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

我6歲的時候，父母離婚了，我歸媽媽撫養，爸爸每個月給200元撫養費，媽媽帶著我到城裡謀生。

那個時候，好像特別難，媽媽沒有工作，只能到處打零工，而且薪水並不高，我們母女兩個勉強度日。

爸爸性格倔強，和媽媽在一起，真的不般配，總是吵，媽媽一個人吵，爸爸說不過，然後又咽不下這口氣，就動手打。

奶奶和姑姑，和媽媽關係也不好，每次看見爸爸打媽媽，也都樂見其成，不大幹預。媽媽，一個女人，怎麼可能打得過五大三粗的爸爸呢。

舅舅不忍心看著媽媽受欺負，於是衝到家裡，大了爸爸一拳，爸爸的眼睛被打青了。於是，奶奶把爸爸送去醫院，說，爸爸的眼睛被打瞎了，說什麼都要告舅舅，不僅要給治病，還要送舅舅進監獄。

姥姥特別害怕，那個時候，好像都不懂法，奶奶一撒潑，老實巴交的姥姥家，也就不知道怎麼辦了。

舅舅一聽，更生氣了，衝進醫院，又把爸爸揍了一頓，然後，一個人走了，去了城裡打工。扔下奶奶他們，愛怎樣怎樣。

這件事，最後變成了兩家人的仇恨，加上，媽媽過得不好，七七八八的事情，放在一起，成了兩家人解不開的疙瘩。

02

爸媽離婚時，爸爸不肯要我，覺得帶著孩子以後不好再結婚，但是，媽媽不捨得，最終我們母女倆一起離開了。雖說，爸爸應該出撫養費，可是，每次要錢，都要吵一架，我大了一點的時候，自己也去要過，只是，那時，已經有了繼母。

奶奶不喜歡我，說我和媽媽一樣，是養不熟的，繼母更不願意理我，說我和這個家沒關係。每次我去，不過是去看他們的冷臉，還要被數落，那時，我小，被懟得啞口無言。

那種感覺，真的很恥辱，我嘴上說不過，可是，心裡越來越恨。有的時候，爸爸也在家，偶爾扔給我幾十塊錢，然後，也一定喪著臉，罵我一通，說我一來，就沒什麼好事。

那時，繼母已經生了小弟弟，我們吵的時候，他就在地上玩玩具，好漂亮的遙控車，我從來沒有過，看著他，我就覺得自己更加委屈，為什麼，都是親爸爸，他什麼都有，而我，就永遠被人家掃地出門。

每次，忐忑著去爸爸家，哭著回來，後來，媽媽心疼我，就不再讓我去了。

媽媽一個人打工，沒什麼文化，生活不易。後來，也曾找過一個繼父，可是，對方帶著一個哥哥，總是欺負我。他們兩個人賺的錢，不夠那個哥哥一個人花，哥哥整天打架鬥毆，惹是生非。而且，和媽媽針鋒相對，每天的日子，都雞飛狗跳的。

就這樣，沒多久，媽媽就和繼父離婚了，說是離婚，其實沒有領證，也不必有什麼麻煩的手續，分開就是了。

這樣折騰著幾年，我就長大了，初中開始，學習越來越緊。我很努力，因為，我很恐慌，媽媽總是告訴我，好好學習，不要一輩子，像媽媽一樣，活得憋屈，卻也沒什麼本事去改變。

我總覺得，我的身後，有一種危機再追著，就是成為媽媽，一輩子受苦。我害怕這個魔咒，所以，拼命跑。

03

我讀高中的時候，媽媽發現自己右側的乳房總是淌液體，先是清水，一小滴，後來，就越來越多，而且變了顏色。

去醫院檢查，醫生說，是乳腺癌，但是，手術之後，存活率應該會很高。

媽媽不想手術，她想把錢留給我讀書。其實，那點錢，既不夠讀書，也不夠做手術。我大哭著，讓媽媽去治病，我不想自己連媽媽都沒有，一個人孤孤單單的，我可以不讀書，但是，不能沒有媽媽。

我也曾偷偷地去求爸爸，可是，爸爸哀嘆了很久，說到拿錢的時候，還是退縮了。我再去，全家人都沒有好話，還說，媽媽是罪有應得。

我絕望地一個人在路上走著，越走越恨，爸媽離婚了，可是，爸爸不是應該撫養我嗎，當初說好了每個月200元，這些年一共也沒過幾十塊錢。

我要告他，讓爸爸拿錢出來，可是，我夜裡咬著牙拼了命要去告爸爸，白天，卻沒有了勇氣，我害怕，怕告了也拿不到什麼，怕奶奶、爸爸惡狠狠地罵我，怕同學知道後，笑話我，怕我變成一個所有人唾棄的人。

後來，是舅舅拿出了幾萬塊錢，加上媽媽的積蓄，媽媽做了手術。手術後，恢復得很好，醫生說，只要日常堅持用藥，很多人，還是活了很多年。

那時候，就覺得，好像蒼天開眼了，我們終於躲過了一劫。

高考後，我成績很好，就到廣州讀大學了。

大學開銷很大，媽媽真的供不上。我咬著牙，又去求過一次爸爸，可是，他只給了我200元，我想著，若是，爸爸肯出手，幫我們一把，不管他能拿多少錢，只要有一句暖心的話，我也知足，起碼，爸爸心裡有我。

可是，那一點點的希望，最後都變成了絕望。

04

爸爸那時開著一個廠子，其實是有錢的，小弟弟經常出去旅遊，每次都是幾千上萬元。繼母身上，也是穿金帶銀。

我告訴爸爸，這輩子我都不會原諒你，你就不該有女兒。

爸爸也被我說惱了，告訴我，有本事，就別來找他，他不欠我什麼。

我一個人在廣州，只好到處打工，做家教。40幾度的戶外，我要公交車走兩個小時，去做一個小時的家教，回來，又是兩個小時。去打工，什麼髒活累活，都做了，有時，還拿不到工錢，被各種剋扣。

同學都能好好享受大學時光，而我，永遠都是在廣州的街頭抱頭鼠竄，被生計所迫。

在忙於學業和生計的時候，媽媽也經常寄錢過來，雖然不多，可是，我知道，媽媽為此，費盡了全力。

我想著，等我大學畢業時，一定好好努力，把媽媽接來，好好過日子，讓我媽媽也可以過幾年輕鬆的日子，像別人一樣，過幾天開開心心的日子。

我以為，只要我努力，就一定可以實現這個夢想。

可是，大四的時候，媽媽乳腺癌復發了，而且已經擴散，我知道的時候，媽媽已經到了垂危的時候。我連滾帶爬趕回家的時候，媽媽就剩下一口氣了。

臨終的媽媽，飽受疼痛之苦，最後，疼死了。

媽媽走了，站在她的墳前，我真的是不知道如何是好。我恨，如果爸爸可以施以援手，哪怕每個月只給200元，也許，都能給我和媽媽的生活，一點點光亮。如果，爸爸肯好好愛媽媽，好好愛我，也許，媽媽不會這麼早就離世了。

為什麼啊，憑什麼啊？我真的是咬著牙地恨，含著淚地傷心地離開了。

後來，我大學畢業了，一個人在廣州飄來蕩去，過年都沒地方去。只是，這些年，苦慣了，我好像也麻木了。每次孤單、傷心的時候，就拼命工作。

別人有了愛情，有了溫暖，有了疼愛，我都沒有，可是，我有了錢。

也許是繼母的弟弟太過不爭氣，也許是爸爸老了，心裡生出一些慈悲，也許，是我在廣州有車有房，在他們看來，太過有錢了。

爸爸又主動找上了我，這麼多年，竟然也有他主動找我的時候，他希望我可以幫幫弟弟，說，畢竟我們是親骨肉。說，他老了，後悔了，當年，他也是在家裡做不得主，離了一次婚，不能離第二次，其實，他心裡還是記掛我的。

05

聽他說這些的時候，我想笑。當年，我像溺水的人一樣，拼命求他拉一把，可是，他袖手旁觀，而今天，當我已經長大了，我不再需要的時候，他來說，他記掛我，說，他是我爸爸。

我沒有答應他的要求，而且，刪除了聯繫方式。他，以後都找不到我了。我總覺得，如果，我選擇了原諒，就對不起我積勞成疾，那麼早就離世的媽媽。

我可以說原諒，只是，媽媽能回來嗎。

我想，我以後也會成家，也會有自己的孩子。我不知道，能不能和老公白頭到老，每個走進婚姻的人的，都渴望牽手就是一輩子，可是，如果真的半路走散了，也許，也是無奈。

但是，無論如何，一定要好好照顧孩子。爸爸媽媽，可以不在一起，但是，愛不能缺失。孩子，不是小，就什麼都不懂。

一個無人疼愛的孩子，長大的心酸真的太過沉重。

孩子願天下的孩子，都可以被父母疼愛，無憂無慮地長大。至於我的父親，與其，晚年求原諒，不如，早年多給孩子一點愛。

作者：寧靜，爆文作者，公眾號：遇見寧靜（ID：yjnj006），10歲男孩媽媽，一手執筆，落字有聲，一手帶娃，詩意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