经济的压力,财政的难处

经济的压力,财政的难处

经济下行压力越来越大,各方面压力正在显现。

积极的财政政策处于关键的位置,对于稳定经济起到千斤顶的作用。市场对于基建及财政稳增长存在很大的期待,但去年大减税已经让财政压力很大。

经济的压力,财政的难处

图:2019年的税收增长只有1%

在去年底的中央经济工作会议,也提出了“三保”(保工资、保运转、保基本民生)的要求。

但是,当前对于积极的财政政策到底要多积极,显然各界并没有形成一致的看法,甚至分歧还不小。

一种看法是,现在很难真正再积极了,财政支出压力太大,要以收定支,不能胡乱地扩张。

另一种看法认为,我们还有很大的空间呢,尤其是与发达国家相比,我们负债水平还可以上去。如果常规的发债渠道不够,没关系,我们还可以发特别国债嘛,黄qf就建议发1万亿(见本公号文章《智囊团大辩论,经济增速可能不会调低》)

经济的压力,财政的难处

图:政府债务占gdp比重

从上图可以看出,横向比较来看,中国政府债务占gdp比重还很低,比主要的发达经济体都低,也就是还有很大加杠杆的空间。

但要注意的是,中国的政府债务存在很大的特殊性,因为很多地方平台的债务并未计算到政府债务,而是进入了企业负债。因此,衍生的一个问题是,如果要实施积极的财政政策,要不要将地方平台这个发动机重新点燃呢?

最近,一些政策性银行在实行统贷统还的模式,钱给到地市或更高级别平台,然后再给到区县平台,等于是更高级别平台起到一个转贷和担保的作用。这样到底好还是坏,风险如何评估?如果地方不能加杠杆,财政要真正积极起来搞建设是很难的。但如果地方真正开始加杠杆,那这几年化解地方隐性债务的努力都白费了,功亏一篑。

到底是以收定支过紧日子,还是大手笔扩张财政收支?到底继续严格控制地方隐性债务,还是悄悄地又开个后门,让地方加点杠杆发动经济?

这是当前面临的重大方向问题。

近日,财长在求是杂志上发表了一篇重要文章,从某种意义上可以说是回答了上述重大争议,传递了重要的政策信号。

1、文章传递的重要信号

这篇文章谈了四个方面的问题,但是最重要的是讲述财政政策的“新内涵”,为什么要讲新内涵呢?

因为现在的形势和过去相比,发生了很大变化:单靠扩大支出的方式是不行的、财政加力的空间是有限的、不受管控的支出扩张是不现实的。

单纯靠扩大财政支出规模来实施积极的财政政策行不通,必须向内挖潜,坚持优化结构、盘活存量、用好增量

在当前财政收支平衡压力持续增大、加力空间有限的情况下,为确保民生得到有效改善,必须坚持节用裕民

类似的表述在文章中还有,其中核心指向就是一个:不管是民生,还是稳增长的项目支出,财政不可能无限扩张,空间都是有限的。

所以在这个大背景下,财政政策必须“提质增效”,因为做大蛋糕比较难了,那么就只能在分蛋糕时,提高质量和增加效率。

文章展现了财政支出面临的压力和挑战,要重点保障的支出类别非常多,从排序来看,疫情防控支持,非常紧要;脱贫,是今年必须完成的任务,也很重要;创新发生和产业升级、城乡协同发展是战略任务,也必须支持。防治污染属于三大攻坚战之一,不能少。还有各类民生刚性支出,更不能少。

因此,在文章中,财长也很尖锐地点出了一些问题:

加强重大项目财政可承受能力评估,清理规范过高承诺、过度保障的支出政策,建立民生政策和财政收入增长相协调的机制

重大项目,很多并未经过财政评估,但项目先上马,后算账。再比如,民生支出,有些领域可能过高承诺、过高保障,也需要建立协调机制,说到底就是要砍下来,这可是要得罪人的。

在全文,没有出现“基础设施建设”或者“基建”。

去年年初,虽然大减税的计划已经在案头,但是在面对经济下行压力的背景下,发改委不断呼吁,要继续增加中央预算内投资,然后在春节前就提前下达了一批投资项目,这为去年一季度经济企稳打下了基础。后来3月份的两会确认,中央预算内投资安排5776亿元,比去年增加400亿元。

但是,今年同样又一次面临很大下行压力,目前除了专项债像去年一样,提前下达指标外,中央预算内投资这块没有新动向。最近的高层讲话提到了要求推动重大项目开工建设,以及将中央预算内投资向疫情重点地区倾斜等,但没有披露是否继续加大预算内投资规模。

所以,综合来看,前沿君认为,除非中央作出决策,采取类似于大幅增加赤字,发行特别国债等模式来促进基建稳经济,否则基建是难以大反弹的。

第二,这篇文章再次明确了一个信息,今年会继续研究减税政策。

财长的文章说:

继续研究出台阶段性、有针对性的减税降费措施,缓解企业经营困难。

疫情发生后,前沿君一直在观察财政部各种表态,没有表述要继续新出减税政策,只是落实落细去年的,直到高层表态后,财政部赶紧表态,会继续研究,而且是“阶段性”、“有针对性”,所以规模不大。希望能对关键的行业起到雪中送炭的作用。

第三,要求调低收入预期目标。这说明,目前这个目标还没有确定,或者还要重新调。过去,一般来说,gdp增速目标确定了,再就根据gdp增速目标来推导出财政收入的增长目标。而现在不知是不是受疫情影响,导致gdp目标还没定。

文章说:

收是支的基础,收入预算要实事求是、合理预测,充分考虑实施减税降费政策和经济下行因素,审慎确定收入预期目标,留有余地。要防止因收入预期目标确定得过高,影响减税降费政策落实。

去年税收增长1%,那么今年的目标会是多少?零增长或负增长的目标应该不可能吧?

从上面几个方面来看,今年的积极财政政策是难有特别大的作为,因为空间有限。

2、下一步应当如何做?

财政一边是财,一边是政,要理好财,必须两者结合。在当前财政收入难以大增长的情况下,要理好财,显然需要作出大刀阔斧的改革,一手减支,一手把钱用在刀刃上。

那么,前沿君认为,不妨以更大的力度来进行改革,主要包括以下几个方面的建议:

第一,必须在增长目标上达成一致,这是大前提。

之前,社科院副院长提到,5.7%左右就可以实现2020年比2010年翻番的目标。如果这个目标不放松的话,那么很可能5.7%就是底线。

到底是定低一点目标,还是定高一点,这很关键,直接决定明年的财政目标。所以,正如财长的文章中所说,要实事求是地确定财政增长的预期目标,防止目标过高,影响减税降费政策落实。

前沿君认为,经济增速下行是必然的趋势,应当主动调低增速目标,避免因为要保增速而过度刺激,带来的后遗症更大。

第三,切实改变财政周期和顺周期性,加强政策之间的协调。在承认增速下行的前提下,适度稳增长。

其中一个重要方面就是中央预算内投资,这是最能起到立竿见影效果的稳增长政策,但是这些年,无论经济好与坏都在增长。前年,在一次重要会议上,社科院高培勇对此进行了激烈的批评:

中央基建投资在1998年之前不过几百亿,而到目前为止,已经将近6千亿了,占到中央本级预算的五分之一。

基建投资本身是反危机的产物,其作用是拉动内需。但是这些年来,逆周期已经逐渐转化为顺周期了,该退的不退,每年还要保证都有增长。规模越来越大,支出范围就逐步的扩大,实际上已经由基建延伸到其他一般性的领域去了。本来是用于拉动内需的投资项目,还延伸到了竞争性领域以及其他的,特别是地方事权的领域当中去了,这是一个很大的问题。

第三,加快养老金改革,减少财政对社保基金的高额补贴,可以尽快进一步推进养老第三支柱的改革。

现在各级财政每年的给社保基金的拨款总额都在万亿以上,年年增长,2019年已接近2万亿。如果养老变成财政兜底的模式,未来财政将更加不堪重负。所以,应尽快启动改革,减轻财政的负担,增强养老金的可持续性。上篇文章分析的全国统筹也是其中之一。

第四,进一步推进机构改革,砍掉拉低经济效率和阻碍生产力提高的部门。甚至可以考虑大改革,缩减一个层级的政府。现在有五级政府,链条长,行政审批多。而在一些地方早已实行了省直管县的试点,减少政府层级,从而大幅减轻财政供养人员负担。

另外,事业单位改革必须深化。事业单位改革当然不能完全甩包袱式地进行,这会带来很大问题。但是事业单位要么转变为准行政机关,要么转变从事公共服务的非盈利组织,和财政之间划清界限。

财政对于公共服务事务的支持,不必然要养机构、养人、养事,而应当采取购买公共服务的模式,对所有的非盈利机构开放,从而大幅减轻财政供养事业单位人员机构和人员的负担。

第五,对大项目的财政可持续性进行评估,未评估,不能随意先上项目后算账。大项目对稳增长有很直接的作用,但是消耗的资金量大,盈利回收漫长甚至难以盈利,挤占的财政和金融资源不少。因此,凡是要财政投入的大项目,应当先由经过财政评估,审慎推进。

第六,继续严肃约束财政纪律,严管地方隐性债务。从2014年43号文开始启动的地方债的大置换、大整顿以来,财政部门提出了“开前门、堵后门”的方针,但是开了前门,后门仍没堵上,又出现许多漏洞。然后又开始新一轮的整顿。应当说,在约束财政纪律上,财政部门这些年做了大量的工作。

现在地方专项债的口子已经开得很大,规模不断上升,应当继续坚持改革的方向,开前门堵后门,不应放松对地方隐性债务监管。如果再度放松对地方平台及债务的监管,甚至作为稳增长的发动机,不仅前面的工作功亏一篑,而且后患无穷。

第七,出让国资变现。出让国资是一个敏感问题,但国资有序退出某些领域,其实可以给民间资本更多的空间,提升经济的活力。但这是一个操作上非常难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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