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代故事二则——楚儿,张住住

楚儿

楚儿,叫润娘,是歌妓中最优异的,她聪明而富于辩才,经常有好的诗句流传。

年老色衰后,被万年县县尉郭锻收为妾,安置在别的地方居住。润娘在妓女中特别狂放不羁,到被管束,也没有悔改之心。郭锻工作繁忙,又有正室要回自己的家,所以到润娘家就很少。每次有认识的人从润娘家门口过,她就隔着窗户和人打招呼,或派人捎话,或送手绢、书信。郭锻为人异常凶恶残忍,每次知道后肯定要拷打使其受辱。润娘虽然非常愤恨,但一点也没改变。

有一天,她和郭锻在曲江边一起散步,前后相距十几步。郑光业当时是补衮,在路上与他们相遇,楚儿就掀开帘子与他打招呼,郑光业也派人传话。郭锻知道后,把她拉到大路上,用马鞕抽她,喊冤痛苦之声传的很远,围观的人如潮。郑光业远远地看着,非常惊恐悔恨,担心她不能忍受其苦,却只能低头不语。

第二天,郑光业特意取道路过她家居观察,见楚儿已在临街的窗下弹琵琶。郑光业停下马派人传话,不多时使者拿着彩笺一首诗送给郑光业,诗是这样写的:“应是前生有宿冤,不期今世恶因缘。蛾眉欲碎巨灵掌,鸡肋难胜子路拳。只应吓人传铁券,未应教我踏金莲。曲江昨日君相遇,当下遭他数十鞭。”

郑光业马上取笔和了一首诗:“大开眼界莫言冤,毕世甘他也是缘。无计不烦乾偃蹇,有门须是疾连拳。据论当道加严箠,便合披缁念《法莲》。如此兴情殊不减,始知昨日是蒲鞭。”

郑光业的性格不受拘束,并且什么都不惧怕,不拘小节,所以敢停下马应对,还敢送纸条,听的人都直缩脖子。郭锻连续主管京都所辖县的捕贼事务,因此为非作歹的人,大多为其效命,人们都怕他。

<strong>【原文】

<strong>楚儿,字润娘,素为三曲之尤,而辩慧,往往有诗句可称。

<strong>近以退暮,为万年浦贼官郭锻所纳,置于他所。润娘在娼中狂逸特甚,及被拘系,未能悛心。锻主繁务,又本居有正室,至润娘馆甚稀。每有旧识过其所居,多于窗牖间相呼,或使人询讯,或以巾笺送遗。锻乃亲仁诸裔孙也,为人异常凶忍且毒,每知必极笞辱。润娘虽甚痛愤,已而殊不少革。

<strong>尝一日自曲江与锻行,前后相去十数步。同版使郑光业(原注:昌国)时为补衮,道与之遇,楚儿遂出帘招之,光业亦使人传语。锻知之,因曳至中衢,击以马箠,其声甚冤楚,观者如堵。光业遥视之,甚惊悔,且虑其不任府矣。

<strong>光业明日特取路过其居侦之,则楚儿已在临街窗下弄琵琶矣。驻马使人传语,已持彩笺送光业,诗曰:“应是前生有宿冤,不期今世恶因缘。蛾眉欲碎巨灵掌,鸡肋难胜子路拳。只应吓人传铁券(原注:汾阳王有铁券,免死罪,今则无矣,盖恐吓之词),未应教我踏金莲。曲江昨日君相遇,当下遭他数十鞭。”

<strong>光业马上取笔答之曰:“大开眼界莫言冤,毕世甘他也是缘。无计不烦乾偃蹇,有门须是疾连拳。据论当道加严箠,便合披缁念《法莲》。如此兴情殊不减,始知昨日是蒲鞭。”

<strong>光业性疏纵,且无畏惮,不拘小节,是以敢驻马报复,仍便送之,闻者为缩颈。锻累主两赤邑捕贼,故不逞之徒,多所效命,人皆惮焉。


张住住

张住住家在南巷,居所低矮简陋。有二个姐姐生意不兴旺,门庭非常冷清。有个小店铺,卖草料姜果之类的东西。张住住是她妈妈的亲生女,小时候就聪明,懂音律。邻居有个叫庞佛奴的,与她同岁,也聪明机警,互相非常的爱慕。到六七岁时,他和别的孩子一起学习,回来后就教张住住,后来二人私定婚约。到张住住将要成年,她家管束的更严,佛奴很少能见到她,又穷困没钱送彩礼。

  不久街南边有个叫陈小凤的人,想包占住住,只求她是处女,并已送了定金,约好这年的三月五日娶亲。到月初,她和佛奴还没通音信,两人互相怀疑怨恨。佛奴因为寒食节要踢球,所以在她的窗下等着。忽听住住说:“徐州子,看看日中。”

佛奴和庞勋同姓,受雇于徐家为人抄书,所以私下称佛奴为徐州子。日中就是五日。佛奴很高兴,求住住说:“三月三,我家去踏青,我称病不去,你自己也想办法。”

佛奴求邻居宋妈帮忙,宋妈同意了。

  这天全家人都踏青去了,只有宋妈一人留下,住住也留下了。住住锁好门,等在东墙下,听到佛奴的说话声,就翻过墙。佛奴准备好了酒饭,请来宋妈,还要安寝,所以就发誓。完后对佛奴说:“你既不能送聘礼,现在你等一会儿,我随你私奔吧,要不你我都不方便。千秋之誓,也可慢慢地实现。五日娶亲。我该怎么办呀?”

佛奴说:“这个我没办法,等以后再说吧。”

住住又说:“陈小凤也不是要娶我,他的目的可想而知。我不负你,你也不要负我而使我家受辱呀!你一定要为我考虑。”

佛奴答应了。邻居中有个养斗鸡的人,佛奴与他亲近,到五日这天,剃鸡冠,拿着朱砂,托宋妈送给住住。不久小凤以为得到住住父母的同意,非常高兴,又送给张家三千文钱,于是往来不断。他又贪图住住的聪明,就想举行婚礼娶她。当时小凤家是平康的富户,车轿礼服非常盛大。佛奴在徐家打工,挣的钱还不够吃饭的。母亲兄长说他,邻居讥笑他,住住始终不舍弃佛奴,指着台阶下的井说:“如果再不停地逼我,就跳下去了事!”

在平康里,一直有很多轻薄的小儿,遇事总是拿住住诳骗小凤打比方,说些戏虐不庄重的话。邻里都知到了。

  一会儿,正赶上北巷王团儿的养女小福,郑九郎主持婚约,秘密地和胡同中的盛六子生活在一起。到生下一子,荥阳抚养小儿非常尽心。胡同中有歌谣唱道:“张公吃酒李公颠,盛六生儿郑九怜。舍下雄鸡伤一德,南头小凤纳三千。”

一段时间后,小凤拜访住住,稍微听到点那个歌谣,有点怀疑但没有证据。其他与住住亲近的人,清晨告诉他街上那首歌谣的意思:“是前些日子佛奴的斗鸡,因为不愿斗,飞上屋顶把爪子伤了。前面胡同的小铁匠炉的田小福,在街头卖马,遇到佛奴的父亲,以为是小福伤的斗鸡,就打了他。”

住住一向有口才,所以抚掌说:“是什么大汉,敢打在街头卖马的田小福。街头唱‘舍下雄鸡失一足,街头小福拉三拳’。说雄鸡失德,是何道理?”

  小凤既不清楚,并且也不明白,所以无言以对。住住因此大笑,告诉家人,胡弄小凤,还不容易吗。住住叫来宋妈,让她把先前的话告诉佛奴。佛奴看鸡爪子没事,就用生丝缠住鸡爪子,放在街上,叫来一群小孩,一起学唱住住的歌词。小凤又不停地到住住家聊天玩耍,走在大街上回避那些孩子。见到鸡瘸了,又听到新的歌谣,深恨自己先前的误听,于是买了很多酒肉,又来到张家。

  一天晚上,饮宴笑语非常欢快,到天亮才回家,街上小孩又唱道:“莫将庞大作荍(原注:音翘)团,庞大皮中的不干。不怕凤凰当额打,更将鸡脚用筋缠。”

小凤听这歌谣,不再到住住家了。佛奴刚开始给徐家打工,徐家很可怜他,为他谋取了个职衔,还让他担任警卫官,最后备礼聘娶住往,后来不断地升官。而小凤家事一天比一天紧迫,赶不上佛奴家了。

<strong>【原文】

<strong>  张住住者,南曲,所居卑陋。有二女兄不振,是以门甚寂寞。为小铺席,货草剉姜果之类。住住,其母之腹女也,少而敏慧,能辨音律。邻有庞佛奴,与之同岁,亦聪警,甚相悦慕。年六七岁,随师于众学中,归则转教住住,私有结发之契。及住住将笄,其家拘管甚切,佛奴稀得见之,又力窘不能致聘。

<strong>  俄而里之南有陈小凤者,欲权聘住住,盖求其元,已纳薄币,约其岁三月五日。及月初,音耗不通,两相疑恨。佛奴因寒食争球,故逼其窗以伺之。忽闻住住曰:“徐州子,看看日中也。”

<strong> 佛奴,庞勋同姓,佣书徐邸,因私呼佛奴为徐州子。日中,盖五日也。佛奴甚喜,因求住住云:“上巳日,我家踏青去,我当以疾辞,彼即自为计也。”

<strong> 佛奴因求其邻宋妪为之地,妪许之。

<strong>  是日举家踏青去,而妪独留,住住亦留。住住乃键其门,伺于东墙,闻佛奴语声,遂梯而过。佛奴盛备酒馔,亦延宋妪,因为谩寝,所以遂平生。既而谓佛奴曰:“子既不能见聘,今且后时矣。随子而奔,两非其便。千秋之誓,可徐图之。五日之言。其何如也?”

<strong> 佛奴曰:“此我不能也,但愿俟之他日。”

<strong> 住住又曰:“小凤亦非娶我也,其旨可知也。我不负子矣,而子其可便负我家而辱之乎!子必为我之计。”

<strong> 佛奴许之。曲中素有畜斗鸡者,佛奴常与之狎,至五日,因髡其冠,取丹物托宋妪致于住住。既而小凤以为获元,甚喜,又献三缗于张氏,遂往来不绝。复贪住住之明慧,因欲嘉礼纳之。时小凤为平康富家,车服甚盛。佛奴佣于徐邸,不能给食。母兄喻之,邻里讥之,住住终不舍佛奴,指阶井曰:“若逼我不已,骨董一声即了矣!”

<strong> 平康里中,素多轻薄小儿,遇事辄唱住住诳小凤也。邻里或知之。

<strong>  俄而复值北曲王团儿假女小福,为郑九郎主之,而私于曲中盛六子者。及诞一子,荥阳抚之甚厚。曲中唱曰:“张公吃酒李公颠,盛六生儿郑九怜。舍下雄鸡伤一德,南头小凤纳三千。”

<strong> 久之,小凤因访住住,微闻其唱,疑而未察。其与住住昵者,诘旦告以街中之辞曰:“是日前佛奴雄鸡,因避斗,飞上屋伤足。前曲小铁炉田小福者,卖马街头,遇佛奴父,以为小福所伤,遂殴之。”

<strong> 住住素有口辩,因抚掌曰:“是何庞汉,打他卖马街头田小福!街头唱'舍下雄鸡失一足,街头小福拉三拳'。且雄鸡失德,是何谓也?”

<strong>  小凤既不审,且不喻,遂无以对。住住因大咍,递呼家人,随弄小凤,甚不自足。住住因呼宋媪,使以前言告佛奴。奴视鸡足且良,遂以生丝缠其鸡足,置街中,召群小儿,共变其唱住住之言。小凤复以住住家噪弄不已,遂出街中以避之。及见鸡跛,又闻改唱,深恨向来误听,乃益市酒肉,复之张舍。

<strong>  一夕,宴语甚欢,至旦将归,街中又唱曰:“莫将庞大作荍(原注:音翘)团,庞大皮中的不干。不怕凤凰当额打,更将鸡脚用筋缠。”小凤听此唱,不复诣住住。佛奴初佣徐邸,邸将甚怜之,为致职名,竟裨邸将,终以礼聘住往,将连大第。而小凤家事日蹙,复不侔矣。

(这两个故事的译文是从某博客上转来,语句较干涩,偶有不通的地方。可能是软件翻译。(惭愧,自己不会走,却笑别人脚步踉跄,呵呵!),这两个故事不是志怪,从中能了解点唐朝的民风。故事一的楚儿虽然被包养她的人暴打,仍旧和青年小伙打情骂俏。故事二的张住住,明显的脚踏两条船,心里喜欢穷小子,却把那个富家子耍的团团转,还有点沾沾自喜的意味。让我惊讶的是,作者对此的态度并没有批判,文中的轻薄小儿们,把那个富家子当做笑料,编了顺口溜来传唱,但也仅仅在八卦议论的阶段,没有人多事。穷小子的朋友,更是替他俩打掩护,和现在非常相像。 看来唐朝民风是比较宽容开放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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