虬髯客传

《虬髯客传》是唐末杜光庭创作的传奇小说，收录于《太平广记》，其中虬髯客、李靖、红拂女在历史上都十分有名。真伪已不可考，但人物故事乃至情节都开创了一代传奇类小说的先河。

隋朝末期，隋炀帝南下扬州（江都），命自己的得力大臣司空杨素留守西京长安。杨素因地位显贵而日渐骄横，又以为天下权柄在手，一时无人能出其右，因此起居奢侈华贵，礼仪也超出了应有的规矩，跟别的大臣不同。

每逢朝廷公卿大臣前来商讨政事，或是有宾客上门求见，他总安排美女簇拥着出来，坐在床榻上与人见面，两旁环绕着侍妾婢女。到他晚年尤其骄奢，有失人臣的谨慎本分。

有一天，当时还是普通小吏的李靖求见，说有奇计良策献上。杨素依旧坐在床榻上接见他。李靖上前拱手行礼道：“天下动乱不止，英雄豪强纷纷起事。杨公乃是皇家重臣，应当留心收罗天下豪杰，不该坐着会宾客。”杨素听了，赶紧收敛做派，起身向李靖致歉，请他一起坐下辩论，二人谈论的十分投机，杨素很高兴的接受了李靖的计策，送他出来。

在李靖与杨素辩论之时，其中一个姿色出众的歌姬，手里拿着红色的拂尘，一直打量着李靖。待李靖出去后，她来到窗前对府中的小吏说：“去问问刚走的那位处士排行第几？家在哪里？”小吏打听后回告了歌姬，歌姬得知后默念着离去。

李靖回到落脚旅店，夜里五更刚到，听见有人小声扣门，起来后开门查问。门外站着个浑身紫衣戴帽的人，手里用木杖挑着一个袋子。李靖问来人是谁。那人回道：“我就是杨公家那个手拿红拂的伎女。”李靖连忙把她请了进来。她脱去衣服摘下帽子，面上不施脂粉，衣着华美非凡，对着李靖行礼。李靖惊讶地连连还礼。女子道：“我伺候杨司空很久了，天下的英雄也见得不少，却没有看到一个比得上你的。丝萝难以独活，需要依托大树，因此今天特地来投奔。”李靖道：“司空如今在朝堂上一手遮天，我官小位卑，怎么能与他相比？”红拂女道：“他不过比死人多口气，没有什么好怕的。府里众歌女都知道他时日无多，每天逃走的人不少。他也不大去追捕。我已经思量周全，望你不要多虑。”李靖问她姓氏，红拂女回答：“姓张。”又问她的排行。回答说：“老大。”李靖看她的肌肤仪态、言谈性情，确实出挑的神仙眷侣，既喜又怕。

几天过去了，外边传出司空府上追查逃亡者的消息，但情形似乎并不紧急。于是红拂女就换了男装，和李靖骑马从容而去，一起返回太原。

这日途中，他们到了灵石的一家旅店，停下来打尖歇息。红拂女铺好床，在炉子上煮了肉，站在床前散开头发正在梳头，一旁李靖忙着洗刷马匹。忽然一个中等身材，红色的胡须卷曲如同虬龙形状的人，骑一头跛足的驴子走进来。那人将手里一只皮囊丢到炉前，径直取过枕头斜靠在榻上，看着红拂女梳头。李靖非常恼怒，但没有发作，仍然不慌不忙的洗他的马。红拂女打量了那人的模样，一只手握着头发，一只手在背后摇着向李靖示意，暗示他不可发怒。红拂女梳完头，整理衣衫上前询问那人的姓氏。榻上的人回答道：“姓张。”红拂女道：“妾身也姓张，想来该算是小妹。”说着向那人施了礼。红拂女又问那人排行第几。那人答道：“第三。”问红拂女排行第几。红拂女道：“家里排行老大。”那人于是高兴道：“今天有幸遇上一妹。”张氏于是朝李靖喊道：“夫君快些来见三哥！”李靖急忙过来拜见。三人围坐一起。那人问：“炉上煮的是什么肉？”李靖道：“羊肉，想来已经熟了。”客人也不推辞，道：“正好肚饿了。”李靖又出去买来烧饼，那人抽出腰间匕首，抓起肉切了跟烧饼一起大嚼。吃饱后，将剩下的肉送到跛脚驴前，驴子很快也吃完了。客人说：“看李郎的打扮，不是富贵豪门，怎么得如此佳侣相伴？”李靖道：“虽然贫贱，也想有一番作为。如果别人问起这事，我必定不会说，可兄长问及就不该隐瞒什么了。”然后就把红拂女夜奔的事情告诉了他。那人道：“既然如此，那你们打算去哪里？”李靖道：“眼下只好到太原去避一避。”客人道：

那人看李靖诧异，于是道：“这原是个天下最背弃情谊的人，我对他怀恨十年，今天才要了他的命。心头的遗憾总算解除。”又道：“我看李郎的仪容气度，是个大丈夫。不知太原有什么不同凡响的人物吗？”

李靖回道：“倒是认得一个人，有天子之相。其余的，不过是碌碌之才罢了。”

那人问：“那人姓什么？”

李靖道：“与我同姓。”

那人又问：“多大年纪？”

李靖道：“不过二十出头。”

又问：“眼下他是什么职位？”

李靖道：“是太原留守的公子。”

那人道：“这倒是了。还要看了他才好确定。不知能够让我见他一面吗？”

李靖道：“我的好友刘文静，跟他来往密切。通过刘文静可以见到他。但兄长为什么要见他呢？”

那人道：“一位会观气运的朋友说太原城上云气奇异，让我查访一下。如果明日就走，哪天可以到太原？”李靖估算了一下到达的日期。

那人道：“到太原的第二天，天刚亮的时候，你可在汾阳桥上等我。”说完，骑上驴子走了。那驴子虽是跛足，却行走如飞，转眼之间便消失不见。

李靖与红拂女又惊又喜，好久才说：“侠义之士不会欺骗人，看来用不着害怕。”两人加鞭赶路，到了约定的日期，抵达太原。果然在汾阳桥上见到那人早已等候了。李靖十分高兴，就陪他去找刘文静。李靖假意对刘文静说：“有个擅长看相的人想见公子，请你把公子接到这里来。”刘文静向来认为公子与众不同，一听说有客人擅长相面，立即派人去请他。派去的人刚回来，公子跟着就到了。他穿着随便，皮袍上披着罩衫，但神采飞扬，相貌不同寻常。虬髯客一声不吭坐在末座，见到他后心如死灰，喝了几杯酒后，叫李靖过来说道：“这人真是天子啊！”李靖把他的话告诉刘文静，刘文静更加高兴，很为自己得眼力得意。

两人告辞出来，虬髯客道：“看来已经十之八九了，不过还须我的道兄亲眼看看他。李郎最好能跟小妹重返京城，某天中午，到马行东面的酒楼下找我。楼下如有这头驴和另一头瘦驴，我跟道兄就都在楼上。你到了那里便立刻上来。”说完后又告别而去。

李靖跟红拂女依照他的话行事。到了约定的时间去寻找，果然在京城酒楼下看见了两头驴。李靖登上酒楼时，虬髯客正跟一位道士对坐喝酒，见到他很是惊喜，连忙招呼他坐下。大家围桌喝了十几杯酒后，虬髯客吩咐道：“楼下柜里存有十万钱，可用它找一个幽静隐秘的地方安顿了小妹，某天再到汾阳桥跟我相会。”

李靖又如期而至，道士和虬髯客已经到了。于是一起去拜访刘文静。当时刘文静正在下棋，互相行礼后坐下敞怀谈心。刘文静派人请公子过来看棋。道士跟刘文静对弈，虬髯客和李靖站在一边观看。不久公子就到了，依旧光彩照人，长长一辑后坐下，显得神清气朗，谈笑风生。道士一见到公子立刻神情惨然，扔下棋子道：“这局棋全输了！此刻已然失了全局！无路可走了！还有什么话可说！”于是不再下棋，告辞离去。出来后，道士对虬髯客道：“这世界不是你的天地，还是到别的地方去另行施展宏图吧，不要丧气。”他要大家一同进京。虬髯客对李靖道：“计算李郎的行程，某日才能到京城。到达后的第二天，可以跟小妹同到某坊曲巷我住的小宅来做客。李郎和小妹在一起，家徒四壁，一无所有。我想让我妻子结识二位，顺便说说话，希望不要推辞。”说完，叹息离去。李靖也骑马回去了。

等李靖又到京城，就和红拂女一同去寻访虬髯客。看到他家只是一道小小的木门，敲了几下，有人答应了开门出来，行礼后说：“三郎让我们恭候李郎和小娘子多时了。”两人被请入一道道的内门，越走门户越大，里面有四十名婢女排列在庭院里迎接，还有二十名奴仆引李靖他们进入东厅。厅内的陈设，极其珍稀奇异、巾箱、妆匣以及各种各样的装饰，都不是凡品。等他们梳洗更衣之后，有人传报说：“三郎来了！”只见虬髯客头戴纱帽，身披皮衣走出来，很有些龙行虎步的帝王之相。大家相见十分高兴。虬髯客又催促他妻子出来拜见，他的妻子装扮也如天仙一样。二人被请入堂上，摆设的宴席非常丰美，就是王公之家也相形见绌。

四人对坐吃完饭，又有乐妓二十名排列在堂前演奏，那些曲子好似是从天上飘下来的，不是人间能有。接着又依次敬了酒。

这时家人从东堂抬出二十床榻，分别用锦帕绣巾覆盖着。放好后，揭开巾帕，原来是些账簿和钥匙。虬髯客道：“这些是我全部宝物钱财。现在都送给你。为什么呢？我本想在这世上干一番大事，也许龙争虎斗二三十年，才能建立一些功业。现在既然出了明主，我留在这里也没作为了。太原李氏，三五年内当能让天下太平。李郎你才能非凡，辅佐君主，必定能位居众臣之上。小妹姿容绝世，才艺少有，依靠丈夫必将享尽富贵荣华。李郎拿这些财物，辅助真命天子，帮他成就功业吧！十年以后，东南方数千里外会有奇异的事发生，那就是我的事业成功的时候，到时小妹和李郎可以洒酒东南遥祝我。”于是让童仆都列队拜见李靖及红拂女，之后便和他的妻子带着一名家奴，骑马离去。

李靖有了虬髯客的宅第，从此成为豪门大户，帮助唐太宗终于平定了天下。

贞观十年，李靖以左仆射加平章事做了宰相。恰巧南方蛮族入朝奏报：“有海船千艘，武士十万，攻入扶余国，杀死该国国君自立为王，国内已经安定了。”李靖心里知道是虬髯客的事情成功了。回家告诉张氏，两人换上礼服，向东南方洒酒拜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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