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離開我們已經兩千年了,時間真夠久遠的。但這有什麼關係,我在唇邊輕輕念著你的名字的時候,我覺得你從來就沒有死。
你是上天的寵兒,你生得是那樣美,於是你在年少之時就被選進宮。但因為無錢打點畫師毛延壽,進宮幾年,你連皇帝的面都沒有見過。
你不想讓自己的青春枯萎,你一直在尋找機會,從皇宮這個精緻的牢籠逃出去。
公元前33年,南匈奴呼韓邪單于第三次來朝,自願為婿,請求和親。漢元帝不願讓公主做胡人的老婆,於是和親的女子只能從宮女中挑選。
你立刻毛遂自薦想去和親,掖庭令將你的想法告知漢元帝,他爽快地同意了。
當你盛裝而出,踏上宮中那條長長的紅地毯,來向漢元帝做最後的告別,也是此生唯一的一次見面時,坐在大殿之上的漢元帝,頓時驚呆了!
他從龍座上站了起來,他的手僵在空中:“這……這……這是怎麼回事?”他萬萬沒有想到,這個將要去和親的女子,竟然美得沉魚落雁,閉月羞花,美得頃刻之間,六宮粉黛無顏色!
漢元帝心如刀割。
“你豐容靚飾,光明漢宮”,單于緊緊地握著你的手,和你一起坐上了高大華麗的馬車,向胡地浩浩蕩蕩地駛去,也向你不平凡的人生和未來駛去。
經過將近一年的顛簸,你和單于終於回到了他的家鄉。
胡地的人民,從來沒有見過這麼漂亮的女子。火紅的嫁衣,纖秀的身材,如雲的髮髻。天哪,這是從大漢來的女神嗎?
你是單于新的閼氏——“寧胡閼氏”,單于的子民以有你這樣的一位閼氏而驕傲。他們在高呼,一遍一遍地高呼:“閼氏吉祥!閼氏吉祥!… …”
你的眼睛溼潤了。
你開始努力適應胡地的生活,吃不到香甜鬆軟的米飯和各色蔬菜水果,就吃半生不熟的牛羊肉,還要喝腥羶的奶茶。
匈奴的氈房冬暖夏涼,無比舒適,但出了氈房,茫茫的大漠,是那樣地寂靜遼闊,和你說話的,常常只有羊群和飛鳥。
單于閒暇時會陪伴著你,他會教你騎馬,甚至會教你射箭。無數個溫柔的黃昏,偌大的草原上,你和單于並轡而行。
來到草原一年之後,你誕下了小王子,一個可愛的混血兒。那個寂靜的氈房,從此更加溫馨、明亮。
天有不測風雲,你的幸福是那樣短暫。在你和單于結婚兩年之後,那個世上最疼你的人,永遠地去了。
你的眼淚已經哭幹了,你不知道何去何從。失去了單于的庇護,這陌生的胡地,還是你的家嗎?
迫於胡地的習俗,你喪夫後嫁給了單于的兒子——復株累若鞮單于。你萬念俱灰,心如死水,還好,在人生的大不幸之中,還蘊藏了一點幸運。
復株累單于和你同齡,嫁給他,你們倆倒是金童玉女,琴瑟和諧。你和他共度了十一個春秋,生下了兩個美麗的女兒,一如當年的你。
身為萬眾之母,你享受著單于子民的熱愛和擁戴,這是你閼氏的身份給你的光榮。但是你萬萬沒想到,復株累單于為了將單于之位傳給自己的兒子,竟然將你的親身兒子殺死。
你的世界坍塌了!
從此你了無牽掛,在一個秋風呼嘯的夜晚,你用一包毒藥,悲憤地結束了自己的生命。
來到世間,你才匆匆走過33年。
你是平凡的,你本來只是大漢掖庭的一名宮女,為了努力改變命運,你來到了胡地;你又是偉大的,因為你的和親,大漢不用一兵一卒,就維持了將近半個世紀的和平。
為此,無數的文人墨客同情你,歌頌你,向你的犧牲和奉獻,表達他們的敬意。
王安石為你寫道:漢恩自淺胡恩深,人生樂在相知心。可憐青冢已蕪沒, 尚有哀弦留至今。——《明妃曲二首》
杜甫為你寫道:群山萬壑赴荊門,生長明妃尚有村 。一去紫臺連朔漠 ,獨留青冢向黃昏。——《詠懷古蹟(其三)》
兩千多年過去了,人們依然記著你,在深深地緬懷你。因為你是大漢的好女兒,你也是匈奴的好閼氏。
但是,在那樣美好的年紀,你就已經去了。你的去世,令滔滔的黃河水悲鳴嗚咽,令胡地的天空默默低垂。唯獨你的墓地,像有著天然的靈氣,永遠翠色青青。
黃河邊,青山下,再也不見你美麗的身影,只有那一縷香魂,獨留青冢向黃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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