宏村:凝固的舊時光

宏村:凝固的舊時光

清晨,宏村恢復原有的平和與素樸,漫步於牛腸小道上,聆聽潺潺的流水聲,來到了古村落中心的月沼。

秀水潤名宅,古韻映清波。形成眾星拱月之勢簇擁著月沼的是徽墨般的古民居,月沼北畔正中的樂敘堂正是宏村福地汪氏宗祠。六百年風霜的磨礪,使鱗次櫛比的馬頭牆浸染上歷史的塵痕,斑駁的牆體上卻掩蓋不住飛揚的韻致,風韻是歲月的贈給。牆上露出深深淺淺的青磚,輕輕撫摸,一絲冰冷,似乎穿越了六世紀的時光隧道直抵心裡而來。

胡適說:“在這裡,你信步走進一個村落,就會翻動一頁歷史;隨處踩動一塊石頭,就會觸動一個朝代。”徜徉在巷弄和古民居的這段時間裡,我究竟觸動了多少個朝代?翻動了多少頁歷史?似乎連呼吸都是前朝的味道。

全村現保存完好的明清古民居有132幢,或氣勢恢宏、或富麗堂皇、或樸實端莊,質樸典雅,妙趣橫生。狹小的大門,沉默無語,門後卻“庭院深深深幾許”,掩藏著萬般風情。進入院內,正堂偏廳,天井迴廊,縱橫幾進,不事張揚的背後是徽商的寬宏氣魄。庭院瓜果飄香,水榭曲折通幽,假山小巧玲瓏,偶有水圳穿庭入院而過,給凝重的古民居帶來生氣。明清時代的藝術遺留在無聲的展示著無與倫比的精雕細琢,卻也透著一縷清冷孤寂的繁華舊夢。專注地看每一個門樓,每一處雕花,觸摸著門罩窗欞上的石刻木雕,靜靜的沉思,彷彿那指頭按動的是明清徽州煙雨畫卷的開關,讓人穿越到歷史現場。

可惜是陰天,如果是風和日麗的晴天,天井上方是湛藍的天空,周圍是綠意蔥蘢的花草,躺在舒適的搖椅上,一卷詩書,一盞香茗,耳畔流淌輕柔音樂,清風飄來陣陣花香,窗外鳥兒偶爾飛鳴,讓自己安詳在冬日的暖陽裡。此時,放下塵世紛擾,任由思緒飛揚,生命不就呈現出自由而美好的狀態嗎?“自去自來樑上燕,相親相近水中鷗。”這樣的日子,能讓心沉澱,讓心安寧,時光會變成醇厚的美酒,光陰會變成醉人的詩篇。

水圳在滋養宏村人後,最後悠悠注入村尾的南湖,視野完全打開,濃淡相間的田園風光圖躍入眼簾。整個湖面像“引而不發的羽箭”,湖心堤如正在弦上的弓箭,拱橋如同箭鏃,畫面充滿張力。清晨的南湖,恬淡而靜謐,幾隻浮游的水鴨,點亮整幅水墨畫。這個“黃山腳下小西湖”,從明萬曆年間修建起來,湖成大弓形,四周古樹參天,軀幹青藤盤繞,彎彎曲曲的枝丫擴散著划向湖裡,彷彿是婀娜的少女把秀髮灑向湖水中。內心裡,此時應有一位身著旗袍的婉約少女,婷婷嫋嫋走上畫橋,一邊欣賞湖光山色,一邊又眉頭緊皺,也許她在等待遠方情郎的來信……

沿著湖邊緩緩前行,整個湖面浮光倒影,水天一色,遠峰近宅,均跌落湖中,整個世界只剩下樹蔭和馬頭牆的黑白相襯,明暗協調,動靜相宜,這是一幅幽深而雅靜的真實版山水畫。

終於欣喜踏上李慕白當年騎馬經過的畫橋,彷彿是走進夢境中的家園。世間的小湖何其多,可是畫橋高高畫了個拱形,便成為畫面中最妖嬈的曲線,心都跟著柔軟起來。“無邊細雨溼春泥,隔霧時聞水鳥啼。楊柳含顰桃帶笑,一鞭吟過畫橋西。”如果是百花盛放的春天,這裡該發生多少美麗的邂逅?“蒹葭蒼蒼,白露為霜。所謂伊人,在水一方。”水做的宏村,就是這般的嫵媚與飄緲,似是在水一方的伊人,搖盪在心頭,誘惑著我尋覓她的點點滴滴,向她靠近表白,訴說衷腸。

走過湖心堤,左邊就是南湖書院。一打開大門,則青山秀水盡入眼裡,頓時胸襟開闊,臨湖吟誦,風清氣爽,還有比這更適合讀書的書院嗎?兩百年來,多少學子從這裡走向世界,又把世界帶回宏村?這是一片人傑地靈的山水。“兒大詩書女絲麻,公但讀書煮春茶。”在這片人與自然完美結合的土地上,靈秀的水網涵養著宏村人的生活,孕育的是無盡的靈性,培養的是優雅的情致,把晴耕雨讀和詩書傳家結合得大俗大雅。如此詩情畫意的古村落,每走一小步,每說一句話,都生怕是對這片絕美風景的打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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