贾平凹‖ 致肖云儒书

肖云儒老师在收到微信之后,特意加了一句话:“

谢谢《凹公酒茶》,转了!只是凹公至今没请云公吃羊肉泡!余虽八十,牙口尚好,时刻准备、永远等侯着开吃那一刻!

接到你的信了,您竟然早早读了《土门》,现在很少人在读书了,即使读,也胡乱翻翻,囫囵吞枣。

读书原本是快乐事,像您这等人,平日那么多作者把书给你,读书成为职业和负担,那就成了一桩活受罪。

所以,您能读完《土门》,而且又写来读后印象,倒使我今早不安,起来回信问好。

近几年的三部长篇,说其变化那也必然,一个话题不停地唠叨,说的人也厌烦。

但仅在题材上、写法上的变化,是不足道的事,其实我的心并未变的。

我是平民,无职无位,不能为国家行大力,却不敢忘了匹夫之责,牢骚不愿意去发,躲进象牙塔去又不肯,只是在社会基层里呼吸。

这种关心是务虚的一种,没有个人的功利,也没有忌讳,社会的每一点进步都令我欣喜不已,而不尽人意处又忧心忡忡,敏感得如风中的旗。

无论喜与忧,我是反对纠缠于就事论事,惊惊乍乍的行为是“大丈夫不为也”,我看重的是整个社会的心态,是弥漫于人们普遍意识的一种气。

贾平凹‖ 致肖云儒书

肖云儒为贾平凹《秦腔》挥毫书写点评

目的不在于作破坏,也无能力去建构什么,想,作品的作用,只在于警示。

所以三部长篇,若能明白我的心,我就感激涕零,若误读,我只能叹一口气,默默地舔自己的伤口,等待着。当然我也想,为什么会这样呢?

除了等待时间外,原因可能更出在我身上,功夫欠缺,故事讲不好,意思也没说明白。我好的一点是没有心凉,写作的热情没有减退,我要对着社会说话,作品是我唯一说话的方式。

当我疲倦的时候,不妨对你说,一个人坐在书房悄悄垂泪,孤单和寂寞,深感自己的无能和无力,然后就慢慢平下心去,继续工作。

贾平凹‖ 致肖云儒书

肖云儒先生和贾平凹先生

这几部长篇和一二本散文就是这样产生的。我的写作自然不能比拟昔日的和氏璧,但我有和氏的韧劲,我也相信我对石头和凿子是越来越有了些感觉。

至今,我差不多已经消磨了让人宠爱的欲望,如此一部一部去写,也知道自己的作品过目而忘,不会要藏之名山传之后世,我也是盼望写过的作品极快朽去,这才使我有热情投入新的写作中。

我不止一次想更换笔名,但出版家们不允许,后来想了,让我盯着我的无能这也好,贾平凹三个字才得以继续用在封面上。您是一直关注我的人,每一部作品都浪费过您的时间。

一部作品出来,既想让别人读,又怕别人读了是一种受罪,心情实在矛盾。我感谢您,感谢您的的肯定,也感谢您的否定,连同所有读了我的作品后仁者见仁、智者见智的读者,我都要感谢,因为正反意见对我的写作都有益,昨日看不到效果,今日看到,今日看不到,明日看到,我的河要流,我得纳一切溪水。

社会在允许和培养着我的写作,鸟投树上,树肯包容,鸟是知道的。

贾平凹‖ 致肖云儒书

从左到右依次贾平凹、李永安、肖云儒、李星

我的身体比以前还能好些,苍老是苍老了,而肝病好转,只是腰日日见粗,肚皮出来,越发丑陋。

边家村新开了一家红炯羊肉店,几时约你吃去,不知肯不肯来?

1996年12月1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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