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

核潛水員是指在核電站工作的潛水員。

1951年，美國建成世界上第一座實驗性核電站。60多年過去，世界上正在運營的核電站已有400多座，在建和擬建的超過100座。

核能作為最安全、最清潔的能源之一，就連各國的環保主義者也將它視作是對抗全球變暖的一種不可或缺的武器。

核電站是利用原子核鏈式裂變反應產生的熱能來發電。

簡單來說，就是讓核燃料（鈾-235）在反應堆內裂變，產生大量熱能，利用水把熱能帶出，在蒸汽發生器內產生蒸汽，推動渦輪機帶著發電機一起旋轉，電就出來了。

目前世界上核電站內應用最廣泛的反應堆是壓水堆

，佔全球核反應堆的六成以上。壓水堆是以普通水作冷卻劑和慢化劑，是最成熟、最成功的動力堆堆型。我國正在運營、在建和擬建的核電站絕大部分都是採用壓水堆。

核電站的運作需要大量的水，所以不是建在河邊湖邊，就是乾脆建在海邊。無論是站內還是站外，跟水相關的設施能佔到整個核電站的70%。

有關水下設施的檢修和維護，自然有賴於核潛水員了。

全球400多座核電站裡，美國佔了近四分之一。其中，65座核電站都是 1978年之前建造的。

美國的核電站正在日漸老化，產生核洩漏的危險在增加，放射性汙染對在核電站附近生活和工作的人們造成的威脅也在不斷增大。

其中，面臨著最大危險的是核潛水員，TA們很多時候要在帶有放射性的水中工作。

02

核潛水員日常的潛水工作有三種：

一是非放射性的“泥潛”，作業地點是在為核電站供應水源的河流、湖泊和海洋中；二是在核電站內的非放射性設施內工作，比如人工引水隧道、冷凝器；三是在站內放射性設施內工作，比如廢棄燃料池和汙水排水管道。

“核潛水是內陸和工業潛水的混合體，我們在開放或封閉的系統中工作，在乾淨水或含有放射性同位素的髒水中工作。”

凱拉用這樣一句話來描述核潛水員們的工作。

作為一個被男人統治的領域，凱拉絕對是其中的巾幗英雄。她有近7年的核潛水經歷，如今在密歇根州布里奇曼的一座核電站內負責核潛水隊員的管理工作。

凱拉所在核電站的水源來自密歇根湖，引水裝置是由各種管線、泵和過濾網所組成的複雜而巨大的系統，每分鐘有約5700噸

湖水通過這套系統進出反應堆的冷凝器。

延伸到密歇根湖中的這些水管有2400米長，凱拉和她的核潛水隊員們要負責維護和修理這些水管，清理進水口的過濾網，這些工作就是“泥潛”，沒有放射性的威脅，但在核潛水隊員眼裡，這比在放射性的水中工作更危險。

除了在能見度幾乎為零的渾濁湖水中焊接、切割水管，修理巨大的進水閥這一類常常會出事故的工作以外，進水口本身也會帶來極大危險。

核潛水員們在進水口例行檢查時，核反應堆是正常運轉的，因為關閉循環水泵就意味著停堆，會造成堆芯損壞（最嚴重的情況是燃料棒熔融，參考日本福島核電站事故）。

進水口十分巨大，直徑可達5米，如果不小心被吸進去，極為危險。

儘管沒有核潛水員受傷或者死亡的準確統計數據，但絕大多數事故都是與進水口附近工作有關。

2004 年威斯康星州的角海灘核電站，一名核潛水員由於身上的纜繩被吸入進水管而無法脫身，核電站立即關閉了循環水泵。幸運的是，堆芯沒有出現問題，潛水員也脫險了。

當然，不是所有潛水員都那麼幸運。

1986年水晶河核電站的一名核潛水員在身上沒有固定纜索的情況下潛入水下去檢查進水口，超過了規定時間仍未返回水面。雖然已馬上關閉循環水泵，但最終發現他的屍體被深深吸入到進水管網中。

所以，安全作業是核潛水員的重中之重。

通常情況下，潛水隊員們會乘坐16米長的潛水專用船去到湖中，再潛到水下進行工作。

凱拉會評估天氣狀況是否適合作業，打雷下雨天固然不行，就算風稍微大一點也不可以，因為風浪會使船不停地上下顛簸，沒法很好地用纜索繫住潛水員。

“在某個時刻，我們幾乎已經決定開始行動了。但是我們不會冒這樣的險。事實上，我們確實不能冒任何風險。”

03

核潛水員需要面對的，當然還有輻射，雖然這貌似是TA們毫不關心的事情。

在美國，核電站至少被5個政府部門管理 ，而核電站自身允許的安全輻射劑量標準要比這 5 個部門的標準都嚴格得多。每座核電站都會聘請符合ALARA（儘可能的低劑量原則）標準的技術人員來策劃並監控所有在“熱區”內的工作人員，包括核潛水員。

“熱區” 是指核反應堆和燃料池附近的地方。因為可能的放射性劑量是整個核電站內最高，每一個進出“熱區”的工作人員都要佩戴一個放射性測量計，隨時留意讀數。

對人體來說，放射性是指暴露在多少毫拉德之中。 絕大多數的美國核電站設置的個人最大許可劑量都是2000毫拉德／年。

什麼概念？做一次

X 光胸透受到的輻射劑量約為10毫拉德，美國人每年受到來自土壤和宇宙背景輻射 的輻射劑量約為300毫拉德。

但是，假如一名核潛水員需要進入核電站內放射性最強的地方工作，TA就會被臨時批准提高最大輻射劑量。

在凱拉工作的核電站，ALARA技術人員有時候會讓另外一名核潛水員同時進去該地方，以將最大輻射劑量分攤到兩個人頭上。當然，技術人員們會充分評估風險，事故發生的幾率非常小，而突然暴露在預料之外的輻射中的情況更是少見。

對核潛水員們來說，最大的危險應該是時間。

因為沒有人知道幾年、甚至幾十年持續暴露在小劑量的輻射中究竟會對人體產生怎樣的影響。對於每天在核輻射的威脅下工作和生活有何想法，凱拉擺擺手，淡淡地說：

“事實上，這個問題過於龐大，我無法解釋清楚，但總體來說，我並不擔心。”

04

基特是凱拉手下核潛水員小組的組長，在核反應堆停堆期間，他和同伴們負責“髒活”。

停堆主要是為了補充燃料棒，

轉移廢棄燃料棒，同時進行各種關鍵的檢修，那是基特他們最忙碌的時候：比如在渦輪機建築下方6米的水池裡更換放電閥（直徑超過兩米），清理掛滿了各種雜物的進水管過濾網，還有維修運送燃料棒的水下小車。

在巨大的，散發著令人不安藍光的廢棄燃料池旁，工作人員會利用遙控水下貨車，通過地下13.5米深的運輸管道，將高放射性的廢棄燃料棒從反應堆轉移到這裡。

運送燃料棒的小車的鋼纜壞了，需要更換，基特要上場了。

基特頭上戴著圓形的銅質潛水頭盔，身穿硫化橡膠乾式潛水服（裡面還有一件防護衣），上面掛著幾個放射性測量計。與頭盔相連的是數十米長的線纜，提供氧氣、通信和放射性檢測，是名符其實的“生命線”。線纜的另一端繞在一名技術人員手中的卷軸上，在基特下潛的過程中他會不斷放出線纜。

在潛水員同伴們的注視下，基特小心邁進了固定在起重臂上的鋼製“載人籃” 中，緩緩下降到帶有強輻射的水裡。當水淹 到基特的胸部時，他走出吊籃，向管道底部潛去，同時向自己前進的方向揮舞著放射性探測儀。

地面上的一名技術人員時刻追蹤著來自探測儀和其他放射性測量計傳來的數據。放射性粒子會集結成可探測到的粒子束前進，因此地面技術人員不斷通過無線電指揮基特，讓他擺動胳膊或腿，躲開突然出現的高劑量放射性粒子。

基特安全抵達管道底部，鬆開小車上固定線纜的螺栓，更換了新的線纜。任務順利完成，數據顯示，基特受到了

16毫拉德的輻射。

當然，這是現場的所有其他潛水員同伴幫助他分擔了輻射之後的結果。

05

核潛水員的時薪約100美元，在“汙水”中工作時另外有一天100美元左右的補貼。

在密歇根的核電站工作以前，基特作為一名自由職業的核潛水員，和他的同伴們就像職業球員一樣，穿梭在不同的城市之間：

“在阿拉巴馬州一座核電站的反應堆外圍工作一個月，再去威斯康星州的一座核電站執行一個星期的燃料棒工作，然後在佐治亞州用兩天時間檢查一下核電站的進水泵。”

密歇根州西南部是核潛水員的大本營，12 座核電站彼此之間的距離都在半天車程之內。基特工作的這座核電站擁有大型冷卻系統，有能力為核潛水員提供全日制的工作合同，基特為能紮根在此感到開心。

核潛水員們在開始這份工作之前，從事著各式各樣的職業，有退伍軍人，有海上石油平臺工人，有業餘潛水愛好者，還有職業游泳運動員。TA們大多數人的共同特點是年輕、健壯、身手矯健。

為什麼要從事這份危險的工作？

基特受職業潛水員叔叔的影響，高中畢業後就進入了潛水學校。在拿到水下焊接的證書後，被一家大型潛水公司僱用。那時，他第一次聽到了核潛水。

“它聽起來危險和迷人，我覺得能做如此有意義的事情簡直太酷了。在這個行業，錢從來不在我的考慮範圍之內 。”

羅賓遜是基特的團隊成員之一，他幾年前患上了甲狀腺癌。痊癒後他又主動迴歸團隊。

“ 我想念這段生活。誰知道究竟是什麼原因導致癌症呢? 這些傢伙每天都跟我一樣在相同的水中潛水，可是他們不也都活得好好的。 ”

凱拉在到商業潛水學校進修之前，已經在亞洲和加勒比海當了10年的潛水教練，還在墨西哥擔任過技術洞穴潛水員。

“學校裡的一位老師給我看他在核電站工作的照片，這從一開始就令我著迷。”

核潛水員們甘願冒著生命危險，去做自己喜歡做的事，讓人由衷敬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