乡村记忆:年画

闲来无事,收拾收拾书橱,看看自己写的、编的书,竟然占了一格,心里有些小小的快乐。

书橱的角落里,有一卷发黄的纸,打开看,原来是早年间的几张年画。画里的人物和故事,都已经是旧年的陈迹了。

对于年画的印象,多是小时候的。几本小人书,几张挂在墙上的年画,成了我们最初的启蒙教材。

乡村记忆:年画

那时候,年画多是当时的一些电影剧照,有大幅的英雄图像,也有小幅的故事汇编。有《智取威虎山》,有《红灯记》,也有《哪吒闹海》《大闹天宫》。还有一些是门神、寿星,或是光着屁股的胖娃娃。

年画挂在乡里书店柜台里面的墙上,一溜排开,很有气势。大人、孩子围在那里,伸长脖子,使劲地看。看好了,售货员从柜台底下取出新的,熟练地卷成一个细筒,用纸绳捆一下,一手交钱,一手交货。

过年挂年画,是老家的习俗。

挂年画要比贴对联早,一般腊月二十四扫屋,扫了屋,赶集买回来,就可以挂到墙上去。

家里挂年画,多是男人爬上爬下地忙,女人和孩子在一边打着帮手,递递图钉,看看正不正,大家的情绪都很高,说话的声音也大,很有一种仪式感。

老人的屋里,要挂寿星。那个笑眯眯的老头,长长的眉毛,大大的额头,一手拿着拐杖,一手托着寿桃,几个胖墩墩的童男童女围在身边,热烈而又喜庆。

挂上了年画的屋子,顿时显得明亮起来,也多了一些文化气息。大人孩子围着看,品味里面的故事和人物。邻居来串门,也会对着年画咂摸半天,再讲究一番画里没有的情节。

听母亲说,我小时候长得精神,眼睛大,大家都喜欢。看到家里墙上贴的《智取威虎山》,就说我像画里的杨子荣。然后逗我说,以后要找个什么样的人做媳妇?我说,要常宝。现在想起来,似乎对那个长辫子、大眼睛的姑娘有些印象,至于我怎么说过,到底记不清了。

乡村记忆:年画

奶奶给我们讲过一个和年画有关的故事。

说的是村里有一个小伙子,父母都没了,自己一个人过日子。小伙子人长得壮实,模样也好,能吃苦,种庄稼是一把好手。平日里谁家有什么事,总是跑前跑后,邻居们都喜欢他。就是家里穷,年龄大了,也没有说下个媳妇。

有一天,小伙子干了一天活回来,又累又饿。没想到,一进门就闻到一股饭菜香。打开锅一看,盖帘上两个白面饽饽,一碗肉。小伙子很纳闷,谁这么好心,给自己送来吃的呢?

一连几天,都是这样。

小伙子决定看个明白。于是,这一天,他假装去地里,走到村口又折了回来,躲在门口偷偷地往屋里瞅。

到了中午时分,听到屋里有动静。小伙子看到墙上挂着的那张年画上的漂亮女子下来了,又是扫地,又是做饭,忙个不停。

小伙子一下子打开门,从后面抱住了女子。女子挣脱不得,留下做了小伙子的媳妇,以后二人就幸福地生活在了一起。

奶奶说,小伙子为了不让姑娘回去,还把那张画藏了起来。

我抬头看看墙上的画,画里也有漂亮的女子。可奶奶又说,做人要勤快,知道干活的人才能引得仙女来。

奶奶坐在炕头上,一下一下剪着窗花。脚边的笸箩里,有展翅的蝴蝶,也有站在枝头的燕子。

雪白的窗纸,贴上大红的窗花,和墙上的年画相映,添了许多喜庆的氛围。

许多年以后,我们随着父亲工作的变动,离开了老家的老房子。新的家里,挂上了精美的山水风景画,那些异域的景致,拉长了我们的视线。但是,每到年节,还是会想起老家里墙上的那些年画。

乡村记忆:年画

现在,很少看到卖年画的了,像其它许多东西一样,年画渐渐没有了实用价值,更多被一些人作为艺术品收藏。

或许是情结,现在每到腊月二十三,过小年,我仍然到城里的一些街市上逛逛,买一张灶王爷的年画,一本正经地挂在厨房里,学着以前爷爷的样子,摆上糖果,上香,膜拜,请灶王爷上天言好事,回家保平安。

灶王爷有知,当不会笑我的拙笨,而会体谅我一片诚心。

去外地看朋友,送他一册潍坊杨家埠的年画,山水花鸟、戏剧人物、神话传说,还有一些传统的门神、顽童,木板印刷,线条粗犷,风格纯朴。杨家埠木版年画同天津杨柳青、苏州桃花坞年画齐名,具有浓厚的民间风味、乡土气息。

 朋友很高兴,细细端详,有一阵子沉默无语。或许,勾起了他的一些陈年往事吧。

而今,面对着这样的几张旧画,我也一样有些恍惚。往事如一抹飘渺的云,且留在心里,慢慢暖成别样的风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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