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返藍泊灣

●趙建東

我不懂英語,但是我知道Number One(第一名),在我心裡,Number One就是我的家鄉藍泊灣。藍泊灣,因“印象藍泊灣生態觀光園”而得名,逐漸成了一師十團的別稱,傲立天山南麓,固守塔里木河北岸,被譽為古絲綢之路上的“江南”,新絲綢之路上的“天府”,阿拉爾的驕傲。在那裡,封存著我童年的天真,迴盪著我童年的歌謠。

南疆不像北疆那樣白雪茫茫,冰雪從天山上的托木爾峰向塔里木河走來,有時會走得多一些,有時會走得少一些。到了春天,冰雪融化,來自北方天山經阿克蘇河的白水會與來自南方崑崙山經和田河的綠水相遇,彙集成塔里木河。很快,塔里木河兩岸一片蒼翠;接著,五顏六色;慢慢,一片金黃,一片落葉……最後,步入寒冬。

雖然播的麥、種的稻喜獲豐收,但是藍泊灣的人不能只顧自己,還要考慮大多數的人。因此,大米白麵定量,豬肉羊肉憑票。父親不停地求人買豬屁股和羊尾巴上的肥肉煉油以便讓母親精打細算使用,而我在吃夠了菜窖裡的土豆、白菜和蘿蔔後,開始盼望著一個月一次的辣子雞。夾一塊雞肉,想起家中那隻朝夕相處的老母雞,我鼻子一酸,眼睛溼潤了……唉,一種說不清的心情。

除了同小夥伴們打嘎嘎(木棍)、拉彈弓、推鐵環、滑沙等之外,我還做了些壞事。比如,用破棉帽到地窩子上堵人家的煙囪,事發後被父親棒打著屁股找人家道歉,既享受了別人被煙燻出來的快感,又忍受了自己被棒打出來的痛苦。唉,一種道不明的感受。

記得一天中午,烈日當空,乾熱難耐。我穿著短褲,走下了塔里木河。對岸,有一位年輕的姑娘站在樹下,白襯衣,藍裙子,身材修長;大眼睛,高鼻樑,模樣俊俏,她長髮飄逸,是我一生中見過的第一個美女,因此,我盡情地欣賞著她。

她問:“小孩,水涼嗎?”我答:“開始凉,過一會就不涼了。”她又問:“小孩,你多大了?”我答:“12歲了,小學剛剛畢業。”我問:“大姐姐,你拿尺子做啥?”她答:“這不是尺子,是標杆,測量用的。”我又問:“大姐姐,什麼叫測量?”她答:“就是蓋房子,修水渠,建公園……把最美的東西畫在紙上,鋪在地上。”

啊,崇高的職業。

於是,我便在塔里木河岸的沙灘上打造起我的藍泊灣。有團部、連隊、學校、醫院、公園和田野,還有“河道”。提一桶清水倒入“河道”,“河流”的前鋒就像一條銀舌,緩緩地捲起了枯枝碎葉,一邊收錄著“河岸”邊的風景,一邊把“河床”上的沙土隱藏在身下形成河流。

我張開雙臂大聲呼喊:“長大後,我要當規劃師、設計師和工程師!”

啊,偉大的理想。

就這樣,抱著對故鄉的一片痴情,多年來我一直關注著藍泊灣。阿克蘇河來源於天山山脈,石灰岩溶解後使河水變白,維吾爾語稱為阿克蘇河,是白水河的意思。和田河來源於崑崙山山脈,流經浩瀚的塔克拉瑪干沙漠,當看到金黃的流沙、碧綠的胡楊和湛藍的蒼穹,就不難明白和田河的水為什麼是綠的。

我在和田工作時,決定沿著和阿公路,從崑崙山的北麓穿越塔克拉瑪干沙漠向天山的南麓進發,看一看我思念中的藍泊灣,親一親我夢想中的和田河。經過四個多小時的車程,空氣中一股陌生而又熟悉的味道迎面撲來。我知道,我已踏入故鄉的土地。開門,下車,呼吸家鄉清新的空氣,沐浴家鄉溫暖的陽光,過去那些朝朝暮暮的情景不斷湧上心頭。啊,我家的房子,我家的院子,我家的菜窖,我家的那些土雞,還有童年時的藍泊灣……勤勞溫順的母親,讓我懂得了如何做人;威嚴慈祥的父親,讓我學會了如何做事;那一位姑娘,讓我知道了什麼是理想;那一座沙盤,讓我明白了什麼是人生。

發小們來了,望著眼前這些身穿西裝、膚色黝黑的夥伴,而腦海中還是他們身著軍裝、理著鍋蓋式髮型的形象,這讓我想起過去的歲月。

我對他們說:

“和我小時候規劃的一樣,這裡應該有一個公園。”

“這個小區很精緻,徽派建築,既排列有序,又錯落有致;既古色古香,又現代時尚;既玲瓏精巧,又大氣磅礴。看那假山,瀑布垂簾,飛花濺玉,銀星散落。看那拱橋,藤蔓纏繞,葉綠花紅,巧奪天工。植物塑造的動物,昂首挺胸,憨態可掬……彷彿走進了綠的寶剎,花的殿堂,水的靈宮。”

一個發小說:“現在不叫大田了,叫生態科技示範園區。好幾千畝地,苗木、花卉、蔬菜、糧食和水果。阿克蘇的大米是全疆最好的大米,阿克蘇的蘋果是全疆最好的蘋果。藍泊灣,一年四季,百花盛開,紅的似火,黃的是金,白的如雪,紫的若霞。而這些園區呀,早已成為藍泊灣人民的綠色銀行。”

另一個發小說:“看,藍泊灣人的穿戴:整齊,漂亮,洋氣!即使在田間幹活的人,也不比阿拉爾、阿克蘇和烏魯木齊的差。看,藍泊灣人的表情:健康,自信,友善!就連我們這些老傢伙,不僅吃好、喝好,而且唱歌、跳舞,到處參加比賽。”

藍泊灣,用建築和藝術譜寫樂章,用經濟和文化勾畫藍圖,用生產和生活釀造美酒,實現了我童年的夢想。

晚上,在賓館裡,我徹夜未眠,激情萬分地用毛筆蘸墨在宣紙上寫下一首詩:

一生痴絕處,重返藍泊灣。

樓宇屬徽派,民俗系中原。

斜陽靚樹棗,彩錦蓋棉田。

莫道邊關冷,十團不夜天。

啊,Number One,希望你成為我家鄉藍泊灣的一張名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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