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父亲母亲

编注:我在创作《夏满荷》的时候,好多读者问我,这是你自己的故事吗?当然不是,文学来源于生活,但一定高于生活。所谓的文学创作,是需要艺术加工的。这篇《我的父亲母亲》是一篇命题作文,创作的主旨是歌颂祖国的,再三斟酌后,将众多经历解放前、改革开放年代的父辈的故事进行艺术创作,最终写成了这篇散文。当然,当读者看到文章后,得出这是写的你自己的故事的疑问的时候,也是对作者创作的一种肯定和鼓励。


我的父亲母亲(散文)

姥姥家很穷,听母亲说,姥姥要临盆的时候还在田间辛苦劳作,在掰了一堆玉米棒子之后,母亲就心急火燎地生在姥姥的裤腿里了。天为被,地为床,深秋的寒气侵入母亲羸弱的身躯,自此母亲总是病恹恹的。

我的父亲母亲

姥爷的爷爷家是远近闻名的大户之家,等生下姥爷的时候,姥爷的父亲和姑姑先后染上了毒瘾,自此家道中落。姥爷读完私塾后,家中再也无力供他深造,他不得不中断学业返乡。和姥姥成家后家庭负担骤增,姥爷不得不以教书为生兼作屠户勉强度日。姥爷忙中偷闲时常常将姥姥焙好的柳叶当作茶饮,一手端着茶壶,一手拿着教鞭,一丝不苟地教导三个孩子读书。母亲和大舅就是在姥爷的严厉教导下,先后考取了大学,给贫寒之家带来久违的光亮。

母亲体弱,不堪农活。大学毕业后因为要照顾家的缘故就在姥爷家不远的学校里当了语文老师。父亲那时也在这所学校任教,吹拉弹唱样样精通,还打得一手好篮球,业余时间舞文弄墨,常在报刊杂志上发表文章,在众多的老师当中父亲是最耀眼的一个。母亲温婉可人,一头黑黑的卷发,大眼睛小嘴巴高鼻梁,常穿一袭灰色的粗布旗袍,要比二三十年代的电影明星还要漂亮。父亲对母亲暗生情愫许久,但终没有勇气追求母亲,直到校长牵了红线,捅破了那层窗户纸,父亲和母亲才热恋起来。

姥姥家贫寒,但在为母亲置办嫁妆的时候,姥姥和姥爷还是竭尽所能为母亲准备了一床真丝棉被和一件大绒的披风。奶奶家因为爷爷早亡的缘故家徒四壁,无力置办任何物件。在要结婚的前一天,父亲把窘境和母亲吞吞吐吐说了以后,母亲低下头盯着脚尖轻轻说了一句:“东西是可以慢慢置办的,不打紧。”父亲见母亲态度恳切,心下大喜,鼓足勇气,当着母亲的面把左边的义眼摘了下来,眼看着父亲几乎陌生的面孔,母亲如万箭攒心,心里泣血不止,几近昏厥,逃也似地跑到村外的河堤上嚎啕大哭起来。母亲那时很羞怯,恋爱许久,竟不曾发觉父亲是只有一只眼睛的半盲人。

父亲陪母亲在河堤上坐了良久,与母亲一起默默落泪。母亲眼见落日一点点被夜幕吞没,从河堤上走了下来,父亲悄悄跟在身后,陪着母亲走到姥姥家。等快到门前,母亲又急急折返回来,如此往返周折,两人累得都气喘吁吁,天色也渐渐亮了起来。

1957年的春天还是有些凉意,但是母亲和父亲的头上冒着热气,两个人的手都是湿漉漉的。母亲狠狠捶打了父亲后,又跑到大堤上。早春的河堤笼罩着一层淡淡的青色,泥土的芳香沁人心脾。父亲和母亲并肩站在河堤上眺望远处,母亲泪眼婆娑地看着父亲:“我命当如此,一生一世当你的左眼。”父亲紧紧抱着母亲:“愿一生为你当牛做马,不负你的深情厚谊。”

父亲与母亲伉俪情深五十五载,相敬如宾。母亲属龙,性格内向刚烈,骨子里柔中带刚。父亲属猪,天真、热烈、奔放,一静一动,天然互补。

八十年代初,父亲敏锐地察觉到计划经济向市场经济的转变,辞职下海,先后卖过水果、生鲜,开过粮店,一路摸爬滚打,吃尽了苦头。有时忙起来十天半月也不着家,却常常折了本钱,看着胡子拉碴的父亲,母亲常常红了脸,张张嘴,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往往端给父亲的不是热粥就是热茶。有母亲无言的支持,父亲甩开膀子在商海里浮沉,到了1983年,我家成为第一个能买得起电视的人家。

那时电视剧《霍元甲》正在热播,我家买了电视后,街坊四邻就像一群蜜蜂都让父亲“轰”到家中,每当“昏睡百年,国人渐已醒”的歌声响起,屋里早就坐满了黑压压的一群人。父亲总是把最好的位置留给年岁长的老者,和母亲一起挤在最不起眼的位置,父亲伸长了脖子随着《霍元甲》的剧情手舞足蹈,母亲则安静地靠在墙上纳着鞋底,时不时地瞄两眼电视,瞄两眼父亲。等到夜深众人散去,母亲便拾掇起板凳,手里拿块抹布,将每个角落细细打扫,倦了乏了才上床休息。

九十年代,大兴公路修建的时候,父亲又开起了饭店,生意好得不得了,常常到夜里两三点钟才能打烊。父亲和母亲累得直不起腰,每天的眼睛都是红彤彤的。母亲的手由于长期浸泡在水中,骨关节严重变形,腰椎也累得滑脱了。父亲在开了十年饭店后,转而做起草袋生意,那时陶瓷制品大多用草袋包装,父亲终日奔波在乡下收购草袋,又要往返于多家陶瓷公司送货、结账,风风火火的劲头根本不像是年过花甲的老人。

父亲是典型的国字脸、浓眉毛、阔嘴巴,和《西游记》中的如来佛祖有几分相像。他的心肠柔软,见不得别人有苦有难。一次在路上一个愣头愣脑的小伙子骑车撞了他,腿上的口子有半尺那么长,看着汩汩流出的鲜血,小伙子吓得全身筛糠,脸色蜡白,父亲居然让小伙子走了,没要人家一分钱药费。还有一次,父亲在去外地送货的高速路上,看到一个人躺在血泊中,在全车人都反对救助的情况下,父亲硬是冒着生命危险将生命垂危之人送到医院,救了素不相识之人一命。

母亲虽然不善言辞,也和父亲一样爱救济他人。四十多年前,我家来了一位大娘,坐在我家炕头抽旱烟,好吃好喝呆了三天,我们以为是远方的亲戚,没成想临走才知道是河南讨饭的大娘。母亲看她实在可怜,把她引到我家,临走还送大娘了几件衣裳。要知道那时我家还要姥姥家救济些大米和花生才能填饱肚子,几个孩子的衣裳都是大的穿小了,小的再穿,日子也紧巴巴的。大娘临走时,拉着母亲的手不停地说:“大妹子,好人有好报,好人一定有好报。”

父亲和母亲在乡下建了四间平房,虽没有常住,但房子也凝结了父亲多年的心血。四间平房全是青砖绿瓦,会客厅、厨房、卫生间一应俱全,阳台上摆满了观赏花卉,大半年的时间都是春意盎然,尤其是到了深秋初冬时节,房前的柿子树上挂满了红柿子,像一盏盏吉祥的灯温暖着心房。母亲做得一手好柿饼,香甜软糯,放在嘴里满是儿时的味道。母亲做柿饼,从不让人沾手,只她一人忙碌,见她用刨子把柿子外围硬皮刨净,只保留萼盘和梗皮,一朵朵金晃晃红彤彤的柿果散发着柿子特有的清香,满院子都是秋的味道。父亲笑眯眯地看着母亲忙碌,听单田芳的评书,每听到精彩的段落,父亲就忙不迭地喊来母亲,他俩头碰头,耳朵凑到一起,落日的余晖将他们笼罩在一起,庭院一片静,心中小溪淌,真是花好月圆、岁月静好呢。

六年前乡下的房屋被列入拆迁计划,父亲那时病得很重,生活起居都需要人照料。而乡下的屋子接地气,出入也便利,非常适合父亲养病。母亲为此不愿意拆除房屋,父亲急得强撑起身子:“咱家三代都是共产党员,是党员就得无条件支持国家规划和建设。京津冀一体化建设需要占地,不要说国家还给补偿,国家就是不给补偿,也不能在拆迁的事情上拖后腿。”父亲自突发脑淤血后,平日不爱言语,一辈子也没和母亲红过脸,在拆迁的事情上父亲第一次和母亲发了火,母亲紧紧抓着父亲的手:“不是为了你养病,我不会拖后退的。你这一病,上下楼不方便,我是想着你快把病养好了,咱们还有许多的福没享完哪。”父亲捧着母亲的脸,一字一顿地说:“评书里哪朝哪代也没有现如今的日子太平、富裕,人得懂得知足、感恩。共产党让咱们过上好日子,咱们也得支持共产党搞发展、搞建设。”

转眼父亲已经作古三年,母亲继续着父亲未完的梦想,每年捐助一名失学残疾儿童,不让一名残疾儿童掉队。如今,八旬的老母亲还学会了智能手机,玩微信、玩抖音忙得不亦乐乎,还常常微信视频叫我们回家吃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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