惜哉杨恽:借《报孙会宗书》大骂皇帝刘病已,被处大逆不道腰斩

之前,杨恽因为跟人斗法被整倒。

案件走到这个程序,总算看出个端倪:告戴长乐状的,多数是杨恽;杨恽口无遮拦,不积口德,犯大不敬,基本也是属实的。

按以上认知,杨恽不应该喊冤,何不向父亲杨敞学习,暂时行乌龟缩头法,低调做人,明哲保身。但事实却告诉我们,杨恽如果能学杨敞,他就不是真正的杨恽了。

惜哉杨恽:借《报孙会宗书》大骂皇帝刘病已,被处大逆不道腰斩

真正的杨恽是什么?是司马迁的克隆版本,牢骚满腹,就必然发之。当然,心里有怨气,发发牢骚,舒缓心情,何尝不是不可以的。然而,杨恽到死都没明白一个道理:牢骚可以发,但不是任何牢骚都能随意发的。

杨恽被免公职,也没了爵位,但他不差钱,生活高枕无忧。不像当年的司马迁,被抓后连个六十万钱都凑不出,落得一世内心都不得平静。杨恽之所以不差钱,一是他家底很厚,二是他的人脉还在。所谓东边不亮西边亮,他另起炉灶做起生意产业,发了不少财。

对杨恽来说,钱算个啥玩艺,钱和命是一样长的,没啥意思。杨恽到处赚钱,更要到处花钱,花钱只图一个事,花天酒地,好不痛快。

杨恽是挺有钱,但汉朝最有钱的不是他,而是张安世。当年,张安世官高盖世,富可敌国,可他老人家仍然很低调,舍不得乱花一个子儿。他那样做是为了啥,是为了保命哪。哪像今天这个杨恽,心里有点不平,口袋里有几串钱,就要到处乱走乱花还乱说话,危险着呢。

有个人一看杨恽如此不谙世故,心里着急,给他来一封信。信的内容大约意思就是说,叫杨恽做人要低调,低调,现低调。最好装个可怜相,只要皇帝看了有怜悯之意,说不定哪天还会东山再起的。

给杨恽写信的人,名唤孙会宗,时为安定郡太守。人家的确也是一翻好意,哪知杨恽看了,先是昂天长笑,接着只见他傲气一起,大笔一挥,给对方回了一封长长的信。杨恽写的这封信很出名,史曰《报孙会宗书》。

惜哉杨恽:借《报孙会宗书》大骂皇帝刘病已,被处大逆不道腰斩

杨恽这封书,完全是模仿外公司马迁,那封著名的《报任安书》写的。当年,任安给司马迁好意来信,劝司马迁能推贤进士。那时,司马迁还顾不得自己,哪顾得了贤士,于是压着信一直没回。后来,任安因太子造反一案下狱,司马迁悲从中起,挥毫而就,写下了惊天地泣鬼神的《报任安书》。

在《报任安书》里,司马迁大师顶天立地,充满了无限的战斗精神,他从替李陵辩护而被受宫刑说起,猛批刘彻寡恩无情,泄尽心中凡有不平之气。

司马迁死后,他的《史记》及书信都被藏在女儿司马英家里,外孙杨恽有机会成为《史记》等作品的第一阅读者。杨恽每每读之,总要扼腕叹息,于是有一天,他向刘病已上书,要求公开发行《史记》。很幸运的是,刘病已批准了,于是雪藏民了二十多年的大书,终于重见天光。

从文风来看,杨恽《报孙会宗书》继承了司马迁《报任安书》那种慷慨激昂的战斗精神。但是,杨恽还没来得及把信寄出时,他就出事了。

杨恽并不知道,当他到处花钱买醉,纵酒作乐,发泄抑塞时,有一双眼睛正在远远死钉着他。不对,是无数双眼睛正在死死要钉着他。

那些邪门的眼睛,来自长安。

当初,杨恽扬眉吐气的时候,手持大刀,捅过多少人,爆过多少料,估计连杨恽本人也记不清楚了。所谓你做初一,我做十五,这个是有着光荣的传统的。所以,杨恽的政敌空前团结,决定要在杨恽落井之际,一起搬起石头狠狠往井下砸。

看来,孙会宗给杨恽来的那信,不是闲来无事的,他肯定是嗅到了不祥之气。果然不久,杨恽就被告了上去,说他骄奢无度,不知悔过。这个还不算啥的,人家还给他安了一条,天上出现了日食,肯定是因为杨恽。

日食跟杨恽有什么关系 ,稍有点常识的人都觉得不可思议。可是古人不一样,凡是天上出现不祥之象,总有跟地上的某人某事扯到一起,于是不幸的,杨恽就被扯上去了。

很快的,就有人来杨恽家搜家。结果一搜,就搜出那篇不怎么著名的《报孙会宗书》。搜家的人,简直如获至宝,马上把它送给皇帝。刘病已一读,气得不禁拍案而起骂道:娘的,杨恽简直就是找死。

如果你是刘病已,你也会火跳三丈。司马迁借《报任安书》骂的是刘彻,杨恽借《报孙会宗书》大骂的是刘病已。杨恽骂人水平一点也不比司马迁差,他还引用古诗,把刘病已骂绝了。

惜哉杨恽:借《报孙会宗书》大骂皇帝刘病已,被处大逆不道腰斩

此诗如下:田彼南山,芜秽不治,种一顷豆,落而为萁。人生行乐耳,须富贵何时。

大约意思就是,我在南山上有一块山,整天辛苦劳作,但是满田的荆棘野草,多得无法清除。种下一顷地的豆子,只收一片无用的豆颈。哎,人生还是及时行乐吧,等享富贵,谁知还要等到啥时侯呢。

这不是种田的诗吗?怎么扯上是骂人的话来了。

据张晏汉书注曰:山高在阳,人君之象也。芜秽不治,朝廷荒乱也。一顷百亩,以喻百官也。言豆者,贞直之物,零落在野,喻己见放弃也。萁曲而不直,言朝臣皆谄谀也。

看出来了没有,杨恽借这诗其实就是骂刘病已昏庸无能,才至于像他这样贞直的人零落于野,喊冤无门。

这诗还不是最毒的,最要命的是,杨恽在信尾还说了一句,道不同,不相为谋,活着替皇帝出力卖命,根本不值。

刘病已已经忍无可忍了。

惜哉杨恽:借《报孙会宗书》大骂皇帝刘病已,被处大逆不道腰斩

以前不杀,是觉得你杨恽毕竟做过不少工作,爆了不少有价值的料,现在不行了,你都觉得废了你侯爵是冤枉你了,既然咱俩道不同不相不谋了,那还留啥脸面呢。

一想到这,刘病已心中不由涌起一股恶气。

这时,廷尉于定国出面了。他经过查证,杨恽大逆不道,罪该腰斩。接着,于定国把判决书递交给皇帝,刘病已看都不看,批复同意腰斩杨恽。

一颗滚汤的头颅,就此落地化为游天之冤鬼。历史仿佛要告诉我们,想学司马迁,付出的代价太惨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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