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居易《琵琶行》中有“此時無聲勝有聲”之句，中國藝術對“無聲”的思考，形成了特有的美學風格。在一處老莊式的園林建築裡，空間和陳設也完全遵循著“無聲”的原則。建築作為純粹的空間藝術，不以繁複宏大取勝，而是通過物與物之間的磨合、交融，在做時間延長的暗示，展現出造型之美和山水天然之趣。
這種認知在一朝一代的文人士大夫階層體現得尤其明顯，他們通過打造自己的文化形象、輸出自己的審美標準，影響其他社會群體，雅集便是一個交流和傳播的重要渠道。
雅集，文人潮流的風向標。
雅集是文人雅士酬唱聚會的娛樂活動，主要以詩、詞、曲、賦、琴、棋、書、畫為媒介展開,包括了文學創作、藝術鑑賞、宴飲賞玩等豐富內容。明中葉以後，隨著商品經濟的發展和社會變革，文人的生活理念和生活方式出現了很多新的變化，雅集活動便是其中之一。而雅集活動的空間陳設，為我們瞭解當時文人的審美意趣提供了便利。
明正統二年謝環所繪的《杏園雅集圖》是一幅紀實作品，讓後人得以一睹明初名公巨卿的風采。其年三月初一，時值閣臣們沐休假期，楊士奇、楊榮、王直、楊溥、王英、錢習禮、周述、李時勉、陳循九位朝中大臣以及畫家謝環於楊榮在京師城東的府邸杏園聚會，傢俱被臨時陳設其中，是反映雅集活動空間陳設的代表性案例。
杏園雅集上的傢俱
雅集時，坐具與承具必定組合使用。李時勉坐於羅漢床，周述、陳循各坐於玫瑰椅，坐具雖不同，但他們都面對著同一畫桌。明代早期傢俱中的坐具通常與腳踏配套使用。明代文人所使用的傢俱雖然不致尊致奢，但一定是致美致精的，器形、工藝和設計均代表著當時的審美高度，演繹出的是線條和諧之美。
杏園雅集上的傢俱
明清正值封建制度鼎盛之際，禮法尊卑是治國的有力武器。明清文人深明人臣規則又兼具文士情懷，因此在對待傢俱陳設上，既要遵循禮法的約制，又不能流於刻板安排得毫無雅興，這一點在書房和廳堂的陳設中表現得最為突出。
書房，盡顯文人生活美學。
“無聲”不是沒有，而是更大的可能，是始終在追尋簡素美、自然美和意境美，它不僅體現在藝術創作上，更是融入到日常生活之中。對明清文人而言，沒有比書房更重要的空間了。書房又稱“書齋”，是文人生活空間裡的精神家園。文震亨在《長物志》裡表達的室內陳設標準是：疏朗有致、方位有序、去繁求簡。
整體而言，書房空間應以自然樸實為主，強調空間的通透安靜，注重與自然的融合。書齋內陳設的傢俱主要有長桌、靠背椅、屏風和書架等，在明式傢俱簡潔流暢的線條和完美淳樸的造形下，隱藏著複雜巧妙的榫卯設計，這種反差正是文人對生活藝術化的表達。
仇英 《東坡寒夜賦詩圖》
高濂著《遵生八箋》中書房的佈置是：“齋中長桌一，左置榻床一，榻下滾腳凳一，床頭小几一，壁間掛古琴一，中置幾一，吳興筍凳六，禪椅一，右列書架一。”古代文人的書房，陳設以臨窗擺放的書案為中心，書案後放一把四出頭官帽椅、扶手椅或圈椅。對面還放置一張禪凳或玫瑰椅，總是一高一矮，圍繞著書案營造視覺的變化。
書案的對面往往擺一對書架，角落裡還會放一張羅漢床，床是多功能、多用途的，用於午間小憩或臨時休息，有時候，床上也放著古琴或書卷。香幾也不可或缺。香幾分高矮兩種，高香幾多見，高度及人胸部，其上可以放賞石，也可以放香爐或瓶花。
趙元 《倪瓚寫照》
時至今日，書房依舊是重要的家居空間，能夠讓心靈得以釋懷和休憩。如今的書房陳設，依舊遵循著文人的精簡原則，崇尚天然、自然之美，尋求具有洗練風格的明式傢俱與之匹配。
言及明式傢俱，不得不提“中國工美行業藝術大師”伍炳亮先生。從業四十餘年來，伍炳亮先生深耕傳統傢俱設計與製作領域，對傳統傢俱的造形、結構以及文化內涵見解獨到,提出了“型”、“藝”、“材”、“韻”的傳統傢俱評鑑與設計製作指導理論，並以此為基礎，用珍貴的黃花梨設計、改良並製作出大量精品藝術家具。
2019年中國嘉德秋拍推出《長物集珍》專場，將上拍伍炳亮先生的8件/套黃花梨作品，其中“黃花梨有束腰獨板圍子羅漢床”、“黃花梨官帽椅成對”、“黃花梨刀牙板畫桌”、“黃花梨有束腰馬蹄腿涼榻”和“黃花梨萬字紋圓角櫃”都是書房傢俱的上佳之選。
黃花梨有束腰獨板圍子羅漢床
207×106×76 cm
RMB: 700,000-900,000
羅漢床採用有束腰鼓腿彭牙式,大挖馬蹄,兜轉有。採用黃花梨木製作, 用料奢侈,三塊獨板圍子,紋理美觀清晰。
床面藤編軟屜,編織工藝精緻細膩,底部可以看到伍炳亮先生獨特的做舊工藝。邊抹冰盤沿上舒下斂, 層次豐富。有束腰,其下托腮與冰盤沿形成類似須彌座的視覺感,非常符合此件羅漢床厚重的風格,可見設計者的精心考量。
其牙、腳以大圓格角相交,工藝考究,沿邊起流暢圓潤的燈草線。大挖馬蹄使得此床更顯雄厚,同時收到極其穩重的效果。
黃花梨官帽椅成對
73.5×64×76.5 cm×2
RMB: 200,000-300,000
矮南官帽椅是明式傢俱裡值得重視的品種,也是當代傢俱專家、設計師研究的對象。該類椅子的原型藏於中央工藝美術學院，為單隻。
此對椅,由伍炳亮先生設計,尺寸類似,但靠背板上方紋飾不同,座面為硬屜。其用櫸木圓材,腿子外圓裡方,搭腦向後、扶手向外的弧度都較大,乘坐舒適。搭腦兩端與腿足相交處安角牙。鵝脖縮進,不與前腿連造,和扶手相交處亦安角牙。椅盤以下,四面安直券口牙子,沿邊起流暢的燈草線。靠背板上浮雕牡丹紋團花一窠,紋樣用刀令人想到明代早期的剔紅器。此種靠背板上的牡丹花浮雕,可在上海博物館的扇面形南官帽椅上得見。
王世襄先生描述中央工藝美術學院的櫸木矮南官帽椅:“椅盤高度略為超過一般明式椅子的一半,如果加上一個墊子,有坐在沙發上的感覺,比較適合現代生活,對今天的傢俱設計有參考價值。”
黃花梨刀牙板畫桌
176.5×61×81.3 cm
RMB: 1,800,000-2,800,000
此桌是明式傢俱標準器的經典代表，樸質簡練，平淡耐看。
以黃花梨為材，紋理清晰美觀。桌面以標準格角榫造法攢邊打槽裝納獨板面心。邊抹光素，至底壓一道窄平線。圓材腿足上端開口以夾頭榫結構嵌夾光素刀牙板，牙板沿輪廓起燈草線為飾。腿足修長，四腿八挓，可以起到更好的支撐作用。兩側腿足間又以雙梯棖固定。整器比例合理，結構簡約，彰顯文靜之美。
黃花梨有束腰馬蹄腿涼榻
198.5×93×38 cm
RMB: 2,000,000-3,000,000
涼榻通體光素無紋，形制凝練。榻面打槽攢邊裝藤編軟屜，兩端邊抹出明榫，面下設穿帶支承。有束腰，束腰下設壼門牙條，圓轉自如。牙、腳圓格角相交，工藝考究。內翻馬蹄足，足端雕琢卷草紋，婉約流暢。此榻樸質簡練，造型優美，比例嚴謹，以素雅及線條博人眼球。
黃花梨萬字紋圓角櫃
76×42×154.5 cm
RMB: 1,350,000-2,350,000
圓角櫃以黃花梨為材製成，有櫃帽噴出，有門杆，無櫃膛，腿足外圓內方，側腳明顯。腿足間中部靠上處以格肩榫設橫棖，將櫃身分割成上、下兩部分，構成假四件櫃造型：上部裝透格門，以直欞攢接卐字紋造型，並打窪處理；下部格角攢邊裝光素門板。底棖下裝有牙板，正面淺浮雕纏枝紋飾，並於牙頭出鎪挖如意雲紋。門上裝有黃銅長方形面葉和合葉、方形扭頭以及雙魚銜枝形吊牌。
萬字紋自古即用作建築裝飾,如宋李誡《營造法式》卷二十九《單鉤闌》欄板所見。至明代,它已在傢俱上廣泛使用。
廳堂，東方體系下的中正理性。
古代住宅中，廳堂往往是佔地顯要、空間最大、裝飾最為考究的空間。大約從周代起，中國住宅就形成了“前堂後寢”的空間佈局。明清時期，無論江南士大夫的落落廳堂，還是北方四合院的重重院落，廳堂的功能皆大同小異。親朋聚話以長幼之序列座，盡顯秩序井然、端莊嚴正的氛圍。傢俱器物配置不多，卻投射出從容不迫的生活儀式感。
姚文瀚 《歲朝歡慶圖》
廳堂傢俱中，使用最多的傢俱便是椅子。明清兩代，廳堂常使用的坐具包括圈椅、官帽椅、靠背椅和玫瑰椅等。據擺放的位置和主人的喜好，配置不同類型的椅子。主位椅，官宦人家一般選用太師椅，盡顯功勳威儀；文人則多設官帽椅，清雅樸素。
黃花梨圈椅成對
64.5×58×99.5 cm×2
RMB: 800,000-1,000,000
此對圈椅造型優美,線條流暢,色澤溫潤,素雅文氣,可陳列在書房、客廳, 置於現代家居環境,非常融洽,雋永大方。
圈椅黃花梨制,扶手三接,兩端出頭回轉收尾。靠背板上端作葵花形開光, 內鏟地浮雕雙螭圖。後腿上截出榫納入圈形彎弧扶手,下穿過椅盤成為腿足,鵝脖與前腿足亦構造相同。扶手與鵝脖間打槽嵌入小角牙。扶手左右支以三彎形上細下大的圓材聯幫棍。椅盤裝藤編軟屜。椅盤以下正面裝券口牙板,牙板中央浮雕卷草紋,並沿輪廓線起一道陽線為飾。兩側面則裝光素的券口牙子。腿間施步步高趕棖,前方踏腳棖下安光素刀牙板。
黃花梨高靠背椅六張
55.5×45.2×107.5 cm×6
RMB: 600,000-800,000
靠背椅一組共六張,黃花梨制,紋理天然美觀,木紋如同遇到溪石的流水, 泛起漣漪,盪漾開來。搭腦造形彎弧美觀,中成枕形,三彎靠背板正面、背面的紋理皆流暢美觀。邊抹冰盤沿,上舒下斂,至底壓一道利落的窄平線。椅盤以上圓材,以下則為外圓裡方,以便與棖子相交。椅盤以下正面用沿邊起線的素券口牙子,側面及背面用光素刀牙板。腿間施步步高趕棖,腳踏下安一素牙條。
除了傢俱，廳堂內各種裝飾物的陳設，也是家庭和主人生活品位的焦點。一般而言，條案上擺放的是香爐、燭臺、花瓶、插屏或植物等，而在江南文人雅士的條案上，則多了一些彰顯文人志趣的精巧之物。
黃花梨三彎腿鏤雕如意卷葉足長方供桌
124.5×68×104.5 cm
RMB: 800,000-1,000,000
供桌以黃花梨為材製成,桌面呈長方形,格角攢邊裝板心,四周設攔水線,冰盤沿上出有明榫。
高束腰,四足上截露明,正面裝矮老將束腰分界成三格,每格上鏟地浮雕海棠紋開光。兩側面以矮老分界成兩格,每面利用一塊絛環板作為抽屜臉,供桌共有兩具約與桌面同長的抽屜,為的是可以存放燃燒幾個時辰的長香,是供桌、供案常見的做法。
托腮下的壼門牙板,線條轉折遒勁有力,沿邊起燈草線,並和三彎腿上部圓婉銜接。三彎腿先向外鼓出後,又向內回收,至足底向外卷轉,足端雕卷草紋花葉, 底部削成大圓球,落在臺座上。臺座完全仿造須彌座造型,束腰、托腮以及立柱的界分與供桌完全一致,所以顯得格外和諧而穩重。
無聲勝有聲的明式傢俱，是藝術生活化的結果。它在世界範圍內所獲得的青睞與讚譽，並非被用於圍觀與獵奇，而是被視為超絕的藝術品來欣賞和研究。今天，將明式傢俱的“無聲”之美設計、製作並陳設出來，仍是我們心託美好的最高訴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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