網文平臺也有“流量焦慮”

4月27日晚,吳文輝離任傳聞終經一紙公告作實。吳文輝從原東家聯席首席執行官的位置上榮退,辭任管理職務。

吳文輝在被宣佈榮退之後發了一條朋友圈,道天下無不散之宴席,當面向大海,讀書看花。彼唯於湖海之畔,掃席以謝諸君。

网文平台也有“流量焦虑”

(圖源:網絡)

吳文輝的釋然,頗有白髮漁樵江渚上,慣看秋月春風的意思。

但吳文輝所奮鬥大半生的網文界卻未見得如他雲淡風輕。

吳文輝榮退,可以被解讀是網文界對流量的妥協。換句話說,就是吳文輝所堅持的內容付費也許走不通了。有關的影響今日無論在輿論面還是資本市場均已持續發酵。

據2月18日,中國社科院發佈的《2019年度網絡文學發展報告》,去年國內網絡文學用戶數量已達4.55億,在網文活躍用戶中,95後讀者佔54.5%;付費用戶中,90後佔比已超過用戶總量的66%。

吳文輝揮手作別之後,熱鬧得近乎的沸騰的網文界迎來大變局,恰似翻江倒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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網文平臺的“流量焦慮”

2000年,吳文輝大學畢業。

北大計算機系畢業的他理所當然地成為了一名程序員。除此之外,吳文輝平時最大的愛好便是看書。因為這個興趣,吳文輝後來加入了“玄幻文學協會”組織。該協會的發起人林庭鋒(寶劍鋒)是國內第一批本土玄幻作家。

2002年,玄幻文學協會更名起點中文網,吳文輝是六個創始人之一,負責網站的技術,網名黑暗之心(上文中吳文輝朋友圈配圖即起點創始人合影)。寶劍鋒等四人則以網文作者身份拉人。

隨著網站越做越大,隨即而來的是運營成本的壓力。起點網開始尋求流量變現。當時行內慣用的變現手法有幾個。一是廣告,但當時即使是門戶網站亦未能靠廣告實現盈利;二是版權代理,即把平臺自有小說版權出售予港臺出版商,從而賺取差價,但這種方法很難保證收入,因為港臺出版商不一定會買起點的小說版權。

第三則是內容付費。新世紀初的中國連互聯網都算不上十分成熟,更遑論內容付費生態。吳文輝和起點網算得上是吃螃蟹的人。起點網將平臺上小說內容拆分成一個章節一個章節“出售”,讀者按章付費解鎖內容。這樣一來,作者有了連載更新的動力,平臺也可以避免全本賣出之後瞬間被盜版的風險。

當時起點對讀者的收費是一毛錢看一章,千字兩分錢。因為收費制度的建立,起點對比其他網絡小說平臺更具有回報競爭力,於是便開始聚攏了互聯網的優秀作家,產出讀者喜歡的內容,從而形成一個完整的閉鏈生態。

直至現在,起點網仍採用網站訂閱、渠道銷售所得、版權收益與作者共享分成的方式。

网文平台也有“流量焦虑”

(圖源:起點官網)

吳文輝對付費閱讀的經營模式近乎到了執拗的程度,以致於後來收編入騰訊旗下之後,以他為首的管理層仍深信他的平臺付費率及人均消費額一定會持續提高。

但事實卻相反。吳文輝的付費閱讀模式再遭到免費閱讀內容模式的狙擊。2018年下半年開始,多家互聯網大廠開始推出自家的免費閱讀APP。

截至最新,字節跳動旗下番茄小說獨立App日活已超千萬。另據Quest Mobile統計,截至3月份,趣頭條旗下米讀日活用戶為622萬。入局者還有連尚網絡旗下的連尚文學、阿里旗下的書旗小說、百度投資的七貓小說。

十多年前,起點憑藉著收費模式在其他網絡小說平臺競爭對手中脫穎而出,憑藉的是足夠優秀的作者內容儲備(平臺作家包括唐家三少、貓膩等),對應的是起點能給作者足夠豐厚的回報。

但這樣的故事現在大廠扶持的免費閱讀App也能講了,吳文輝對內容付費的堅持多少已顯得有些不合時宜。

據財報顯示,吳文輝前東家2018年末平均月付費用戶人數為1080萬,低於2017年的1110萬人;付費比率也從此前一年的5.8%下降到5.1%。

如今,一年多過去,入局免費閱讀的玩家越來越多,吳文輝的榮休在意料之外,但亦在情理之中。

過去吳文輝的起點網內容生態是以作家為核心的生態,現在的在線閱讀平臺卻是以用戶流量為核心。比達分析師李錦清表示,如果從頭部互聯網平臺的角度來看,在線閱讀就是吸引用戶的入口。在吸引到用戶之後,互聯網平臺卻不一定需要依靠閱讀本身取得收益。未來免費+付費模式將會融合成為平臺主流,在該過程中部分團隊或需要割捨既有利益。

在流量為王的洪流下,吳文輝以作家為核心的堅持顯得那麼弱不禁風。

上文有提及,當前網絡文學的讀者群體95後讀者佔54.5%;付費用戶中,90後佔比已超過用戶總量的66%。這部分用戶同時也是互聯網大廠其他產品的消費主力——而文學IP天然具有可改編及可衍生性,該部分流量背後的經濟價值就不言而喻了。

當網文平臺也有“流量焦慮”,吳文輝的離去或者只是歷史進程的必然結果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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網文經濟作者金字塔分層

據《2018中國網絡文學發展報告》,該年內各類網絡文學作品累計達到2442萬部,較2017年新增795萬部,同比增長48.3%。其中,簽約作品達129.1萬部,年新增簽約作品24萬部。

同期,國內網絡文學創作者已達1755萬,其中籤約作者61萬。在簽約作者當中,兼職作者的佔比為61.9%,較2017年提升6.9個百分點。在年齡分佈上,90後作者剛過一半,佔比為50.6%。

年輕、快速增長的作者及讀者群體,光從數據上看,國內的網絡文學經濟就如同初生的太陽,有著巨大的發展空間。

但從收入發佈上看,創作者月收入高於5000元的作者所佔比例僅僅為15.4%。

在2017年的中國網絡作家富豪榜上,榜首唐家三少的版稅收入是1.3億元;榜眼天蠶土豆的收入是1.05億元;無罪及月光分別入賬6000萬及5000萬元,位列第三、四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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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圖源:中商產業研究院)

表面上看,網絡文學市場是個快速增長的市場。內裡,其生態下不同作者的差異卻是極大,如同一個高聳的金字塔,只有少部分人可以爬上最頂端。

國內某著名網絡小說平臺上,將寫手分為未簽約寫手、A簽寫手、上架寫手、優秀寫手、超級寫手及白金寫手等六個等級。在上架之前的寫手都不會的穩定的收入分成。而即使去到“優秀”級的寫手,章均閱讀量在500以上2000以下,其月收入亦不過2000-3000元。

超級寫手(章均訂閱量2000以上),加上月票及打賞獎金,月收入亦不過5000左右。

熱鬧的網絡文學市場,作者的稿酬分成實際上並不好賺。

而頭部作家之所以身家豐厚,其實大部分來源於版權收入。以玄幻小說《大王饒命》為例,作者會說話的肘子每個月的訂閱收入為60萬,但全書的版權費用高達2000多萬;《陳情令》作者墨香銅臭的新書《天官賜福》則賣出了4000萬版權費。

顯然,市場上可賣出如此高價的網絡小說不會太多。而且網絡文學市場還存在一定馬太效應,作者的粉絲讀者越多,小說版權越容易賣出好價錢。

普通作者之前無人問津的很可能仍是無人問津。

對於一些以字數計算稿酬的網文平臺而言,其金字塔底端的入門級寫手千字稿酬甚至可以低至千字10元。

而在免費閱讀的大勢中,最容易受傷的卻是這部分廉價寫手。頭部寫手的收入主要來自版稅收入,平臺流量增大(假設免費閱讀會令平臺用戶增加)甚至還可以抬高其作品版稅,但中低等級的寫手至少在短期內收入會受到影響。

收入降低之後,網絡小說“水文”的現象還可能更嚴重。據互聯網上一名網文寫手披露,其入行初期為了湊字數,一場打鬥便可以用到三萬字描述。百度粘貼拼湊、模式化句子堆砌都是常用的水文方法。

水文的直接結果自然是內容質量的下降。

據《2018中國網絡文學發展報告》,網絡文學作者日均創作時長一般在5小時左右,日均更新量為2500字左右,作者筆齡三年以下的佔53.7%,三年以上的佔46.3%。

無論從任何一組數據上看,網絡文學均是有違傳統文學創作規律的。

而免費閱讀的全面普及,則可能令傳統文學與網絡文學出現更大程度的背離。水文可能越加常見。可預見在流量焦慮之下,網絡文學變得更以流量為上,內容可能更“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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網文經濟的未來——粉絲經濟?

4月23日,吳文輝前東家平臺的三位頭部作家囧囧有妖、會說話的肘子、蔣勝男在快手平臺開通“閱讀·BOOK思議”主題直播,分享自身小說創作心得。

网文平台也有“流量焦虑”

(圖源:網絡)

言情小說白金作家囧囧有妖分享的是甜文創作的經驗。在面對刷屏“不要虐男二啦,男二意難平”彈幕時,囧囧有妖回應稱不敢,怕“你們會打我”。

在直播中,囧囧有妖還和粉絲探討養貓心經;肘子則漫談IP影視動漫改編,內容實際上已不侷限於小說創作心得分享的主題。

囧囧有妖、會說話的肘子兩位作家開通直播後,其直播間均在不足半小時內湧入幾萬人。這些觀眾是“讀者”,但說是粉絲也不為過。

據《2019網絡文學發展報告》,隨著讀者年輕化,網文作者亦更懂通過作品“埋梗”“圈粉”,讀者亦更主動參與作品評論。

2019年,起點用戶每天使用“段評/章評”的用戶佔比超過50%,邊看網文邊看“段評”已經成為用戶標配。而網文創作者也會從評論中“翻牌”,創作符合讀者腦洞的情節。報告顯示,有段評習慣的付費率會高於沉默用戶10%。

另外,各種圍繞創作內容的書友圈、角色圈、興趣圈等豐富的垂直用戶社區也持續孵化。2019年,閱文平臺上一共有成361個平臺級別興趣圈,書友圈累計發帖600餘萬條,日均瀏覽用戶佔比達30%,最大興趣圈用戶突破52萬。

從作者與讀者的互動情況來看,隨著網文平臺讀者及作者的年輕化,其更富互動精神、活躍等特徵的Z世代讀者正有粉絲化趨勢,他們除了會就作者作品參與討論外,甚至還會關心作者在創作之外的其他方面。

另外,網文IP價值鏈同樣在不斷延伸。2019年,網文IP改編劇《慶餘年》在豆瓣評分達到7.9分,騰訊視頻播放量衝破67億次,愛藝奇熱度最高值8800,為2019年貓眼劇集影響力網絡平臺綜合總排名第一位。

而電視劇的熱播亦令同名小說在起點讀書APP上的在線閱讀人數、單書在線閱讀收入增長50倍、推薦票達352萬張,聚集超200萬粉絲。書影IP的雙向作用正在形成。

网文平台也有“流量焦虑”

(圖源:《2019網絡文學發展報告》)

時間回到2001年,當時的網絡文學平臺甚至還沒有雛形。18歲的郭敬明以一篇《假如明天沒有太陽》獲得第三屆全國新概念作文大賽一等獎。第二年,郭敬明再以《我們最後的校園民謠》獲得第四屆新概念一等獎。

在新概念成名之後,郭敬明之後的作品曾被冠以矯揉造作、價值觀不正確的評價。其《夢裡花落知多少》甚至被指抄襲。但這並未妨礙郭敬明的作品暢銷。其中,《小時代》系列累計銷量超過350萬冊。

2013年,郭執導的小說同名系列電影上映,但之後口碑撲街,暢銷書作家轉型導演算不得多成功。

如果郭敬明趕上了現在這個互聯網的大時代而他也願意將小說放在網絡連載的話,他可能會成為網絡文學粉絲經濟化下的流量TOP。

可能他會有更多的書迷粉絲,或者有更多的作品已被改編成電影。

但在流量被消費盡之後,郭敬明是否會如現在一樣歸於沉寂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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