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飯過後,內室之中,臧氏忽然變得心事重重,猶豫了很久才對王娡道:“娡兒,有件事母親瞞了你很久,時至今日,必須得告訴你。”
王娡一臉的疑問。臧氏繼續道:“當初你和金王孫和離,並非是因為你們不能在一起,而是另有緣由。”
“什麼緣由?”
“你還記得那天嗎?姚翁給你們相面,他告訴我,你將生下天子。”
王娡驚呆了,半天說不出話來。
“母親尋思,你和金王孫在一起,永遠不可能生下天子,所以我騙了你,讓你離開了金王孫。”
“你就這樣把我騙進了宮?”王娡顫抖道。
“母親是想給你一個更好的未來,你知道母親的出身嗎?”臧氏轉身從樑上取下了那塊寫有“故燕王臧荼之位”的靈牌,遞給王娡,盯著她道:“母親的祖父是曾經的燕王,你我身上都流淌著王族血脈。”
捧著那塊靈牌,王娡呆住了,一句話都說不出。
臧氏繼續道:“當年,你外曾祖父起兵失敗,我和你外祖父四處逃亡,最後身無分文,被迫嫁給了你父親。我不想告訴你真相,是想保護你,母親可是逆黨之後啊。”
就在一瞬間,王娡明白了母親以前所有怪異的行為。原來,在她心裡,始終潛藏著對權力的渴望,更可怕的是,她的心裡似乎也有這種強烈的渴望。
“如今,你已成為太子的女人,你的身上承載著一個家族所有的夢想。不,不止是為了家族,也為了你自己,你都必須向著那個最高的目標勇往直前。”
“母親,不要再說了,我知道該怎麼做。”
歡聚的時光總是特別短暫,轉眼間,已到了申時,衛士們開始催促王娡回宮。看著熟悉的家,王娡悲從中來,握著臧氏的手道:“母親,你們到長安買座院子吧,日後我就能常回家看看了。”臧氏點頭答應。
王娡一把抓住田蚡的肩膀,嚴肅道:“從今往後,你不能再到外面鬼混了,必須好好讀書,不然姐姐一個銅錢都不會給你。”又轉過身對臧氏道:“母親,弟弟妹妹就拜託你了,一定要好好管教。”
女兒長大了,真的長大了,臧氏一陣莫名的感動,堅定道:“你放心吧,我必定不會讓他們給你丟臉的,以前失去的,我全都要找回來。”
最後,王娡從身上掏出一個小包裹,交到母親手裡,附耳說道:“這是我進宮積攢下來的,大概值二百緡,請母親務必轉交給金王孫。終究是我負了他,俗兒就拜託母親了。”說完,王娡已是淚流滿面。
臧氏嘆了口氣:“是我對不起他,你放心,這件事我會辦好的。”
一年前,當金王孫抱著金俗回到槐裡時,金父和金母高興壞了,這可是孫女降生後第一次回家。但是,為什麼兒媳王娡沒有一起回來呢?面對父母的詢問,金王孫一臉鐵青:“她死了!”
金父大驚:“死了?怎麼死的?”
金王孫怒吼道:“不要再問了,就當我們家裡從來沒有這個人!”
金父懵了,卻也不敢多問。從此,金王孫好像變了一個人,每天陰沉著臉,只和土地較勁。
最可憐的是小金俗,不滿半歲就離開了母親,金母只能熬小米粥給她喝,營養跟不上,面黃肌瘦,心疼得金母直掉眼淚。
這一天,臧氏和田蚡一起來到了槐裡金王孫家。王娡那天交給臧氏的小包裹裡是賈芙生前給她的首飾,她只保留了一件最喜歡的,其餘的全部交給了母親。臧氏按照王娡的吩咐,將其換成二百緡錢,專程還給金王孫。
時值秋天,金王孫一家正在忙著收糧食,只有小英一人在家,一歲半的金俗跟在她的身後牙牙學語。從小缺少奶水的金俗相比同齡人明顯瘦了許多,才剛剛學會走路。看到臧氏和田蚡,小英有些不知所措。臧氏一把上前抱住金俗,痛哭不已:“我的俗兒,外祖母對不起你啊。”
田蚡看了小英好一會兒,說道:“小英姐姐,你去把你哥叫回來吧。”
小英猶豫了,如果自己走開了,臧氏會不會把金俗抱走呢?
田蚡似乎看穿了小英的心思,笑道:“你放心吧,如果我們想要俗兒的話,當初也不會還給你們家。”小英這才一咬牙跑開了。
不一會兒,金王孫一個人從地裡回來了。看到臧氏和田蚡,金王孫一句話都沒說,徑直走進屋裡,咕嚕咕嚕喝了一大口茶,然後坐在凳子上。
臧氏放下金俗,走進屋,率先開口道:“我知道,你一直還在恨我。”
金王孫依然沒有說話。臧氏繼續道:“我今天來,主要是想退還你當初的聘禮。”說完,田蚡將布袋背到金王孫腳下。
金王孫終於開口了:“聽說娡兒入宮了,還成了宮裡的貴人?”
臧氏臉色大變:“誰告訴你的?”
“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為。恭喜你們,終於攀上了一根高枝。”金王孫以一種嘲弄的口吻。
“我警告你,如果你膽敢在外面胡言亂語,我饒不了你。”臧氏冷冷道。
“放心吧,夫妻一場,我不會害她的。”金王孫痛苦道。
回家路上,臧氏反覆思考著金王孫的話,到底是誰告訴他娡兒入宮的?一定是那個多嘴多舌的王婆!想到這裡,臧氏心裡不由得閃過一道殺意。
按照王娡的吩咐,臧氏很快在長安城南以五十金買到了一處宅子,前後三進,在長安雖算不上多大,但對於他們一家人來說,還是綽綽有餘。
年初,臧氏為王信張羅了一門親事,因為聘禮的事情,婚事差點難產。如今,有了王娡帶回來的百金,婚事順理成章,搬進新家的幾天後就完婚了。
完婚之後,臧氏又花費十金在離家不遠的街道上買下了一家鋪面,讓王信夫婦倆做起了布店的生意。
對於兩個小兒子,田蚡和田勝,臧氏花費五金將他們送到了長安鼎鼎有名的一名儒生處,學習儒學。
將這一切安置妥當後,臧氏手中只剩二十餘金,但在長安依然稱得上是中產之家。回想幾年前的窘迫,再到今日的愜意,臧氏幾有恍如隔世之感。她也深深的感受到了一個道理,大富大貴不是努力可以得來的,而是命運和選擇的結果。
王娡已被成功送入宮中,還成了太子的女人,離姚翁當初的預言也越來越近。但人的慾望是永遠無法滿足的,大女兒可以入宮,小女兒為什麼不可以?況且小女兒的姿色比大女兒還要略勝一籌,送入宮中不是雙保險嗎?
想到這裡,臧氏不由得心潮澎湃,立即展開了行動。從此,臧氏不讓王兒姁做任何家務,而是著力培養她的氣質和才藝,一定要將其打造成名門閨秀。
閱讀更多 沉香藝文志 的文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