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國軼聞》淚灑南美大陸的歐洲騙局

《帝國軼聞》淚灑南美大陸的歐洲騙局

《帝國軼聞》

版本:後浪|四川人民出版社2019年5月

《帝国轶闻》泪洒南美大陆的欧洲骗局

馬克西米利亞諾與卡洛塔。

《帝国轶闻》泪洒南美大陆的欧洲骗局

《墨西哥歷史》,迭戈·里維拉,現存於墨西哥國家宮,西面和北面牆。

《帝国轶闻》泪洒南美大陆的欧洲骗局
《帝国轶闻》泪洒南美大陆的欧洲骗局

《墨西哥皇帝馬克西米利亞諾的槍決》(1868-1869),愛德華·馬奈,現存於德國曼海姆美術館。

1861年,墨西哥總統貝尼託·華雷斯為了緩解政府財政危機,宣佈延期兩年償還外債,引發了債權國英國、法國和西班牙的不滿,三國決定聯合出兵墨西哥。法蘭西第二帝國皇帝拿破崙三世意圖趁亂實現自己的宏偉計劃:選一位歐洲親王當傀儡皇帝。墨西哥小說家費爾南多·德爾帕索的《帝國軼聞》正是圍繞墨西哥第二帝國的建立和崩潰展開的。

這是德爾帕索的第三部小說,也是使他廣受讚譽的奠基之作,延續了他在前兩部小說《何塞·特里戈》和《墨西哥的帕利努羅》中對歷史問題的密切關注。不同的是,這部作品的敘述主體不是墨西哥人,而是來自歐洲的皇帝、皇后,以歐洲人的視角反觀墨西哥十九世紀的內憂外患。《帝國軼聞》的寫作歷時十年,從1976年的倫敦朗頓園5號到1986年的巴黎墨西哥使館,期間德爾帕索結束了在英國廣播電臺長達14年的工作,到法國國際廣播電臺任職,小說出版當年擔任墨西哥駐巴黎大使館的文化參贊。正是長期在歐洲工作的經歷給了德爾帕索觀看美洲社會的陌生化視角,正如作者自己所說的:“我希望遊歷國外的經歷能讓我形成新的歷史視角,即我們的視角和歐洲的視角。”

墨西哥第二帝國的特別之處在於這不僅是君主制和共和制兩條道路的抉擇,更是以華雷斯為代表的墨西哥人民對抗野心勃勃的歐洲皇室的鬥爭。接受墨西哥冠冕和權杖的是奧地利大公、哈布斯堡伯爵費爾南多·馬克西米利亞諾,大公甚至為此被迫放棄了自己在奧地利的皇位繼承權。

1864年4月14日,馬克西米利亞諾和卡洛塔乘坐軍艦諾瓦拉號駛往墨西哥,離開歐洲華麗的“金搖籃”,雄心勃勃來到墨西哥,一心想在美洲大地上建功立業。他們起初並沒有意識到自己即將捲入法蘭西第二帝國和墨西哥共和派之間的鬥爭,墨西哥的皇冠只是權力遊戲把控的提線木偶,皇帝沒有自主權,一旦歐洲方面退出鬥爭,權力對峙將頃刻失衡。當拿破崙三世意識到法墨戰爭敗局已定,毅然撤回在墨法軍,馬克西米利亞諾失去了所有的支持,被逼退到克雷塔羅州,在修道院被華雷斯率領的共和軍逮捕,判處槍決。

歐洲親王馬克西米利亞諾獻祭於美洲大地上,皇后卡洛塔則精神失常,在歐洲的城堡中瘋癲度日,墨西哥第二帝國以悲劇收場。德爾帕索以這段給史學家和作家留下豐富想象空間的故事展開,糅合多樣的敘事手法,將小說分為兩部分,共有23章,奇數章節均以“布舒城堡,1927”為題,是瘋皇后卡洛塔的獨白,偶數章節是不同歷史見證者的敘述,包括歷史學者的著述、虛擬的人物對話,構成復調敘述的多個聲部,從多個角度展現第二帝國走向滅亡的過程,這既是一出荒唐、滑稽的情節劇,也如一幅層次豐富的歷史敘事畫。

卡洛塔的眼淚

得知法國即將撤軍後,卡洛塔憤怒地返回歐洲,當面質問拿破崙三世,要求其履行諾言,被法國皇帝斷然拒絕後,絕望的皇后前往羅馬尋求教皇的援助,卻突然精神失常,再也沒有回到墨西哥。誰也不知道經歷帝國短暫卻壯闊的三年後,六十年來,她幽居歐洲城堡,如何在瘋癲中度過漫漫歲月。這些無法解答的地方,正是想象的陽光得以照進回憶的罅隙,正如“第一章 布舒城堡”的題記所引馬勒伯朗士所言:“幻覺源自於想象。”

卡洛塔皇后意識流式的獨白貫穿始終,是全書情緒最洶湧恣肆的部分。皇后的自言自語荒唐瘋癲,交織著一串串夢的囈語、愛的痴狂、驕傲的慾望和不可疏解的怨恨。卡洛塔回憶敘事將偏執症發揮得淋漓盡致,彷彿到處都是回憶的倒刺,拒不接受現實的撫順,或歷史邏輯的規訓。卡洛塔的回憶敘述不只包含了個人的瘋狂和愛恨,還代表了偶數章節中眾多歷史見證者的視角,有人將卡洛塔比作博爾赫斯的阿萊夫,瘋後象徵將整個墨西哥第二帝國囊括在內的“空間的一個包羅萬象的點”,是一位幽閉在布舒城堡的阿萊夫。

回想初次踏上墨西哥土地時,馬克西米利亞諾大公年僅三十二歲,卡洛塔,二十四。當船隻航行至墨西哥的韋拉克魯斯時,迎接他們的不是鮮花和問候,而是“遮天蔽日的黃沙和成群結隊的黑色兀鷲”,此般荒涼的景色讓卡洛塔不禁掉下了眼淚,史學家也在書中為皇后的眼淚記下一筆:墨西哥史學家路易斯·岡薩雷斯在《墨西哥通史》(Historia general de México)中寫道:“港口民眾對新皇帝、新皇后的來到表現得無比冷漠。為此,公主倍感傷懷,不禁落下了幾滴眼淚。”這讓剛剛成為帝國皇后的卡洛塔公主第一次感受到了后冠自身的沉重。此前,年輕的皇帝和皇后對墨西哥的想象僅建構在植物學層面,滿懷美洲探險家般的愉快幻想。只可惜現實遠比幻想殘酷許多。在墨西哥的第一晚,皇帝皇后下榻的地方竟爬滿臭蟲!儘管此後前往墨西哥城的路上,他們如願以償地欣賞到了植物學手稿中描繪的美洲綺麗景色:甘蔗林、咖啡園、龍舌蘭、九重堇、藍花楹、疆南星……但這些曾令他們心醉神往的異國風情並沒有帶來安慰和滿足,而是讓他們理解了帝國領袖所肩負的“哈布斯堡王朝榮譽”意味著什麼。

在卡洛塔的獨白中,眼淚被看作倔強和尊嚴的標誌。她自己從小便以宮廷禮儀嚴格要求自己,要做一位“悲傷而不露悽榮的公主”,在歐洲時她何曾流過一滴眼淚:“從那以後,我就沒再哭過,我不願意為任何人流淚,也包括你在內。”但韋拉克魯斯還是讓她落下了淚水。事實上,卡洛塔遠非一位嬌弱的公主,當馬克西米利亞諾在墨城外出巡,卡洛塔留在墨城充當攝政,將一切管理得井井有條。她不僅僅是帝國養尊處優的皇后,早已捲入法國入侵墨西哥的政治計謀的風暴中心,遊行在幽暗的歷史地下河中,有著我們永遠無法知曉的秘密。

德爾帕索筆下的卡洛塔有著普通女人的情慾,時而像個女人一樣渴望著馬克斯,溫情脈脈地回憶大公優美憂鬱的藍眼睛,甚至在獨自一人的時候偷嘗情慾的禁果,這是一段排除任何聽眾的獨白,讀者在閱讀時仿若間諜,窺探一個人的思想隱私;卡洛塔時而又冷靜清醒,對哈布斯堡皇族貴胄間奢靡淫亂的生活、錯綜複雜的陰謀直言不諱。這類敘述方式和瘋後的精神狀況相吻合,據傳卡洛塔得了循環性精神病,處於情緒高亢和低落的循環交替中,在作者筆下表現為皇后回憶中個人情慾和時代動盪的交替展現。

德爾帕索也是一位畫家,從小學習繪畫,1974年在倫敦當代藝術協會舉辦畫展。他擅長在作品中融合繪畫、攝影、音樂等藝術手法,卡洛塔的獨白常常借用“幽靈”、“雪”、“火”、“玫瑰花雨”、“血”、“勳章”等無甚關聯、隨情出現的意象,任意變換一場場語詞的萬花筒。

“來啊,馬克西米利亞諾,去掉堵住你的耳朵使你既聽不見薩爾姆·薩爾姆親王在克雷塔羅為你繳獲的大炮的吼叫,也聽不見我的呼吸聲和我這比巴伐利亞的瘋王路易曾在裡面幻想自己成了洛亨格林的林登霍夫藍色巖洞的回聲還要悅耳、比烏蘇馬辛塔河的流水還要澄澈、明淨和純美的話語的棉團。起來吧,馬克西米利亞諾,戴上你那頂別有你在曼蓋拉湖畔高大而繁茂的樹林裡趁其打盹兒時捉到的夜蛾的軟木帽子,穿起你在下到雷格拉莊園銀礦那黑洞洞的礦井裡面時用過的礦工裝並戴上那頂插著根點燃了的蠟燭的塗有瀝青的防護帽,穿上那天下午你在塞維利亞交易所那香氣撲鼻的橘子樹下同阿爾瓦公爵及菲利佩二世的鬼魂聊天時穿過的海軍上將制服。”

畫面生動細膩,聲音、圖像和氣息交織融合。軍械的吼聲冰冷刺耳,相較之下河流和巖洞的聲響自然靈動;礦井裡蔓延濃重的岩石土氣,與橘子樹的香氣形成反差,敘述中凸顯馬克西米利亞諾四處奔走跌宕起伏的一生。卡洛塔彷彿一出華麗歌劇的獨唱,用豐腴的語詞為整齊華麗的排比句式伴奏,詠唱時時刻刻高亢飽滿的情緒,將波瀾壯闊的情緒懸置在綿延的排比句式中,造成迴環往復的文字效果。

鐘山上的槍聲

1867年6月19日清晨七點鐘,馬克西米利亞諾一世被執行槍決,就這樣墨西哥第二帝國在歷史上匆忙落下最後一筆。法國印象派畫家愛德華·馬奈以馬克西米利亞諾的槍決為主題創作了油畫,不過,這幅畫並非對槍決現場照片的寫實。事實上,行刑時現場沒有觀望的人群。《帝國軼聞》中提到這幅畫時說道:“馬奈以槍決馬克西米利亞諾為題材作的那幅名畫其實只不過是個意思罷了。”這是一幅由歐洲親王獻祭美洲民族獨立的寓意畫,象徵法國武裝干涉墨西哥的失敗,暗諷歐洲軍隊以和平和文明的名義輸出動亂。

在當時歐洲人對“新大陸”的刻板印象裡,墨西哥是文明未開化的野蠻之地,信奉本土邪教,崇尚活人獻祭,不過那裡也是自然科學家的天堂,有著珍奇瑰麗的植物群和動物群。馬克西米利亞諾接受墨西哥皇冠,一方面是出於他對植物學的熱愛和對自然探險的幻想,另一方面他自信皇冠和權杖給了他大展身手的機會,有機會成為野蠻之地的文明拓荒者,仿照歐洲的模式建造一個美洲帝國:“馬克西米利亞諾聲稱他在倫巴第的經驗將會在墨西哥大有用處,因為他在那兒可是備受臣民的愛戴。”

然而,由一位初次踏上美洲土地的歐洲親王來建立君主國,這一過於雄偉的構想註定是失敗的。馬克西米利亞諾缺乏對墨西哥國情政治的實地考察,他的個人治理經驗更是建立在歐洲法則的基礎上,在墨西哥的土壤上必然水土不服。馬克西米利亞諾到墨西哥之後,希望團結各方力量,消解黨派間的矛盾,特別是獲得自由派人士的支持,起用唐·費爾南多·拉米雷斯等自由黨人;實行寬容的政策,如大赦政治犯,開放新聞自由,允許社會評論;拒絕在索諾拉建立法國的保護國;並且將組建墨西哥軍隊當作要務。他的部分做法確實是積極的,但是不合時宜,非但沒有吸收各黨派人士,還導致原本對他寄予厚望的保皇派人士極為失望。當墨西哥的局勢已經發展到了無法逆轉的地步,拿破崙三世全然不顧《望海協議》的承諾:“無論歐洲出現什麼情況,法國都不會停止對那個新帝國的援助”,毅然撤回法軍。

德爾帕索在《帝國軼聞》中寫道,雖然大家都清楚馬克西米利亞諾難逃一死,但對大公的庭審過程比很多人以為的公正嚴肅:為皇帝辯護的是當時墨西哥最有名望的兩位律師,四比三票最終判處馬克西米利亞諾槍決,也就是說投票結果也不是一邊倒的。判決公佈後,華雷斯收到來自歐洲各國的致函懇求,薩爾姆·薩爾姆公主甚至跪地相求,但法學出身的華雷斯表現出審判結果不容改變的堅決態度:“要他性命的不是我,是人民和法律要求將他處死;如果我不按照人民的意願行事,那麼,人民還是會處死他的,而且還可能連我也一起處死。”華雷斯曾在1862年頒佈叛國罪法令,規定:以叛國罪論處者,一概處以死刑,不可赦免。墨西哥長期處在永無休止的自由黨人和保守黨人的鬥爭中,國家和社會境況一片混亂,權欲貪念的雄獅和豺狼早已侵入啃噬社會和人民的脊髓,從1824年聯邦憲法到1857年墨西哥憲法,憲法試圖重整政局和社會秩序的努力一再失敗。因此對判決的堅定執行既表露律師華雷斯以“法的精神”控制國家秩序的決心,對墨西哥來說,也是共和國總統華雷斯內政政策的現實需要。鐘山上打響的槍聲表明了墨西哥人守衛民族、建立代議制共和國的決心,將歐洲人從對墨西哥的殖民幻想中震醒過來。

帝國掌故的“深描”

除了卡洛塔的回憶之外,詳盡的文獻資料,重要人物的回憶敘述,這些都雕刻了作品的多維角度,正對應題目中的“軼聞”二字。在西班牙語中“軼聞”(noticias)本意為消息、新聞,在這部作品中有多重含義,一方面指法國主辦萬國博覽會期間,從帝國傳來了大公被槍決的“消息”,沖淡了歐洲王室的榮耀之光,另一方面大有囊括與“帝國”相關的一切信息之意,既有瑣碎的遺聞軼事,也包含正統的典藏史籍,因而《帝國軼聞》也被認為是全景小說。作者仿若帝國掌故,向聽眾訴說或渾厚、或細碎、音色各異的歷史迴音,敘述話語的基調嚴肅認真,時常穿插幽默的插曲。

帝國短暫的歷史中確實有不少史學家難以確知的細節,如望海城堡中約瑟夫和馬克西米利亞諾數小時的談話內容是什麼;馬克西米利亞諾在筆記本中《馬克西米利亞諾秘冊》記錄他的宮廷要員的經歷和性情,對身邊人有基本認識,但是為何他在實際行動中對身邊要員毫無防備;一向標榜實施開明君主制的馬克西米利亞諾為何頒佈臭名昭著的“黑色法規”,對俘虜殺勿赦;最讓人無法理解的是馬克西米利亞諾為何不聽拿破崙三世的勸告,及時撤回歐洲。甚至臨刑前,馬克西米利亞諾喊道:“我就要為一項正義的事業而死去了,這事業就是墨西哥的獨立和自由。但願我的血能夠宣告我的新的祖國的災難的結束。墨西哥萬歲!”一位歐洲親王對墨西哥獨立事業的獻祭,真的只是飛蛾撲火似的獻身嗎?

對於這些繁複難解的歷史謎團,德爾帕索大量援引漢斯、薩爾姆·薩爾姆親王、巴施大夫等見證人的敘述,以及戈斯特科夫斯基、埃貢·德·科爾蒂等史學家的判斷,同時穿插看似毫無史學意義的遺聞軼事:如大公的狗“貝維約”和後來在鐘山上被帶走的狗是不是同一只狗?德爾帕索將疑問放置於豐富的幻想空間中,沒有對任何一個問題下定義,反而循著問題本身提出了更多的疑問。

例如,5月15日馬克西米利亞諾在十字修道院被捕,是因為米蓋爾·洛佩斯收取賄賂發生叛變,還是馬克西米利亞諾主動請求洛佩斯與共和軍聯繫投降事宜,和談未成?洛佩斯拿出馬克西米利亞諾給他的信,以證明自己的無辜,索里亞神父那句意味深長的“洛佩斯只做了人家要他做的事情”似乎也在為洛佩斯辯護。但堅持認為洛佩斯叛變的人不僅懷疑信函是偽造的,還從最細微的枝枝節節進行分析:“據這些人講,1867年5月14日墨西哥城的日落時間是下午六點二十七分(數據取自加爾萬日曆),而在克雷塔羅,太陽落山的時間還要略遲一些。可是,晚霞,也就是太陽的光線,在日沒之後還將持續半小時。所以,洛佩斯上校在其聲明中所說的‘5月14日晚上那位背時的親王(馬克西米利亞諾)’請他去同埃斯特維多取得聯繫是謊話。”部分學者意圖精確解釋過往的每一個細枝末節,這一雄辯精神著實讓人驚歎,但生活本身就是處在無窮無盡的可能性中。史學家精確的闡釋過程帶給我們的不會是真相,但確是理解真相的一種途徑,《帝國軼聞》也無意在一部小說中窮盡龐雜的歷史闡述,將之變為封閉的文本,而是展現作者對過去的解讀,綜合歷史的準確性和想象的真實性。

《帝國軼聞》為我們提供了鋪天蓋地的歷史碎片,類似文化人類學中“深描”手法,從簡單的細節入手,比如洛佩斯何時去往共和軍營地、大公的狗,進而揭示深層的社會結構和人際關係網絡,將一個主題的每一面切角都描寫出來,構成我們觀察事件的像素微粒,以便我們能看到一幅幅高清的帝國畫面,精心刻畫的敘述場面保證讀者從一詞一句感受到閱讀和想象所能帶來的純粹的樂趣。或許有人能從這本書中整理出奇花異草,或美洲特有的動物,或宮廷生活的獨特品位,這些共同構成回憶空間的“深描”,或許“軼聞”之意即在於此。

一位歐洲君王在美洲大地上的悲劇,究其原因,是馬克西米利亞諾太過理想主義?還是不可抗拒的政壇陰謀?歷史謎團只能留待學者們來解開了。德爾帕索在《帝國軼聞》中通過紛繁複雜的創作技巧,既鋪展恢弘廣闊的歷史場景,也聚焦緻密的細節紋路,呈現墨西哥第二帝國時期皇帝馬克西米利亞諾一世和皇后卡洛塔跌宕起伏的經歷,借歐洲君主的視角表現歐洲勢力對墨西哥民族獨立進程的影響,藉助親切可觸的日常細節讓我們有可能像十九世紀的歐洲和墨西哥人那樣看世界,看到歷史發展的邏輯並不是看起來那麼理所當然:例如歐洲與美洲的相遇就是文明與野蠻的衝突,或者進步必將戰勝落後。從馬克西米利亞諾和卡洛塔的帝國軼聞中我們看到更多的是十九世紀的歐洲人對美洲“野蠻”印象的錯覺,對墨西哥本土政治生態的完全陌生和對墨西哥民族抵制外國勢力的決心的低估。《帝國軼聞》也讓我們深入窺視墨西哥曲折反覆的建國探索中,馬克西米利亞諾和卡洛塔是如何誤入迷局,傾心實踐由一位歐洲君主建造一個獨立的美洲帝國的歷史可能性,或者說一項不可能完成的使命。□曾琳


分享到:


相關文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