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春訪名家】
1月17日清晨，我們一行四人帶著光明日報的問候，前去拜訪中央美術學院教授周令釗。一路上，大家有些激動，更多的是期待。
周令釗的家在北京東五環一個普通而安靜的小區。一進房間，就看到他坐在桌邊微笑著和我們打招呼，桌上放著正在閱讀的當日報紙。我們大聲和他問好，老先生站起來緩緩挪步，笑著回應：“我聽得見，你們這麼大聲，我要震耳欲聾了。”房間裡頓時一片歡聲笑語。
驚訝，驚喜，周令釗刷新了我們對百歲老人生活狀態的認知。
2011年，“周令釗藝術展”第一次在中國美術館舉行，周令釗笑言，“我才92歲，來日方長”。
朋友們祝他活過100歲，他說一定努力完成任務。
2020年，歲月的年輪如約劃到了101歲。
周令釗的人生是一幅長卷，波瀾壯闊，雲捲雲舒。
他是一面鏡子，照見了中國社會天翻地覆的歷史進程。他的藝術人生，是20世紀中國美術發展演進史的鮮活例證。
他是資深的革命者。1919年5月，周令釗出生於湖南平江縣爽口鎮。1937年參加了湖南文化界抗敵後援會所屬湖南抗敵畫會，此後在硝煙瀰漫的革命生涯中，以畫筆代槍投身抗日戰爭和人民解放戰爭，足跡遍及大半個中國。我們提到的一些只在書上見到的名字，老人說，我認識啊，他們是我並肩作戰的戰友。剎那間，我們理解了什麼是活著的歷史。
他是老一輩畫家中典型的“多面手”。他的油畫凝重深沉，他的水彩活潑明媚，他的水粉酣暢自如，他的壁畫開拓民族藝術風格現代化……他創作的大型歷史油畫《五四運動》，主筆設計的大型壁畫《世界人民大團結》，被人民大會堂、中國國家博物館等機構收藏。
他是新中國美術教育的一代名師。作為中央美術學院教師，周令釗同樣見證了這所中國美術最高學府的成長與發展。2018年8月30日，在中央美術學院建校100週年之際，習近平總書記給周令釗等8位老教授親切回信，向他們致以誠摯的問候，並就做好美育工作，弘揚中華美育精神提出殷切希望。信中這樣寫道：“耄耋之年，你們初心不改，依然心繫祖國接班人培養，特別是周令釗等同志年近百歲仍然對美育工作、美術事業發展不懈追求，殷殷之情令我十分感動。”
談及青少年的美育工作，周令釗指著自己的一件書法作品，上面寫著“遵師導 學造化 練真功”，說那是他的“教育座右銘”。他說：“真正的美存在於大自然、大社會，你得行萬里路到大自然、大社會中去尋找美、體驗美、創造美。我教學生也是這樣，要求學生多看、多想、多動手，要‘尊先人，師造化’。臨摹是學習，但不能一味地臨摹，要溯本求源，發現自然造化、社會生活之美。”
他是新中國國家形象的設計師。他參與設計了國徽、全國政協會徽、中國少先隊隊旗；主筆設計了“八一勳章”“獨立自由勳章”“解放勳章”等，並擔任第二、三、四套人民幣票面整體美術設計；創作了大量體現國家形象的郵票、宣傳畫等藝術作品。中央美術學院院長範迪安說，周令釗用嶄新的藝術形象“設計”了嶄新的國家形象，洋溢出新中國屹立東方、中國人民站起來的時代風貌。
周令釗設計過眾多作品，有許多他都不記得了。2019年中央美術學院為他舉辦百年藝術展，在整理資料的過程中，他的女兒周容又重新發現了不少父親的作品。周令釗的眾多設計藝術作品以國家名義發佈，為國家代言，他在業界資深望重，但他的名字也許並不廣為人知。
他做得很多，他說得很少。
“有哪一位藝術家如他那樣，涉獵難以想象的廣泛而多樣的領域；有哪一位藝術家如他那樣，完成難以數計的或為重大或為平凡的藝術項目的創造，卻都能達到至精至善；有哪一位藝術家如他那樣，人民需要就是他無休止的動力，不停勞作是他終生的快樂……”中央美術學院教授侯一民對周令釗的評價，更多來自對其藝術人生的敬仰。
我們都好奇，什麼樣的保養讓老人保持這樣的精神狀態。周令釗說，有活幹，有事做，就是快樂的。今年他還承接了前門地鐵壁畫的創作任務，“最美的時光在路上”。
周令釗拿出在2019年出版的傳記《親歷中國100年——周令釗傳》交給我們，說上面有更多的細節，比他講得清楚。翻開扉頁，上面寫著：
獻給歷經滄桑、日益強盛的偉大祖國；
獻給勇敢堅定、孜孜不倦朝著太陽奔跑的人們。
在新春佳節之際，周令釗提筆寫“福”，一筆呵就，瀟灑厚重。老先生拿著福字，笑眯眯地說：“祝《光明日報》廣大讀者新春吉祥！”
暖暖的陽光透過窗欞灑在老人身上，紅底的福字映出融融的光暈，祥和安泰。
美好的年華，美好的早晨，美好的祝福。
（本報記者 張玉梅）
閱讀更多 光明日報 的文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