編者按：2月6日，西安市教育局官方公眾號發佈通知“停課不停學”。今天（2月10日）早上，西安各中小學準時在線開課。沒想到，下午我們就收到了不少家長對這次線上直播的吐槽，下午18點多，西安市教育局局長姜建春在接受媒體採訪時承認由於網絡條件、網速原因，有“少數學生”不能正常登陸收看學校的直播課，建議錯峰點播。
不可否認，在線開課的動機是好的，家長們、要趕教學進度的老師和學校都能鬆一口氣，但目前看來，在線直播上課的技術障礙難度未免比想像中大得多，更不用提更進一步的老師學生互動交流，希望西安市的教育部門能對此進行改進。
以下是我們收到的幾位家長的敘述。
暴躁老哥發表於2月10日
今早我家雞飛狗跳地吵了一早上。
我們是西安周邊城市人，我弟在西安某高中上學，這幾天老師在群裡多次通知“停學不停課”的各種辦法，我們家商議，我當技術指導，我媽當助教，我爸是物質外援，就為給我弟解決上課的事情。
可以用手機、電腦和電視臺上課。電視臺是西安etv教育電視臺，我們這裡電視上沒有，就用前兩種辦法。
從昨天就開始雞飛蛋打了，晚上班級開視頻會議，一個個娃們跟上班族一樣，視頻會議開課儀式，每天早晨打卡，幾個qq群裡消息閃爍，微信群裡紅點點不斷。高端是真高端，上班族也是真上班族。昨天晚上，下載了3個app，為了看電子課本還用上了iPad，一臺電腦用來上課，我的筆記本拿來應急備案，兩個手機也進入系統，作為物質支持。深夜，我爸冒著危險跑出去託人，從打印店緊急打印了課本。
今早六點半，全家人在我媽高亢的起床號中起床，迅速吃早飯洗漱，兩臺電腦擺好，兩臺手機架上，書本放端，一直刷著手機，時間一到，我們幾個人同時點進去。電腦那邊崩潰了，我媽手機也沒進去，我的手機跌跌撞撞進去了，幸好，算是進來了。
我弟開始上課，過了五分鐘，視頻卡住了，我只好刷新，電腦又能看了，電腦和手機進度還不一樣，我弟也懵了，只好再調整。總算磕磕絆絆聽完了《林黛玉進賈府》，老師的聲音也聽起來顫抖，一點也不像自信的主播，只能念講義，沒法好好發揮水平。
到了數學，所有的設備都失效了，我媽開始罵我弟，又罵我爸亂點。我爸問我，大學學了啥，這咋都弄不會。我說，關我啥事，這怪教育局好吧。
點開家長群，裡面刷滿了，“進去了嗎”、“我沒有”、“進去了”、“啊出來了”，這詭異的對話，更讓我覺得好笑。
學生群裡更是嗨翻了，幾十個老哥根本沒有進去，索性一起打語音電話聊天，進去的一位老哥給他們語音直播，“現在林黛玉進賈府那裡啦”。一個個都在艾特老師，老師，我感覺他也快瘋了。一早上折騰了三四個小時，以林黛玉進賈府開始，以我媽罵我弟，我弟差點兒離家出走結束。
我打電話問兩個在西安教書的朋友，朋友苦笑跟我說，別提外地了，我們西安本地的孩子也沒進去，電視臺只有初三高三。班裡五十多個娃，兩三個聽了課。聲音裡都是疲憊。
實話說，我確實不知道後面該怎麼辦？既然這麼容易崩潰，為啥不提前做個測試，或者乾脆把錄播課授權給其他播出方式。沒有緊急預案嗎？
西安市的出發點是很好的，集中力量，全市組合名師上課，就不需要每個學校的老師自己備課了。但問題是得考慮技術能不能跟得上，課堂安排是否合理。
補充一下，不光是西安，我覺得現在其他地方教育方面也亂糟糟的，我同學在外地當老師，跟我說他們要老師直播講課，她所有的備課資料都沒在家裡，只好求助我們，“有資料嗎？能拿來講課的那種？學生等著呢，我要哭了。”另外一個夥計說現在自己還在農村，天天指導學生用釘釘，自己都快炸了。
當然，我吐槽了這麼多，我能有啥辦法嗎？我沒有辦法，我又不是教育局，誰的事誰自己想辦法。就這！
何肅發表於2月10日
因為疫情，西安市教育局從2月10日起實行網上教學“停課不停學”。
2月3日起，學校老師通過微信及QQ群，讓下載騰訊會議以及學樂雲，並將電子版教材發到群裡，讓家長下載打印，2月8日收到了老師發的《訂了，同步課程直播課表完整發布》，這是西安市教育局微信公眾號發佈的直播課表及平臺上線時間以及觀看方式，大意為：
1、2月10日開始直播課。
2、通過西安電視教育電視臺微信公眾號、西安教育電視臺網站及廣電、電信以及移動IPTV收看直播。
2月9日下午，老師在群裡發了觀看鏈接，並再三確定讓大家做好準備工作。我用手機打開了鏈接，又用計算機打開鏈接，之後選擇年級進入，選擇2月10日第1節語文，直播畫面出現上面顯示倒計時，距直播倒計時9小時幾分幾秒。
2月10日早上八點半，我依次打開手機，筆記本電腦、iPad和電視機，我家用的是電信的IPTV，原計劃讓孩子用看電視，但是電信的IPTV“停課不停學”欄目，一直沒有打開，我考慮讓孩子用筆記本電腦看直播課。用電腦打開觀看鏈接，一切正常，選擇年級進入，選擇第1節語文，畫面顯示倒計時還有17分鐘多，我心想沒問題。
九點整，電腦屏幕的倒計時畫面結束，卻沒有出現直播畫面，左下角顯示不支持播放類型，迅速刷新，但是一刷新就再也進不去了，很長時間沒有結果，再刷新就出現了白屏。
此時，學校的QQ群及微信圈，家長們都在說進不去啊怎麼辦，有家長說多刷幾次可能會進去，到九點零五分，群裡個別家長進去說進去了。
我不停地刷新手機電腦以及電信的IPTV，不管怎麼刷都一樣，群裡有家長說，快快上IPTV ，IPTV可以進去，然並卵我再怎麼刷也是一樣，我猜應該是西安市教育局服務器癱了。
這時，老師在群裡發了語文課錄播的視頻，家長們紛紛下載讓孩子觀看。
此時，時間已經過去了八分多鐘，因為直播課每節課是20分鐘，中間休息10分鐘，然後又上第2節課，等我把語文視頻下下來，讓孩子開始觀看時已經九點十三分，孩子觀看完第1節課語文課的視頻，第2節數學課已經開始，而我還是進不去直播平臺，不管是手機電腦還是電視機。
數學老師又將數學錄播的視頻發到了群裡，家長們依舊下載，讓孩子觀看。直到十點二十分，我終於在電視上的電信IPTV上，打開了直播課，觀看了科學這門課。十點五十分，早上課程結束。
說實話，我覺得直播質量也不敢恭維，語文第一課20分鐘中有15分鐘老師在讀課文。
這就是我和孩子第一天上午上直播課的過程。
鐵一中家長髮表於2月10日
今天是孩子通過網絡上直播課的第一天，對於孩子來說，這是一種全新的授課模式。
在疫情爆發的開始，我還在為孩子的學業擔憂，但是當學校將課表完整呈現在我們的眼前時，我對於學校的周密安排很滿意，也被老師的認真負責感動。
或許是最近窩居的鬆懈，也或許是網絡授課的新穎，今天早上，兒子的狀態是興奮的，拋卻了往日的懶散，積極地按照老師課表的時間安排，朗讀、思考，在上課的時間聚精會神地看著直播，跟著老師的節奏，完全沒有因為在家裡學習而表現出惰性，而是真正融入了課堂。我家用的是微視，也許是我家網絡好，還是什麼別的原因，其他家長說的網絡卡頓，我家都沒用上。
我很感謝這種特殊時期的網絡直播課程，這不僅使孩子的學習得到了保障，還讓我看到了孩子們克服困難、努力學習的一面。我今天還在孩子旁邊偶然間聽到老師的一句話：“原來每天聽你們在課堂上嘰裡呱啦的說話，是一件幸福的事，現在就我自己在說話……”
煩惱爸爸發表於2月10日
在離原定開學日還有三天的時候，西安教育局的公眾號發佈了“停課不停學”的重要通知，之前在家長群中也有人傳過這個消息，這隻靴子總算落了地。只要對疫情有所瞭解的家長都會有所判斷，目前的情況確實不適合開學。
我仔細研究了教育局的通知，觀看課程的方式有三種，一種是進入“西安eTV”的公眾號觀看，這個渠道適合手機，且播放鏈接應該和下面一種方式是相同的；一種是在一個網址為www.xaeduyun.cn的“西安市優質教育資源共享平臺”的網站觀看，這個適合用家用電腦的瀏覽器觀看；還有一個辦法就是電視，廣電或者電信的IPTV都可以，西安教育電視臺會播出。
為了保證孩子在房間裡安靜學習，不受在客廳看電視的老人的影響，我們選擇了用筆記本電腦看“西安市優質教育資源共享平臺”在線上課。吃過泡饃的都知道，既然是優質的，肯定比普通的好，況且電腦觀看能夠暫停，電視直播可暫停不了。
我也擔心過，全市家長都在這個網站看，它的承載能力有保證麼？2月9日晚，該網站顯示從當晚到第二天早上進行維護，10號一早準時開課。看來教育局早就開始準備了，我們家長群裡絕大多數人都選擇了這個觀看方式，只等到了第二天一大早，把孩子屋門一關，該上班的上班，該追劇的追劇，各不干擾。
今天一大早，我打開了這個網頁，播放頁面顯示著開課倒計時，按時讓娃洗漱早讀，靜候九點開課。群裡的孩子按照班主任安排，發了等待開課的照片來打卡，智能屏、iPad、筆記本、臺式機等等設備各顯神通。八點五十左右，有遲到家長說他們已經打不開網頁了，無論是電腦還是手機，當時我還暗讚自己佔了先機。可是九點一到，視頻直播開始，我也傻眼了，根本播放不了，家長群裡怨聲載道，刷新、更換瀏覽器等各種辦法都試過了還是不行，有幸運的家長能連接上，但是視頻特別卡頓，根本無法觀看。
視頻課一節課只有二十分鐘，一折騰半節課都快過去了。幸好QQ群裡，語文老師把完整版的視頻文件發了上來，我用手機播放後再投屏到家裡電視上，才終於上了課，把孩子從房間移到客廳期間又是佈置座椅又是請走客廳看電視的老人等一通折騰就不說了。
冷靜下來，我突然意識到——既然老師們手中有視頻課的內容，為什麼不直接發給家長，由家長根據各家情況自行安排教學呢？
不及細想，語文課結束，數學課又要來了。既然網站打不開，就直接在電視上收看西安教育臺直播吧，可教育臺就一個頻道，怎麼同時播放一年級至高三的課程？又是和其他家長們一通翻找，終於在所有頻道列表中淘金一般地找到了“370頻道”，可算給安排上了。
可是上了一半，又有家長髮現，這個新開的頻道列表，數學課用的是人民教育出版社的教材，而我孩子學校選用的教材是北師大版，再加上有的學校是蘇教版內容，一個年級三種內容，這新開的13個教育頻道應該再乘以3才能用啊。於是再催促數學老師發北師大教材視頻，再次投屏觀看。看到有的家長抱怨在手機上觀看視頻太小了，老師的書寫內容根本看不清時，我只想拍拍自己的肩膀“老兄你過年前新換了智能電視真的太明智了”，也不知道那些因為疫情被困在老家的家長，是怎麼上的這一課。
就這樣跌跌撞撞地開課，斷斷續續地觀看，孩子明顯已經坐不住了。更氣人的是，數學課要用小棍做數數的教具，沒人提前告訴我啊！我給他找一把筷子代替？
同樣的問題還出現在第三節音樂課（不分什麼人教北師了），老師先是播放了一段《春曉》，右上角“西瓜視頻”幾個字赫然在目，能下載下來也算不易。接下來音樂老師說“請小朋友們拿出家裡的三角鐵”……三角鐵？我用老虎鉗子和鐵絲現做一個來得及麼？這是電視直播我還沒辦法暫停。行吧，兒子，用剛剛數學課的筷子，爸爸給你找個碗，你在那敲著也是一樣的……只是大過年的這畫面不太吉利。
不知道這些課程，是教育局前幾年就錄好儲備下來的？還是為了這次疫情特別製作的？無論怎樣，都沒考慮到在線教學中的實際情況。比如語文課老師一上來就講“春天來了，小草發芽了”，音樂課老師不停地說“春風吹到我們的臉上，輕輕地，柔柔的，真舒服”，孩子聽到以後眼神鬱悶地看著我，我也一臉無奈地看著他。他知道自己因為什麼被關在家裡，也知道外面正在發生什麼的事，可電視上播放著他不得不看的課程裡，卻裝作什麼都沒發生過，固執地照本宣科，除了讓出不了家爺倆心生煩悶，還能有什麼益處？
就在我不斷默唸“莫生氣”來調節情緒的時候，上午第四節科學課徹底讓我開了眼了。“小朋友們，你玩過泥巴麼？今天我們的科學課就來做泥巴。首先你需要一個盆土，一把鏟子，一個籮……”這個時節做泥巴？老師你太個性了！
“讓我們找個鏟子，去花園裡挖土吧！”電視裡的老師貼心的配上示意圖《出發！尋找泥土！》，圖中示範了老師如何毫無防護，如何在室外一個花園裡挖好一盆土帶回家。能提前告訴全市家長做準備麼？先不說挖公共綠地的土是否道德，現在畢竟兩天才能出一次門，為了挖土是不是還得消耗一張出門證？即便以上疑問都成立，是否需要告知孩子這麼做在當下環境下是有衛生風險的？電視裡的老師仍然自顧自地講著，怎麼用手來挑揀土裡的垃圾，怎麼用篩面的籮來篩土，就好像那一粒粒的不是土塊而是生巧克力一樣……
看到這兒，我默默地關上了電視，給兒子點開一個遊戲讓他玩去了，我折騰了一早上，還得應付單位的工作，實在沒有心力來做這種課程的助教了。
只是我有很多問題，想問一問負責這次西安“停課不停學”的教育主管部門：
“停課不停學”的出發點是非常好的，家長們都很歡迎，就像有人在市教育局微信公眾號下的留言一樣：在線授課是專家授課，學生學習，家長省心，教師受益。這諸多益處如果是那種可以互動的在線課堂，就像很多名校和培訓機構那樣，有音視頻有板書有提問交流，那家長們當然舉雙手歡迎，可是我們的教育部門，有這個能力做到麼？
退一步講，如果無法讓全市同年級學生擠進一個線上課堂，各個學校也有自己的實際情況，那麼明令要求孩子們同一時間看一個提前錄製好的視頻，這也做不到麼？
再退一步講，如果這也很難做到，那既然是提前錄製好的節目，為什麼不能提前發給家長，讓關在家裡大半個月的各家各戶，根據每一家的實際情況自己安排學習時間，為什麼非要千家萬戶擠在一起同時衝擊同一個網站的服務器？
再再退一步，明知道技術手段無法再現線下學習場景，明知道這種錄播課程內容只能是一種輔助性內容，孩子身邊還得有一個成年人進行教學參與，難道沒有考慮過大多數家長是無法在家裡兼顧工作和授課的？
再再再退一步，默認不管孩子有什麼需求家長都會無條件克服困難去配合，可否提前告知一下家長需要做什麼準備？哪怕為了省事直接把教學大綱發給家長呢？
再再再再退一步，課必須要上，卡必須要打，教學細節的安排對家長也是無可奉告，那麼能否請教育部門統籌協調精心準備好短短20分鐘的視頻內容，就這二十分鐘課程，也這麼脫離實際，這鍋難道要讓授課老師來背？
我都退了這麼多步，教育部門負責這個事的人能不能出來走兩步，告訴我你的出發點是什麼？是怎麼努力不讓“停課不停學”避免成為形式主義的？
下午，兒子問我，“爸爸你在工作的時候，我能看個電影麼？”
“可以啊，去看哈利波特與鳳凰社吧”
“為什麼要看那一集？”
“去看吧，看完你就明白了，烏姆裡奇的教學方式不適合霍格沃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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