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说:她看着夜景,眼前闪出了重重叠叠的影像:故乡、父亲、男神

落了微雨,这情况中楚闻研照例是要进个咖啡馆或是饭馆来躲雨的,但附近却没有馆子,只稀稀落落的几排房子。

找到一个屋檐,楚闻研把白绛云拽了进去。

风也渐大,空气中传出了几丝冷意——这是秋天真正来到了。

前几天与夏天苦苦纠纏,今天算是彻底得了势。

等到雨滴变成在风中飘飞的丝时,两人才出来。

造纸厂的铁门已经很破旧了,只剩着薄薄的一层铁皮。

进入院里,那些熟悉的身影们正在忙碌地搬木箱子,生怕潮气把纸浸坏了。

生意恐怕不景气,因为仓库堆积的纸都挤出来了,在雨水於成的泥潭里泡烂了。

厂长坐在高高的玉米跺上,愁得皱着脸,拧下一个嫩绿的玉米,踢开老远去,仿佛连收成的不好也与厂子的衰落扯上关系。

楚闻研在这颓废之景里读出失败和忏悔,擦了擦手掌,随白绛云出去了。

白绛云所在的房子是旧时舅舅留下来的,风蚀日晒许多年,老得不成样子了。

泡好一杯热茶,白绛云端在楚闻研面前放下,用口轻轻吹烫红的手指。

又煮了几碗粗面,腾腾的烟气撩得楚闻研顿生暖意。

“高离谦是我们的站长,但据说县里委派来一个年轻大学生到广播站,可能是要接替他,这倒是引起了镇上不小的恐慌。”

“恐慌?这完全不关他们的事,他们偏偏要担心,再说,离谦也没有什么过错,总不能平白无故把人换下去。”

楚闻研平静地说。可露出了明显的担心。

看门的狗伏在栏杆上,大概是让潮气浸得受不了,双腿发颤。

白绛云也不断跑出,或是弄几盆温热的汤放在铁链旁,或是提着一个短短的绒毯,裹住它的半身。

院子三面是颓墙败壁,剥落的泥灰里露出了黑红的砖,让水泡的发软;木架上纏绕的瓜藤已然枯黄,不及摘的果实都已落地,摔得碎裂。

这中间有一些比萧荒更生动的东西,那就是院中央水池旁的笼中的几只乌鸡,在风里抖着翅膀御寒。

楚闻研看着窗外灯下隐约的夜景,眼前闪出了重重叠叠的影像:珍珠塔、梅河、老父亲、高离谦。

它们流动、凝滞,忽而又彰显、幻灭,最后崩成一片碎屑。她转过身,把碗中剩着的面吃完了。

天刚放亮,楚闻研就整理好散乱的什物,坐在方桌边等白绛云。

她从清早扯着喉咙喊叫的小贩那里弄了热豆浆,又在厨房煎得几个鸡蛋,混了香菜同摆在桌上。

白绛云睡意没退,听到“铛铛咣咣”的声音,也起来了,哼着随编的曲调——她的心也没有醒着,像是夹了沉重的铁铅,坠到了脚底。

摸开厅堂的门,看见楚闻研沉默地侧着脸,拿着那枚银铯徽章。

“原本以为还能撑些时候,但在这样破敝僻远的农村,实在不能有作为。”

白绛云用纸抹去嘴角的油光,拭了手边的碟子,扯出书包来。

“所以我明天就要离开造纸厂了,到广播站去,这大概算是最后一个工作的晚上了。如果以后有什么困难,尽管来那里找我,现在急着赶去呢,你等会锁上门。”

“这倒是不用,”楚闻研起身道,“自己胡思乱想反而容易生病,把记忆弄得混乱,我也准备走了——县里不是派了什么人么?你快去接待吧。”

“我也是这样想的,县里的人应该更体面、严格,恐怕迟到要吃苦头,”白绛云露出了慌色,“日历一页页翻过去了,时间过得真快,我已经这么大了。”

“我在你的箱子里看见了一个古老的时钟,你要是不介意,我想先拿回去玩玩儿。”

楚闻研指了指后面的纸箱子,“我把它从仓库弄出来了。”

白绛云摆摆手,拨了一下指针说:

“这是去年暮秋我在陈庄的废屋里的柴垛下找到的,那时也是很惊讶,既然你喜欢,不如送给你。”

楚闻研连声道谢,然后辞了白绛云,朝梅河走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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