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農生意保住了,但“羊毛黨”真的敗退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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瘋狂的羊毛黨:集團作戰 定準漏洞 落葉式“收割”

果農生意保住了,但“羊毛黨”真的敗退了嗎?

北京法院網曾發文解釋稱,如果主動利用平臺漏洞以虛假行為騙取不當利益的,即為“黑產”,不能被視為“薅羊毛”行為。

近日,一則“薅羊毛”的新聞迅速登上熱搜:商家誤把4500g寫成4500斤,一位B站上有60萬粉絲的UP主“路人A-”抓住天貓果農的設置漏洞,鼓動粉絲大規模下單28元4500斤的橙子,交易額達到700萬+。

“路人A-”賭的就是商家無法發貨,引導粉絲去天貓索要賠償,而賠償金直接會導致果農店鋪倒閉。

輿論迅速站在了弱勢方果農這一邊。事情鬧大後,淘寶發佈聲明表示已經為該果農店恢復了正常運營;B站也對該UP主進行了封號處理。不僅如此,連這位UP主的一個有1.4萬粉絲的小號已經被網友扒出,B站迫於壓力也對其封號。

“人血橙子!”,網友紛紛指責謾罵該UP主的所在所為。“路人A-”隨即在微博上表態,願意為自己的行為買單,賠付商家2萬元止損,同時讓群內粉絲申請退款。界面新聞記者多次試圖聯繫這位UP主,但他拒絕接受任何採訪。

天眼查信息顯示,“路人A-”旗下有一家公司,名為安徽省和萬貿易有限公司,註冊資金500萬,成立時間2017年;他的天貓店鋪為“路人A的小站”。

遊雲庭律師對界面新聞記者表示,價格設置錯誤,店主可以主張按照民法上的顯示公平撤銷交易。但對於UP主而言,其傳播這個消息本身並不違法。

“如果他拒絕認錯,視頻直播平臺可以從平臺導向角度給他一定的處罰。但就法律而言,確實很難追究他的責任。”遊雲庭律師表示。

薅羊毛是電商行業的常態

知乎網友隨後透露出更多信息,這已經不是UP主薅垮的第一家店了。在此之前,他曾用同樣的方法讓“意大狐旗艦店”、“一葉子”等店鋪面臨危機,迫於壓力,這些店鋪都曾發表聲明讓網友取消訂單。

常規操作是,他先利用B站視頻引導用戶加群,平時在群裡發優惠券。一旦遇到商家犯錯,他就會大量下單,並且鼓動群友一起做。目的不是佔小便宜,而是要堆高訂單量,讓商家發不了貨。一旦商家發不了貨,他就進行投訴,然後獲得賠償,賠償會從店鋪的保證金裡面進行扣除。

他的目的是商家的保證金。

保證金本來是淘寶的一個基本設置,其意在保障消費者合法權益,防止商家跑路。根據天貓開設店鋪的相關費用,新開一個“水產肉類/新鮮蔬果/熟食”類目一年的費用R標(註冊商標)是保證金5萬+服務費3萬,TM標(未註冊商標)是保證金10萬+服務費3萬。

舉報人數多了就會觸發賠償機制。但是,根據“路人A-”的說明,他不是第一個這樣做的人、也不會是最後一個。“路人A-”封了還會有“路人B-”,薅羊毛的人早已經成為了電商生態的一部分。這次的不同點是在於它觸及了人們可容忍的道德底線——“薅羊毛直接變成了薅羊肉”。

在微博搜索“薅羊毛”,會有無數教你如何賺取電商羊毛的賬號,他們有的甚至是加V的賬號。多以領券為主,從專業的鏈接區域、到視頻網站,數量不低B站。

這些賬號整理好了不同店鋪的商品,優惠券的價值普遍較高,一雙原價一百多、雙十一60多的鞋,領券後只需要40不到。優惠券顯示的都是獨家優惠。

在另一個賬號“小天使皮卡”裡,也是類似的操作,有不一樣的網站。這些網站都是一樣的排版和頁面,只是頁面左上角的三個字不一樣。

為了安全起見,最近“路人A-”的群幾乎被全部解散,加進群也是全員禁言。群裡有專門的發單員發這種消息,細節到商品、價格、搶券時間、下單方法。甚至配有專門的客服和導購QQ群。

群裡甚至還有一些行業“黑話”,群裡的成員也都是你我一樣的普通人。一位經常參與薅羊毛的25歲群成員Lily告訴界面新聞記者,她平時會買一些美妝類產品、小家電產品之類。

“你先關注那種薅羊毛的賬號,他們會發一些方法,就是怎麼樣買最便宜的,或者什麼時候這個東西上新了,然後我就會關注。”Lily說。

按照提示的方法先加入購物車,這個過程被稱為“抄作業”,發的優惠券叫做“功課”,拼團叫做“開個車”。

而如今這些薅羊毛的手段,也單純的從教人領優惠券,變成了幫人蓋樓;從只薅阿里羊毛,變成了如何薅拼多多、京東、垂直電商的羊毛。

根據東方今報之前的報道,2018年,翼支付發佈了一個瓜分3000萬紅包的活動,需要邀請24個人助力,許多類似的“互助群”應用而生。大部分羊毛黨以QQ群為依託,也發展出一條QQ群薅羊毛產業鏈。

單純蒐集和領取商家優惠券並沒有任何道德或法律上的爭議,但在類似“橙子事件”中,利用商家設置或技術漏洞獲取大量利益的組織則需另當別論。

產業化、規模化,分工明確

隨著電商造節越來越多,這些“羊毛黨”也分工逐漸明確。薅羊毛的攻防技術已經涉及到人工智能、生物認證等前沿科技。

有視頻會專門介紹電商的節點、薅羊毛的注意事項、分析不同電商平臺的競爭局面,手把手教用戶操作。

果農生意保住了,但“羊毛黨”真的敗退了嗎?

根據同盾科技的數據報告,過去的幾年間,羊毛黨已經發展成為一隻龐大的力量,薅羊毛過程中需要的各種資料、手段、工具,促生了上游的各種灰色產業,比如:接碼平臺、商業化的註冊機、代理平臺、資料提供方和賬號提供方,整個薅羊毛的產業鏈的結構大致如下:

果農生意保住了,但“羊毛黨”真的敗退了嗎?

早期的群控系統功能,圍繞微信營銷展開,主要為微商服務。群控系統中,提供模擬定位、站街、搖一搖、批量導入通訊錄等功能,來大量添加微信好友,再通過朋友圈發佈、消息群發等功能進行定向的消息推送。

某些群控中,加入了機器人,可以和用戶進行互動,產生較為真實的聊天記錄。

一些群主也會與技術人員合作,一旦電商平臺出現了最新的促銷玩法,他們就會在邀請專人進行破解。而在一個“禁言”群裡,一個不停發消息的機器人,在淘寶上幾十塊錢就能買到。幾乎沒有任何成本。

之前拼多多創始人黃崢在接受媒體採訪時說,“在中國互聯網幾十年歷史中,黑產就像一個龐大的陰影,籠罩在所有試圖通過營銷手段獲得用戶的公司頭上。”

黃崢說這段話的背景是,2019年1月20日凌晨,拼多多系統出現漏洞,可以無限制領取100元的通用優惠券,隨後大批用戶蜂擁而至,部分禮券被迅速用於購買話費、虛擬貨幣等商品並達成交易,甚至有用戶宣稱已充值超過50萬。

凌晨5點左右,該消息從羊毛黨內部群擴散到公開渠道,引發第二輪搶券高潮。一直到當日上午10時許,該漏洞才被拼多多最終修復,所有相關優惠券下架。

根據阿里巴巴的一份安全年報顯示,在各種互聯網業務活動中,缺乏安全防控的紅包、優惠券促銷活動,會被“羊毛黨”以機器、小號等各種手段搶到手,70%~80%的促銷優惠會被“羊毛黨”薅走。再以差價賺取利潤。

雖然各大電商平臺也試圖通過各種手段反黑灰產,但是這是一個馬拉松式的鬥爭。用戶賺了便宜,黑灰產賺了利潤,商家有時也會睜一隻眼閉一隻眼,畢竟在雙11這種賠本賣吆喝的時間段,也是賺到了眼球和銷量。黑灰產行業與商家、消費者的關係,就以這樣一種畸形的默契長久存在著。

法律邊界模糊

類似“薅羊毛”事件早就存在,但法律邊界一直模糊,這也是黑灰產如此猖獗的原因。

拼多多與該起案件極其類似。只不過,拼多多作為平臺方,有能力承擔起這樣的損失,並沒有掀起類似的同情心理。拼多多的官方數字是,損失高達百億數字不實,預計事件造成的最終實際資損大概率低於千萬元。而後此事也不了了之。

2019年4月,據《人民日報》報道,一團夥“薅羊毛”擼得狠到驚動銀行,主犯被判四年。主要原因該案是近年來少有的通過套取公民個人信息、註冊虛假賬戶等非法方式,針對信用卡經營者進行的詐騙活動,僅愛奇藝月卡涉案金額就高達12萬多。

案件被告孫鵬飛在非法獲取了公民個人信息後,開始了自己“專業薅羊毛”的道路,在萊陽當地成立“大飛工作室”,成為“薅羊毛”界的職業化團隊。很多參與者認為這種行為屬於“資源回收”,沒有違反法律。“我們一般人都是用自己的銀行賬號參加活動,沒有盜取他人信息,也沒有亂刷卡,最多就是套取銀行優惠而已,屬於灰色地帶。”

但是除了涉及信用卡、銀行信息外,法律也很難對薅羊毛行為給出定義。

2014年,亞馬遜將一款售價為949元的“智能家居掃地機器人”標為94元,結果不到12分鐘產生了3.4萬張訂單。之後亞馬遜對該款產品進行下架,並以“標錯價”為理由擅自刪除了相關訂單,退回買家已支付的貨款。

之後,290名消費者向亞馬遜提起訴訟,2017年3月,北京市第三中級人民法院經過審理,終審判決亞馬遜經營方北京世紀卓越應當承擔由此帶來的不利法律後果,向290名消費者分別賠償每臺機器的訂單金額與市場價之間的差價855元,律師費3000元。

法院的判決理由是:若網購平臺不承擔賠償責任,將不利於對虛假促銷、惡意單方砍單行為的規制。

2019年1月1日施行的《電子商務法》第49條規定,電子商務經營者發佈的商品或者服務信息符合要約條件的,用戶選擇該商品或者服務並提交訂單成功,合同成立。電子商務經營者不得以格式條款等方式約定消費者支付價款後合同不成立;格式條款等含有該內容的,其內容無效。

不過北京法院網也發文解釋稱,如果主動利用平臺漏洞以虛假行為騙取不當利益的,即為“黑產”,不能被視為“薅羊毛”行為。

例如利用共享單車不具有導航系統的弱點,使用虛擬GPS地址軟件,製造虛假的騎行距離和騎行時間,以騙取派發的紅包。此外,通過破壞計算機系統來製造優惠券漏洞,謀取不正當利益的行為也被視為“黑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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