29架损伤(包括2架PB4Y-2四发重轰炸机、3架F6F战斗机、22架F4U“海盗”和2架C-47运输机)。
在被击毁的飞机中甚至还包括了美海军陆战队舰队航空兵指挥官詹姆斯·摩尔少将的座机,当时他是作为尼米兹上将的特使来到冲绳视察。
此外,这几个鬼子还放火焚毁了2个堆满了600桶燃油的仓库,70000加仑汽油被毁。
从义烈队的编制和武器配备判断,这只是一个不满编的分队,装备吸附式炸药4个及99式破甲爆雷16枚,他们攻击的目标也以大型机为主,共有6-10架四引擎的大型飞机被毁伤,基本与该分队携带的炸药数量相符合,损毁的小型飞机较多,可能有一些出自误伤,但大部分可能是破甲爆雷和手榴弹的战果。
从总数达38架毁伤的效果来看,原田分队的活干得不赖,基本可认为是扔光了手头的炸弹。不过奥山大尉曾经吹过个牛皮,要求每人至少干掉5架美机,这个人均指标还没有达到。
天亮后,美军又组织了大规模搜索,在机场周围坠毁的4架九七重爆里和周围,每一架都有14名鬼子,他们未及落地就被摔死和烧死,机场周围的防空炮立了大功。
图32留白,详见同名公号搜索“义烈空挺队”。
25日下午13时,在机场西北角的残波岬附近又打死1名日军,至此,4号机的全部人员也都战死。逃至残波岬的这名鬼子有可能是中野学校的毕业生,原计划在完成破坏飞机的任务后,残余鬼子将逃至机场东北方海拔220米的小山丘里隐蔽下来打游击,这个鬼子可能跑错了方向。
据说在6月12日,还有一名自称是义烈空挺队成员的鬼子跑到了岛南部跟守军回合,但是其姓名和所属不可靠,如果真是有幸存者,也可能是被击落在海上的特攻队员。
由于仅有一架飞机迫降在跑道上,以美军强大的工程能力,到25日上午8时就清理好跑道,可供飞机起降,到5月27日下午2点,机场功能完全恢复。这两天里,日本陆海军又进行了120架神风飞机参加的第N次菊水特攻行动,收效甚微。连在岛南部坚守的32军参谋都认为,这次小部队冲刺送死的行动对整个作战“帮助甚微”!
非常有意思的是,另外一个预计突击的中机场(嘉手纳机场)却没有记录日机迫降这种事,一般认为,除了中途折返九州的10、11号机,另外两架负责突击中机场的9、12号机也在海上失事,可能是在低空飞行时掉入海中,也可能是在抵达前被美机击落。总之,分兵出来的这四架飞机毫无意义。
图35留白,详见同名公号搜索“义烈空挺队”。
即使在成功冲到北机场边缘的五架九七重爆中,也有四架在迫降前就被炮火击中,飞机中的14名鬼子要么被直接烧死在飞机里,要么跌落在机身残骸附近,没机会再去祸害机场。如果这些鬼子都能落地,机场上美机的损失又不知道会有多大。
当我们回顾这次空降作战时,可以事后诸葛的得出以下几点结论:
一是对这批空降兵的特攻训练是成功的,少量落地的空降兵充分发挥了手头武器的效能,击毁击伤了相当数量的美机和航空设施,如果再多几个鬼子落地,还有可能达成更大的破坏!从这些亡命之徒可以联想到前几年发生了孟买枪击案,用不要命的打法更容易换取对方更大伤亡。
二是整体作战编排不合理,同时攻击两个机场形成了事实上的分兵,对中机场的攻击没有任何效果,白白浪费兵力,“伤其十指不如断其一指”,日军投入的空降兵力和掩护兵力都不足以支撑同时破坏两处机场,要么应该增加兵力,要么就集中兵力。
三是出击机群的掩护能力不足。空降作战一般应在本方掌握制空权的情况下使用,否则的话不光人员损失巨大,关键是整个作战行动都会因兵力不足而失败!军事行动的目的是取得胜利而不是单纯去送死,所以日本海军同期进行的“大和特攻”作战同样毫无意义!“义”号作战的直接目标就是破坏机场并掩护接踵而来的大规模空中“特攻”,由于机场破坏的不彻底,实际上没有达到目的。
四是出击方式可以商榷,搭乘九七重爆的方案最早形成于对遥远的塞班岛进攻,飞行时间长达8-10个小时。当作战目标改为700公里外的冲绳岛时,可以考虑换乘潜艇前往,充分利用暗夜掩护,机场距离海岸也不远。当然这一重大改变牵涉到重新训练潜艇换乘登陆方案,必要时可考虑直接冲滩,避免在机降过程中的重大损失。
即使两个陆地机场被完全破坏,美军仍可以依靠强大的舰队和舰载机掌握制空权,对改变冲绳战局于事无补。受到此战的“鼓舞”,日军继续筹备更大规模的空挺作战,计划动用60架飞机运输900人(奥山部队的幸存者也将参加),对塞班岛美军基地实施“特攻”作战(怎么解决运输问题没看到资料),计划出击日期是在8月10-23日之间,幸亏8月15日裕仁天皇先怂了宣布无条件投降,否则这幕飞蛾扑火的大戏还要再上演一轮。
日本投降后,曾负责策划、组织和实施“义”号作战的第6航空军司令菅原道大中将厚着脸皮活了下来,没有用刀子划开肚皮谢罪(首先倡议组织“神风特攻”的大西陇治郎在投降后自裁,前文所述的宇垣缠中将也是如此这般神操作),一些“义烈空挺队”残存的老兵就反复上门骚扰这厮,谴责这场毫无人性的必死之战,
但是话说,这些人是不是醒悟得太晚了点!(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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