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敬强

一场北风将弥散许久的雾霾吹散了,久违的蓝天露出了真颜,澄澈似清泉,莹亮如水晶。不知从何时起,心中的天空便浊似老人之眼,灰蒙蒙地泛土黄,让人振不起半点精神;天猛然间变为孩童般,清白分明之睛,不染半缕尘埃,一时竟难适应,似近视之人,忽然带上了眼镜,视觉变宽了,有些晃眼。

虽然,气温骤降,但还是决定到郊外去转一转,这实在是不可多得的好天气,不用戴口罩,真幸福。下午四时多,从家属院出来,一直向南外环走,

这是平时散步常走的路,因气温低,路上的行人并不多。中心幼儿园往南再无建筑,木叶尽落,衰草连天,天空已不似早上那样清亮,黄尘又从天边悄悄扬起。路边的荆条上还有串串的小绿叶,墨绿色,紫边儿上含着霜冻味,不知道是被冰冷的寒风给凝在那里,还是冒霜抗雪在拼命生长。迎春花毫无生气地摆着一条条软枝,横七竖八,错杂凌乱,瘦枝上的褐色的芽苞,干干瘪瘪,绝无复苏的迹象,正值隆冬大寒,春天还远着呢。

南外环路边堆放着几块衬景的太湖石,还没到石边就看到石上竖着一棵小树,根扎在石隙间。平常来时,多是傍晚,或天色已黑,没注意过。走近瞧,酸枣树!干枯的丫枝“直直地刺着天空”,确有不屈的韧劲;根定是深深地探到石间。“咬定青山不放松,立根原在破岩中。千磨万击还坚劲,任尔东西南北风”,大都喜爱吟这首《竹石》,其实酸枣树的生命同样顽强。在石前徘徊许久,照了几张图片,才离去。

走至对面,回望枣树,已模糊不清,而它背后的松树却显得格外青葱。忽又想到《世说新语》中的:

魏武将见匈奴使,自以形陋甚陋,不足雄远国,使崔季珪代,帝自捉刀立床头。既毕,令间谍问曰:“魏王何如?”匈奴使答曰:“魏王雅望非常;然床头捉刀人,此乃英雄也。”魏武闻之,追杀此使。

人生如斯,孰主谁客?不由地又走了回去,立在这排松树之前。满布灰尘的郁郁青叶,“虽蓬头垢面,不掩国色天香”。“岁寒,然后知松柏之后凋也”,夏日里它们这样,冬日里依然这样,我想,孔子赞之为君子,不仅仅是它不畏严寒,而是因其“一以贯之”的君子风度。酸枣树对生存环境要求不高,青松也是如此,孔圣人自是知道的。“饭疏食饮水,曲肱而枕之,乐亦在其中矣。不义而富且贵,于我如浮云”,他强调的安贫乐道,独善其身,同样也是君子的风范。

朱光潜先生认为事物本身并不具有美,美源自于联想,我们也可以理解为,松柏本身并不具有品性,生逢乱世的孔子,看到礼崩乐毁,争名夺利,人心不古,自是于心有戚戚然,遇到松柏后,自会联想到他心目中的君子。而今这君子依然存在,可世界却又变了模样。在人们过度追求物质利益最大化的今天,它虽灰头灰脸却本色如一。

一只花喜鹊从松树间展羽飞出,飘向远处,远处又起了黄尘……

散步/任敬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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