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大熊，快來看，8床病人又跑出去了！"護士mm不滿的投訴。

"他能上哪兒去呢？"我趕緊起身滿病房找他。

8床是一個老年男性，78歲，主要症狀是黃疸，一個很安靜的病人。只要一提到8床，我就想起他無神的眼睛，還有滿臉的褶子。

滿病房沒有找見他，我進廁所看看。

走進廁所我看到：一個身材高大的中年男人和一個身材同樣高大的小夥子扶著一個瘦弱的老人，老人身上穿著病號服，雙腿彎曲，滿臉褶子，手裡拿著一支香菸，嘴裡吐著煙霧，臉上寫著平靜，眼睛裡彷彿透露出那麼一點點生機。

這就是我的8床病人，原來自己取掉監護儀，跑出病房，就是為了享受這一口香菸……

中年男人是病人的兒子，滿臉歉意的對我說："老人就好這麼一口！"

我本來要制止他吸菸，結果只說出來一句："抽完趕緊回病房。"

圖文無關

2

6小時前，我把這個中年男人叫到醫生辦公室，神色凝重的對他說："老人的病查清楚了，是胰腺癌。"

看見他的眉頭觸動了一下，我想通過他細微表情捕捉到內心世界。

"您看，還有得治嗎？"他不安的問我。

"胰腺癌預後不好，一般不超過半年。"我面無表情的告訴他。

急診科的病人要麼急要麼重，這個時候你表現的比家屬還悲傷，別人會以為家屬不孝順。你表現的很開心，家屬會以為你幸災樂禍，會以為你心生惡念。這和鄰居生了兒子，你表現的比主人還開心一樣。總之，不合適，容易引起誤會。

"我相信您，按您的意見全力治。"中年男人堅定地說。

"預後不好，花多少錢都是無用功。"我想看他的決心。

"花多少錢都不要緊，我不能看著我爸受罪！"中年男人的決心確實很堅定。

他的認識和想法和我在一個維度，我決定告訴他我的方案。

之所以沒有先告訴他，並不是我想藏著掖著。而是他的想法如果和我不一致，我的意見先說出，會給他帶來極大的壓力。我需要他表明態度。

幸福的家庭總是類似的，不幸的家庭卻各有各的不同。如果因為我的存在，病人和家屬覺得這個世界更加艱難，這是我不願意看到的。

我告訴他："腫瘤組織已經堵塞了膽管，引起嚴重的梗阻性黃疸，我們需要趕緊把膽汁放出來，否則病人很快就會肝衰竭，死亡。"

這可能會花一筆錢，醫保可能也沒有辦法報銷。

他同意我的方案，表示花錢無所謂，只希望減輕老人的痛苦。

這種情況我們通常會讓家屬簽字，如果醫保沒法報銷，家屬會反過來投訴你，為什麼不告訴他？明明事先已經告知，事後卻依然投訴。我被他的真誠打動，我相信他的感情是真的。我相信這份真情，放棄讓他簽字。

那就這麼辦吧！

圖文無關

3

胰腺癌也是一個常見的惡性腫瘤，預後非常差。有人統計胰腺癌的五年生存率非常低。

大多數胰腺癌在早期沒有臨床症狀。所以很難提早發現。

大多數人發現時已經是晚期。腫瘤長大，壓迫了附近的膽道或者胃腸道，引起黃疸等症狀，才引起人們重視。

這個病人是在一個星期五的下午五點鐘才來到醫院。完善檢查已經到了週日。總膽紅素已經到了700，凝血功能會逐步出現問題，馬上會發展為肝衰竭。

我聯繫了消化科會診，第二天就會收入院做手術。

胰腺癌留給病人的時間不多。

我已經無法用語言來安慰這個可憐的老人。

4

當我看到他因為極度瘦弱，無法站立，即便讓兒子和孫子扶著，也要拿著一支菸，舒緩的吐出菸圈，表情平和而安詳。

這隻香菸帶來的些許安慰和片刻寧靜，是我無法給予的。

我不忍心打斷他吸完這支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