起初還有點小心思,現在我的小貨車已經“停”不下來了

經過這次疫情,我對《我不是藥神》這部電影感觸特別深。我明白了平時物資儲存的重要性,這樣在特殊時期才能派上大用場。


我叫趙勐,幹物流行業的。大年初一下午,我一個人在家睡覺。醒來看到微信群裡有人說,仙桃那邊有給武漢的醫療物資被卡住,出不來。我想,在家閒著也沒事幹,就去幫幫忙吧,看能不能把那批貨運出來。反正從武漢到仙桃,我開車來回也就三個多小時。

於是下午六點我就出發了。沒想到,那天夜裡我的車陷進了鄉下的泥巴地,我在空無一人的地方被困了一夜,沒吃沒喝,手機沒電。更想不到的是,這一去就是好多天。從那天開始,我就一直往返仙桃和武漢之間運輸、配送物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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趙勐送物資途中


接送醫務人員上下班,看能不能找到女朋友


大概過年前幾天,有一天我去了武漢附近鄉下,想要為過年準備一點菸花。沒想到回來之前,有朋友讓我路上看看能不能幫忙買點口罩。他告訴我,當時武漢已經買不到口罩了。於是我就去找那些賣口罩的店,想著多買點回去可以分給其他人。沒想到最後被放了鴿子,人家不賣了。這是我對疫情的最初感受。

從鄉下回到武漢沒多久,我就看到朋友圈有人求助,說找人幫忙運物資和接送醫護人員上下班。因為我單身嘛,我89年的,到現在還沒結婚。我就有個私心,想著“患難見真情”,準備去接送醫護人員,幫忙的同時看看能不能搭識個女朋友。

我平時是做物流的,有兩輛麵包車。接了幾趟之後,我瞭解到,為醫院配送物資更緊要一點,醫院很缺人去送物資。突然之間,兒女之情,好像就不重要了。


第一次出車,被困在鄉道上一整夜


那天晚上是疫情暴發後,我第一趟去運物資。當我把車開到蔡甸和仙桃交界的地方,因為當時武漢已經封城,國道不讓走,導航就讓我走了鄉道。大晚上,鄉道路況不好,我開得很慢。結果晚上九點多,路過一片泥巴地,我的車就陷進去出不來了。我先是給警察打電話求助,但因為我沒法證明我是去幫忙運物資的,而且地處武漢仙桃交界處,他們也解決不了。我又找朋友幫忙,當時我聯繫了武漢抗疫志願者聯盟的總協調人鄧明鋒先生,但他們的貨車也沒有能用的拉繩。

嘗試之後,都沒辦法,我就只能在原地等待。我那輛車上空調壞了,我出來時又沒穿秋褲,就覺得很冷。然後沒吃的沒喝的,我手機電也快用完了。關機前,我把定位給鄧先生髮過去了,就說如果來找我的話,我就在這。雖然我也不知道那地方到底是哪。因為有點怕,我也不敢睡覺,就只能眯一會兒。大概夜裡三點多我睡了過去,早上五點就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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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年初一晚上,趙勐被困在鄉道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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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困第二天,趙勐來挖掘機幫忙

醒來後,我下車去找附近路過的車輛幫忙,結果不行;後來又去村子裡找農民借工具,還是不行;最後,找了個開挖掘機的,我給了對方400塊錢,終於把車子拖了出來。

被困了一晚上後,我只想趕緊去仙桃,沒想過原路返回武漢。因為我已經費了這麼大力氣開出來,不想空車回去,我一定得去拉點什麼。

那天白天,我在去仙桃的路上一直找商店給手機充電,我不能跟別人失聯。然後經過前一晚的事情,我順帶找人借被子,以防後面還要在車上睡覺。有個阿姨很好,送給我一床舊被子。路上在一家小店吃泡麵的時候,老闆兒子聽說我是從武漢出來的,就讓我吃完趕緊走。

一路上因為封城,很多路走不了,各種路障,等我到仙桃,已經是大年初二晚上。正常一個多小時就到的路程,結果那天用了一天。當晚,我在仙桃找酒店住宿又找了好幾個小時,因為很多也關門了。


被人懷疑倒賣物資,曾想過放棄


那天我到了仙桃後,照理說找到之前求助的人,把他們的物資拉上車送回武漢就行。但我根據平時物流工作的經驗,發現那邊比較混亂,沒有人統籌整合物資,資源沒有被最好地利用。這樣一來,我決定留在那邊幫忙。

後來我找到當地一家公司合作,在他們的辦公大廳,成立了一個臨時的物資基地。我按照平時送快遞的方式,在基地開始接收和配送物資。這些物資大多是要送給武漢的各大醫院。仙桃當地有物資送到我這裡來,每一筆我都做好記錄,什麼人送的,送了什麼,送到武漢哪裡,就跟快遞站一樣。之後,我再負責把仙桃出來的物資統一轉送到武漢各個醫院,精確到各個科室。

很多時候我們是凌晨去送貨。晚上11點從仙桃出發,這樣1點左右到武漢,然後分好貨送到醫院。因為醫院的醫生護士交班一般是早上6點,我們爭取在人家交班之前送到,這樣能確保他們上班前用上。

一開始在仙桃做基地的時候,我住在一個小賓館,結果沒幾天賓館被舉報了,說有武漢來的人。那個賓館的老闆人很好,我住了幾天,沒有收我房費。所以被舉報了,我也不想給老闆添麻煩,就帶著被子在自己車上睡了幾天。反正我當時每天睡覺不超過三小時,就算睡覺了手機上還是一直被各種信息“轟炸”。

從那時候開始,我算是正式開始了志願者的工作。到現在快一個月了,身邊有一些人中途退出了,我想說不能怪別人,我非常理解,因為這些完全是無回報的事。

有人說,負擔不起油費,去跑貨拉拉賺錢去了。就我個人而言,這段時間的油費已經上萬了,這些都是我自己出的。

但我中間不能接受的是,有一天在一個志願者車隊群裡,我被人懷疑,說我倒賣物資。我不知道為什麼會有人這樣看我,我送的物資都是直接到武漢的醫院,根本不經過私人倉庫之類。所以當時我心裡很不好受,這麼忙還要被人這樣懷疑,心想在家待著不好嗎?

於是,我就在家休了兩天,結果發現已經完全不行,無法休息。每天一覺醒來,看到微信上那些求助信息,我覺得在家沒有一點意義,又出去“重操舊業”。

從第一次去到現在,仙桃那邊捐贈物資的對象各種各樣,有個人,也有公司,還有商會、基金會。不過我也不管他們具體是誰,只要你是有東西要捐給醫院,那我就負責給你送到。其實疫情面前,團隊什麼的不重要,你就是做事,你屬於什麼團隊重要嗎?我覺得我就像一塊磚,哪裡需要我就往哪填。

這麼多天,往返仙桃和武漢,以及湖北其他地區的公路上,我有時候也覺得孤獨。配送過程中,有時候我連兩頭的人都沒見到。把貨物搬上車,清點完畢,再送到目的地,搬下車,讓對方簽收,我的工作就完成了。那些收貨的醫院,頂多知道送貨的司機叫趙勐,至於趙勐是誰,他們也不知道。

口述實錄 | 起初還有點小心思,現在我的小貨車已經“停”不下來了

前幾天,志願者聯盟的鄧先生讓我統計這段時間我送了多少貨,說實話我也不知道具體送了多少噸。反正我的車每天至少一趟來回。我那輛小貨車滿載的話是4噸。4噸換成防護服或者口罩,就是8000套防護服,或者30萬隻口罩。

有一天下午,我和鄧先生接到消息,說有個廠家提供了一批消毒液。一開始我們並不知道到底有多少,開著車就去了。到了才發現,原來有9噸消毒液,一共360桶。沒有其他人幫忙,我們倆一箱箱搬上貨車,搬了整整六小時,從下午三點搬到晚上八點多。搬完後,我們兩個人累得腰都直不起來。

我大多數時候都是一個人幹活,所以幾乎沒有什麼“工作照”。又有什麼時間拍照呢?忙的時候根本想不起來拍照片。這些我都無所謂的,我也不是想證明什麼。

經過這次疫情,我對《我不是藥神》這部電影感觸特別深。我明白了平時物資儲存的重要性,這樣在特殊時期才能派上大用場。現在我在我們小區裡的菜鳥驛站準備了一些防護服和口罩,我告訴住在小區或者附近的醫護人員,只要提供相關的工作證明,我就免費送給你們。

睡覺。有事留言。昨晚上又通宵了。



口述:趙 勐

整理:王仲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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