福爾摩斯的推理方法

福爾摩斯的推理方法


未卜先知的神人
  美國評論家邁克·德達在《悅讀經典》中說:“一個多世紀以來,讀者們都在試圖分析,究竟是什麼使得福爾摩斯的故事如此不可思議。小時候我們可能多半是為那些懸疑及其謎底而激動。為什麼一個紅頭髮的男人需要一頁一頁地抄一本百科全書?那些叫做跳舞小人的符號到底意味著什麼?在我們喜歡耍酷賣弄的青少年時代,就開始欣賞福爾摩斯那種悠閒隨意地表現其推理技巧時的樣子。”最明顯的例子是他在《藍寶石案》中分析一頂陌生訪客的帽子:“從帽子的外觀來看,很明顯這是個學問淵博的人,而且在過去三年裡生活相當富裕,儘管他目前處於窘境。他過去很有遠見,可是今非昔比,再加上家道中落,因此精神日益頹廢,這似乎說明他受到某種不良事物的影響,也許染上了酗酒的惡習,恐怕這也是導致他妻子不再愛他的原因。”
  有一次,福爾摩斯去找華生,他立刻看出華生感冒了。華生問:“你怎麼知道我生過病?”福爾摩斯回答說:“你的拖鞋是新的,你買來還不到幾個星期,可是我看那衝向我這邊的鞋底已經燒焦了。起初我以為是沾了水後在火上烘乾時燒焦的。可是鞋面上有個小圓紙,上面寫著店員的代號。如果鞋子沾過水,這代號紙片早該掉了。所以你一定是依爐伸腳烤火烤焦了鞋底。一個人要是無病無災,即使在六月份這樣潮溼的天氣,他也不會輕易去烤火的。”就像福爾摩斯的所有推理一樣,事情一經解釋,本身看來非常簡單。但在弄明白他得出結論的步驟之前,人們會把他看做一個未卜先知的神人。


  小說中說,福爾摩斯曾經給一家雜誌寫過一篇題為《生活寶鑑》的文章,說他從一個人瞬息之間的表情,肌肉的每一牽動以及眼睛的每一轉動,都可以推測出他內心深處的想法來。遇到一個人,一瞥之間就要辨識出這人的過去和職業。一個人的手指甲、衣袖、靴子和褲子的膝蓋部分、大拇指與食指之間的繭子、表情、襯衣袖口等,上述的任何一點,都能明白地顯露出他的職業來。“一個邏輯學家不需親眼見到或者聽說過大西洋或尼亞加拉瀑布,他能從一滴水上推測出它有可能存在,所以整個生活就是一條巨大的鏈條,只要見到其中的一環,整個鏈條的情況就可推想出來了。”邏輯學有如此強大的力量嗎?“流行文化與哲學”叢書的第61卷《福爾摩斯與哲學:一個巨大頭腦的爪印》中有一章集中討論了福爾摩斯的推理方法。
  福爾摩斯能夠從許多令人困惑的細節之中找出關鍵的東西,所以他能夠偵破最難的案件。他的這種能力強大到讓人以為他有什麼超能力。但福爾摩斯會反對這種看法。他認為自己的偵破能力源自他使用的方法。福爾摩斯是怎樣想出新的想法的?他解決問題的秘訣是什麼?如果他真的發明了某種方法,這種方法能解決犯罪領域以外的問題嗎?福爾摩斯說,他將就此寫一本教科書。他經常抱怨華生總是把每項記述寫得生動活潑,而不是將他的任務限制在記述事物因果關係的嚴謹推理上。當華生生氣地問福爾摩斯為什麼不從這個角度寫寫,他回答說:“我親愛的華生,我會寫的。但你知道,現在我很忙,等我老了我會寫一部教科書,集中闡述偵探的藝術。”不幸的是,福爾摩斯一直沒空寫這部教科書。我們不知道他會怎樣寫,但我們可以從他那些案例中看出一二。

  歸納、演繹與溯因
  對於他的方法,福爾摩斯有多種叫法,“演繹與分析的科學”,或就叫“演繹的科學”,它需要觀察、演繹能力以及瞭解相關的生活領域,需要從結果到原因的分析推理,需要邏輯概括或分析。但有許多人指出,福爾摩斯使用的方法不是演繹,而是溯因。
  美國實用主義哲學家、邏輯學家查爾斯·皮爾士認為,推理有三種:闡明邏輯必然性的演繹,以事實為基礎的歸納,還有我們用於想出新想法的主要推理形式,溯因。溯因比歸納弱,比演繹有更多的猜測成分。溯因是在線索的基礎上提出假說和設想可能性。當我們為一些有些意外的事件尋找解釋時,我們就會用到溯因。雖然它是一種比較弱的推理形式,但在做出發現和創新時很強大、很管用。當我們的目標是創新時,我們不能通過邏輯的必然來演繹,也不能從既有的知識概括性地歸納出來。我們需要用一種方法提出新的可能。皮爾士雖然喜歡愛倫·坡的作品,但他沒有把溯因與偵探小說聯繫起來,艾柯等人則注意到了福爾摩斯的工作很像溯因推理。溯因是從結果逆推原因或解釋。發生謀殺案後,犯罪現場留下許多證據。溯因要對這些證據提出解釋。福爾摩斯把逆推叫做分析,與綜合推理相反。綜合推理是問:接下來會發生什麼?分析推理是問:這件事是怎麼發生的?《血字的研究》中說:“在解決這類問題時,重要的是能夠逆向推理。在日常生活中,正向推理更加有用,所以其他推理就被忽視了。如果說有50個人能夠從事情的各個方面加以綜合推理的話,那麼,能夠用分析的方法推理的,不過是個把人而已。”為了開啟逆向推理,福爾摩斯總是在犯罪現場仔細地觀察和勘查。溯因推理者著重尋找蹊蹺之處和與其他地方不吻合的細枝末節。福爾摩斯在《博斯科姆比溪谷秘案》中說:“你知道我的方法。它建立在對細節的觀察的基礎上。”細節與蹊蹺之處是推理之鏈的起點。但溯因不是毫無章法、依賴直覺的猜測。發現的過程也許始於藉助直覺形成一個假說,但是這一假說最後會得到強化:通過與已知事實吻合的演繹推理。

  福爾摩斯的溯因推理過程包括仔細觀察、猜測與想象。在擁有足夠的信息確證某個假說之前,不能把自己綁死在某個假說上。他說:“我設計了七種不同的解釋,每一個都能涵蓋我們現在所知的事實。但只有找到等待我們的新的信息才能決定哪個解釋是正確的。”他認為想象也很重要,“要明白想象的價值。我們想象可能發生了什麼,按照假設去查,發現我們的假設是合理的”(《銀色馬》)。
  觀察、猜測和想象是溯因推理的關鍵,但這種推理不只是猜測。福爾摩斯在《四簽名》中說:“我從不猜測。那是一個很壞的習慣,會破壞邏輯思維。”
  溯因推理不純粹是猜測,而是建立在高超地使用線索和約束條件的基礎上。猜測和想象是發現的第一步。福爾摩斯的方法的聰明之處在於把想象與各種推理技巧結合起來。只有收集好數據才能引出假設。好的溯因推理的猜想需要一些材料。調查者使用線索、既有知識和新的觀察引發和指導猜測。這些猜測需要分別加以檢查。這不是傳統的歸納法,歸納時只是為了得出普遍真理而把數據簡單地歸攏在一起。在溯因推理中,數據的作用是觸發新的視角。
  溯因推理的基礎雖然是在線索的基礎上得出假說,但整個推理過程也會涉及演繹和歸納。要看從新的前提能演繹出什麼。如果演繹的結果被新的觀察證實,假說就得到強化。

  在《血字的研究》的開頭,福爾摩斯就展示了把溯因推理與演繹和歸納結合起來的推理過程:第一次見華生時,福爾摩斯很快就總結說華生剛到過阿富汗。後來福爾摩斯這樣向華生解釋:“這位先生,具有醫務工作者的風度,但卻是一副軍人氣概。那麼顯見他是個軍醫。”整個推理的起點是詳盡的觀察。“他剛從熱帶回來,因為他臉色黝黑,但是從他手腕的皮膚黑白分明看來,這並不是他原來的膚色。”這是對臉色黝黑的溯因性解釋。“他左臂受過傷,現在動起來還有些僵硬。試問,一個英國的軍醫在熱帶地方歷盡艱苦,且臂部受過傷,這能在什麼地方呢?自然只有在阿富汗了。”對各種線索和觀察的溯因性解釋指向一個關鍵問題。然後,如果需要的話,從華生是一位剛到過阿富汗的受過傷的軍醫這一假設,可以演繹出所有細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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