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鶴唳華亭》,為誰而鳴?

文 │ 夏天 穀雨

《鶴唳華亭》的豆瓣評分圖呈現“P”字形,對熟稔行情的人來說,大比例的四星以上評分,讓《鶴唳華亭》拿了一個開門紅。

零宣發、掐著凌晨時段悄然上線,《鶴唳華亭》雖然低調,但能取得這樣的成績,首先是吃到了檔期紅利。

《鹤唳华亭》,为谁而鸣?

在十月開啟的獻禮季檔期內,《鶴唳華亭》沒有棋逢對手。首播奪下骨朵熱度體系網絡劇日榜冠軍,觀眾用實打實的數字,向市場昭告了他們對古裝劇的強需求,這樣的成績讓Q4平淡的劇集市場,掀起了一絲漣漪。

《鹤唳华亭》,为谁而鸣?

但如果單以“檔期論”來衡量《鶴唳華亭》現在的成績,顯然有失公允。原著小說裡,《鶴唳華亭》是一個悵然若失的故事,它講的是一隻可搏擊雄鷹的猛禽,在朝堂傾軋之間被一根一根地拔去羽毛,成為萬里江山的孤傲囚徒。

就劇集版已經播出的五集來看,《鶴唳華亭》原著內核基礎之上,試圖以高能反轉的劇情拴住受眾,圍繞皇太子簫定權,以他與皇帝的父子線、與太傅盧世瑜的師生線展開,將帝王家庭情與廟堂矛盾,冷靜地呈現給觀眾。

這對於市場來說,是新鮮的。《大明王朝1566》裡熟悉的演員配置、美劇化的劇情節奏、韓劇化的男女情感線打造,《鶴唳華亭》以一件件單元事件分割60集內容,最終回筆到人物情感線的勾勒上。快節奏的劇情,和慢節奏的情感線推進,信息交錯之間,《鶴唳華亭》要徐徐展開的,是一卷悲劇畫軸。

父與子,君與臣

從小說到劇集,《鶴唳華亭》講得始終是父權對兒子的壓制,兒子對父權的反抗故事。

故事講到了第五集,強情節下已經推出兩個案子。一個是皇太子與齊王的“冠禮之爭”;另一個就是中書令與盧尚書的“春闈洩題”案,兩場戲將皇太子“美強慘”的人設立住了。

他的慘是光著腳跪在雪地裡,最後舅舅領兵禦敵才置換的冠禮;是在冠禮之日、人生最風光的時候,為了父親的期望,跪在天下人面前,攬下沒有犯過的罪;他的慘在於對父子親情的渴望,因為看到了皇帝對大兒子的寵愛,就天真的以為自己也能如此,所以才不斷的忍讓妥協,以此試探、驗證心思莫測的皇帝對儲君的情感。

《鹤唳华亭》,为谁而鸣?

最後頭撞南牆,希望被碾碎,一個兒子對一個父親的期待破滅了。慘是真的慘,但蕭定權的聰明也是真聰明。業務能力過硬,危機公關提前處理,發現所有時局對自己不利,他早就做好手段保全自己,這才有了朝堂上最精彩的那場反轉戲。

僅僅兩個事件,蕭定權的價值主張被刻畫得淋漓盡致,即先禮後兵,用現在的話來,你的善良得有點鋒芒。這也是觀眾對男主進行情感投資的原因,他不是一朵職場小白花。

皇帝蕭鑑的人設在同類劇中也是反套路的,兒子們可以叫他“爹爹、父親”,他對齊王非常溺寵,對先皇后也一直沒有忘情。《鶴唳華亭》沒有規避一個帝王對親情和愛情的渴望,這一點上是新穎的。

《鹤唳华亭》,为谁而鸣?

戲劇性的衝突在於,他十分理性的切割自己的情感。劇裡有一句臺詞非常耐人尋味,出自蕭鑑之口,他對殿帥說,“朕很清楚,他們兩個都在撒謊,不過大郎先是朕的兒子,太子先是朕的臣子”,蕭定權對皇帝定位是一個威嚴的父親,但這位父親對兒子的定位,是一位可以替代自己的臣子。這是皇帝與皇太子的天然矛盾,是君與臣的矛盾。

太子威脅體現在哪裡?父愛缺失讓他從兩個人身上找補情感,一個是老師盧世瑜,一個是舅舅武德候。這兩人對蕭鑑而言,前者是中央權力大臣,後者是兵權的隱患。

到這裡《鶴唳華亭》也始終沒有落入俗套,而是有意的把帝王人性展露在鏡頭前。在所有人都以為皇帝偏心齊王偏得沒邊兒的時候,它又從一些蛛絲馬跡中顯出端倪,給觀眾看:

《鹤唳华亭》,为谁而鸣?

劍拔弩張的朝堂上,看到皇太子的步步反擊,皇帝悄悄的笑了,這個鏡頭很短暫,不細心很容易被忽略。皇帝對皇太子的感情是複雜的,這也是這部劇的魅力之處。

短短五集,《鶴唳華亭》在快節奏反轉中,把蕭定權與蕭鑑的主線丟出來了,兩個人對對方角色的錯誤定位是這部劇的重頭戲,以皇太子“冠禮之爭”為節點,穿插其中的顧皇后之死,手握兵權的武德侯重回戰場,《鶴唳華亭》為之後的故事走向早早埋好了伏筆。

開篇與其說講皇太子與齊王、中書令的斡旋,不如說《鶴唳華亭》裡裡外外都在講蕭定權與蕭鑑的“父子矛盾”,這種父子矛盾的悲劇根源在於,它發生在帝王家,凌駕在君臣之前。從這點而言,《鶴唳華亭》背後的情感內核是濃郁的。

儒家的風骨

集齊《大明王朝1566》王勁松、張志堅、黃志忠三位核心演員,讓大眾對《鶴唳華亭》的品相有了更高一份期待。

事實上,三位戲骨坐鎮為《鶴唳華亭》賦予的意義,不止步於品相這一層面。被譽為歷史神劇的《大明王朝1566》,另一版完整名字為《大明王朝1566嘉靖與海瑞》。一位是廟堂之上的帝王,一位是權力底部的忠臣。兩人至始至終沒見過一面,卻是劇集生生不息的原動力,相剋相生影響著大明政局。以儒家文化為底色,“君使臣以禮,臣事君以忠”的君臣關係是該劇的重要內核。

《鹤唳华亭》,为谁而鸣?

儒家文化對中國人思想的滲透和糾纏,同樣體現在《鶴唳華亭》中。不同的是,後者選擇的是以皇太子蕭定權與父親消融堅冰的怨緣關係切入。

在中國儒家文化中,“天、地、君、親、師”為傳統社會中倫理道德合法性和合理性的依據,“親”位於“君”之後。所以在劇中第一案,卷軸為齊王構陷,太子蕭定權勝券在握卻要含淚為其開脫,內裡動機就是將“君”放在了“親”之前。天子需要拉攏武德侯掌控兵權,而武德侯為太子舅舅,兩人關係緊密,聯手勢必能扭轉乾坤,天子需要野心勃勃的齊王,牽制太子與武德侯的勢力。

太子蕭定權對於局勢看得透亮,作出了維護齊王的選擇。這也是後續主線劇情中,蕭定權願意為國天下孤身犯險,收付兵權交於國家,自己揹負千秋罵名而死的內在驅動力。人物行為邏輯裡,國高於家,忠高於情,是對中國儒家傳統忠孝價值的歸依體現。

君臣父子、家國天下,深切而悲憫的內裡氣質由此流淌而來。不過,這樣的情感放到當下主流社會,是否還能夠引發大眾共情,則是另一回事了。

值得一提的是,為了復原上述古人風骨,為觀眾塑造更具可信度的敘事背景,雖是架空劇,《鶴唳華亭》在服化道與禮儀上下了番功夫。

《鹤唳华亭》,为谁而鸣?

故事以古代帝王家盛大而隆重的太子冠禮展開。歷史上第一部體例完備的政書《通典》中記載,“冠者表成人之容,正尊卑之序。開篇即為劇集還原古代禮儀之風鋪下基調。推進主線劇情上,同樣有對古代禮儀的使用。

例如,用茶筅擊茶湯,使之起湯花的動作,這一點茶的重要手法貫穿全劇始終,就是蕭定權與父親之間情感起伏的重要線索。

原著小說名物、服飾、藝術、風俗一律從宋,由此改編而來的劇版從整體禮制到具體禮儀,都有歷史典故、典籍作為參考借鑑。在目前已更新的6集中,對玉帶的解說,對點茶場面的細緻描摹,對獨具歷史風情的雅樂曲目的還原,對發跡於宋朝的瘦金體的使用,古代禮儀與服化道為表,儒家文化為裡,不難覺察片方為還原古代朝堂付諸的用心。

向觀眾靠近

鶴唳華亭,名字就透露著一股正劇的孤涼之感。但《鶴唳華亭》顯然不止有成為一部風雅守禮的文化正劇的野心,在對原著人物的刻畫與還原外,在劇作表現手法上還進行了大幅度貼近大眾的改良。

“不用理由就會相信,沒有力量也要保護的人,閣下難道沒有嗎?”

“我……還真沒有。”“因為閣下既有理由,也有力量。”

《鹤唳华亭》,为谁而鸣?

大雪下,男女主人公初次相遇,就為觀眾奉上了一記臺詞殺。走出牢房後,女主人公識破蕭定權太子身份,“皇太子殿下”話音一落,兩人一人站在牢房門外這頭,一人在那頭,畫面定格,配樂響起,大雪持續滑落。讓人聯想到《鬼怪》等劇作中男女主人公相遇的場景,這是一種頗為韓劇式的相遇處理手法。

同樣是一場大雪,屋外群臣叩首請求太子行冠禮,屋內皇帝氣定神閒,太子馬蹄疾馳趕回,人物對立關係建立,懸念迭起。

原著小說前兩三章都為描述性書寫,節奏舒緩,而劇版在開篇就把主要人物關係悉數抖落,將皇帝與太子間的矛盾從高潮鋪開,這顯然是有意為之。借鑑美劇常用形式,用懸疑色彩濃厚的手法,三五集一個單元案例展開主線劇情。第一集之後,緊隨而來的強情節就似上膛子彈,為觀眾一一掃射,不到三集體量就完成了八次反轉。

齊王設計陷害,太子在張尚宮手中簪子掉落時將計就計,為第一輪反轉,案件關鍵人物張尚宮被宮女推下高樓,疑似一命嗚呼為第二輪反轉;張尚宮醒來後卻歪曲真相反將太子,為第三轉反轉;太子在提示下搶先找到重要物證,為第四輪反轉;物證為空空一張白紙,為第五輪反轉;在朝堂上,太子大殿請罪反詐齊王,為第六轉反轉;挾持重要人證的人實為太子派去,為第七輪反轉,齊王罪行證據確鑿後,太子含淚為齊王開脫,為第八次反轉。

《鹤唳华亭》,为谁而鸣?

多重反轉下,為觀眾帶來的是主人公開啟上帝視角絕殺對手的爽感。這與《延禧攻略》中魏瓔珞一路開掛,屢次反敗為勝帶來的爽感相似,是一種從故事模型、結構、劇情上去觸發觀眾的爽點,調動觀眾內心酣暢情緒,以形成觀眾追劇動力的源頭。

不過值得注意的是,強情節反轉的情節設置是一種頗具風險的操作方式,“把情節做得各種複雜離奇,雖然這樣也能黏合住觀眾,但問題是在一段強情節過去之後,後面情節但凡有一點接不上,觀眾們隨時都可以棄劇。”編劇王倦在接受骨朵採訪,談及劇本創作時就曾提及過這樣的擔憂,其打造的《大宋少年志》同樣以強情節反轉著稱。

如果反轉不能持續高能,極易讓觀眾產生“為反轉而反轉”的觀感。就已更新的劇集來看,《鶴唳華亭》懸念迭起、節奏緊湊,在反轉情節層面交出了不錯的成績單。但編劇王倦曾提及的擔憂,同樣值得後續創作者們警惕。

《鹤唳华亭》,为谁而鸣?

在風雅守禮的文化正劇基調下,作為觀者,不難察覺《鶴唳華亭》努力靠近年輕市場的用心。不論是美劇化情節推進手法,韓劇式男女主人公相遇相知故事,《大明王朝1566》式演員陣容,《琅琊榜》式家國情懷,《天盛長歌》式畫面氣質,乃至《延禧攻略》式的爽感設置,多個受市場青睞的劇集元素相疊加,都是《鶴唳華亭》向主流市場示好的過程。

著眼人物居廟堂之高的無奈與孤寂,對儒家文化進行還原與呈現,輔以多重主流市場流行元素拉近觀眾距離,造就了亦莊亦諧,厚重質感與娛樂元素兼具的《鶴唳華亭》。

《鹤唳华亭》,为谁而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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