油燜、蒜香，還是清蒸？氣溫日漸回暖，似乎需要一盆紅亮的小龍蝦下肚，才能撫慰肚裡蟄伏已久的饞蟲。
再有半個月，2020年的小龍蝦批發旺季即將拉開帷幕。佔據全國小龍蝦產量半壁江山的湖北，由於新冠肺炎疫情影響，目前還沒有一隻蝦能走出來。
別急。在全國小龍蝦這盤大“棋”上，儘管往年產量只佔全國1%，四川卻算得上佔盡天時先手。開春早入冬晚，四川小龍蝦收穫期早於湖北，通常二三月上市的大青（大蝦）和中青（中蝦），產地之一就是四川。
立春後，四川小龍蝦養殖戶忙起來了，一冬養肥的池水，最適合小龍蝦生長。在這個投苗的節骨眼上，龍頭企業看準市場窗口，擴產了蝦苗，提高了生產計劃，試圖佔領更多本地乃至全國的市場份額。
和城市早高峰百度地圖上越來越多紅線一樣（道路擁堵），四川的小龍蝦漸漸紅了起來。
2019年入秋以來，四川中倫農業發展公司（下文簡稱“中倫農業”）一直密切關注著天氣變化。蝦塘裡的稻米剛剛收割，中倫農業正為來年小龍蝦養殖做著打算。
何虎是中倫農業執行總裁，作為四川最大的小龍蝦養殖企業，中倫農業在成都周邊及四川有6處共計25000畝小龍蝦養殖基地。2019年的暖冬，讓中倫農業將來年投苗時間提前。年前，中倫農業在養殖場裡預留了3成工人負責培肥，提前囤積了一批湖北運來的飼料，確保第一批蝦苗順利投放。
中倫農業今年第一批蝦苗已完成投放
2月19日早上5點，中倫農業在成都邛崍冉義鎮一處小龍蝦基地裡，兩名蝦工穿著長靴防水服，戴著頭燈摸黑下水。蝦苗池裡每畝有四個裝好的地籠，蝦工左右配合，地籠拉起，小龍蝦苗就被捕了上來。
稱重裝箱，再由貨三輪載往旁邊的大蝦池，蝦農們往返於這片2000畝水域中，忙活到早上八九點，第一抹晨曦灑在船隻上，最後一箱蝦苗被投進蝦池。
這是中倫農業今年第一天投苗，加上其他5處養殖基地，中倫農業這天共投了2萬斤左右的小龍蝦苗。一個月後，第一批小龍蝦餵養成熟，將輸送至四川省內外的13個城市，變成餐桌上的美味。
“農業延續性很強，錯過很難再接上。”何虎告訴紅星新聞記者，中倫農業採取“蝦稻共作”的綜合種養模式，即在稻田中養殖兩季小龍蝦並種植一季中稻，在水稻種植期間，小龍蝦與水稻在稻田中同生共長。儘管受疫情影響，中倫農業依然看好市場。“今年中倫農業預計生產蝦苗200萬斤，一半外銷，成品蝦將達600萬斤，比去年增產30%—40%左右。”
中倫農業今年第一批蝦苗投完的時候，晨曦也灑在了10公里外邛崍高埂鎮的一片蝦塘上。
王陽是這片150畝蝦塘的養殖戶，塘是去年夏天新挖的，因為小龍蝦市場行情不錯，王陽投資了100萬左右，準備今年大幹一場。
像王陽這樣的散戶，有一套固定的銷售模式：冬天肥水，開春找本地或湖北的蝦苗投，用湖北運來的飼料養肥大蝦，能一直賣到6月中旬稻子成熟。養殖戶們每晚把小龍蝦撈出來，第二天送去收蝦的地方賣掉，價格根據當天的行情來算。
往年，養殖戶們都盼著溫度趕緊回升，投苗時間越早越好，這樣小龍蝦會吃更多飼料，肉質更飽滿，也能更早上市。但突如其來的疫情讓王陽不知所措，本該投苗的季節，他卻一隻也不敢投。
中倫農業投放蝦苗
新津的散戶劉偉民已有4年行業經驗，由於擔心小龍蝦上市後無法進入流通渠道，今年他的塘子裡只投了1萬斤蝦苗，比往年減少了75%。
“前段時間村路被封，復工人員、飼料、蝦苗很難到位，但政府給了養殖戶很多支持，現在養殖上問題不大。”劉偉民對記者說，“只是我們擔心今年吃的人沒有往年多，價格可能會不太好。”
曾開虎介紹，四川目前共有約50萬畝小龍蝦塘，像王陽劉偉民這樣的散戶佔了絕大多數。同樣的焦慮困擾著四川大部養殖戶，因為對後市預判不足，他們最擔心的是，如果回溫後疫情還未得到全面控制，終端的消費市場因道路阻斷、餐飲閉店等因素，會最終造成小龍蝦銷路不暢。
蝦賣不出去，那時候活動量上升的小龍蝦會出現自相蠶食的現象，最壞的情況是損失一大批活蝦。
成都市場的小龍蝦需求一直以來就很旺盛。據美團平臺的統計數據，2018年成都以360萬斤交易量的用戶消費數據，在全國城市中排名第五。四川地區的小龍蝦產能原本就以內銷為主，還需要從全國採購小龍蝦才能趕上這裡的消費量。
美團平臺上一家外賣銷量靠前的小龍蝦店店長告訴記者，儘管受疫情影響，但人們對小龍蝦的熱情依然沒有減退。店裡年前囤積的一批庫蝦基本消耗完畢，他預計疫情結束後出現的小龍蝦消費熱潮，來勢可能比往年更甚。
四川省水產局生產處處長曾開虎表示，四川每年都要從湖北購進7—8萬噸大蝦滿足市場需求。國家農業農村部發布的《小龍蝦產業發展報告（2019）》顯示，2019年中國小龍蝦總產量達163.87萬噸，其中湖北產量就有81.24萬噸。湖南、安徽、江蘇、江西位列其後。
全國有一半的小龍蝦供應都來自湖北。每年五六月份是小龍蝦消費旺季，湖北出產的小龍蝦成為市場主流。某種程度上，湖北小龍蝦決定了整個市場的價格走向，但目前，“沒有一隻蝦可以走出湖北”。曾開虎、何虎分別向紅星新聞記者表達了這樣相同的觀點。
“這對四川養殖戶而言是一個機會。”何虎表示，四川小龍蝦產量雖僅佔不到1%，但提前一個月入春是四川相比其他五大主產區的天然優勢。疫情影響下，主產區小龍蝦生產斷鏈兩到三個月，加上覆工時間推遲，養殖週期將發生變化。何虎預計，主產區小龍蝦大量上市的時間將從4月底推遲到6月左右，按照往年銷售經驗來看，每年3、4月是小龍蝦的集中上市期，這時候銷售價最高。5、6月湖北大蝦大量上市，小龍蝦會迎來價格波谷。但今年，何虎認為這一價格曲線將持續高位。
從消費端來看，全面復工復產後大眾情緒將隨政府政策一起緩解，何虎預估屆時市場需求將持續派生。“小龍蝦本就是自帶社交屬性的產品，全面解禁後必然迎來一波消費井噴，價格也將上漲。這對四川養殖戶而言是一個將生產擴能、把四川小龍蝦打進全國市場的機會。”中倫農業第一批蝦3月18日前後就可上市。
對於後續市場，曾開虎認為如果疫情能在3月中旬得到遏制，對小龍蝦養殖的影響不會太大。而如果疫情延續到5、6月小龍蝦消費旺季，將出現供應緊張的局面，“湖北大蝦上不來，從保供給的角度來看，建議四川養殖戶多投苗，早投早收穫，盡最大可能滿足省內消費需求。”
在四川農業大學水產系主任姜俊看來，小龍蝦是靠消費端拉動的產業，雖國內小龍蝦短期內遭遇銷售不暢，但小龍蝦作為一個網紅品種，國內民眾對小龍蝦的消費需求仍大量存在，加上湖北小龍蝦受到打擊後會造成市場供應量減少，反而會成為四川小龍蝦崛起的新機會。
在小龍蝦窗口期，四川小龍蝦如何抓住機會？
曾開虎告訴記者，四川小龍蝦產業起步晚，在政府政策支持下，目前已有一定產業基礎，產量和養殖面積也大幅增加——截至去年底，四川小龍蝦產量達3.5萬噸，養殖面積達50萬畝。但蝦苗、飼料和以散戶為主的養殖模式一直是四川小龍蝦產業發展的瓶頸。
一方面，四川小龍蝦種苗主要依靠湖北供應，但一直以來湖北小龍蝦苗存在運輸難、存活率低等問題。眼下湖北疫情嚴重，蝦苗上不來，為此曾開虎建議小龍蝦養殖企業必須就地取得小龍蝦苗種，提高運輸成活和質量。
另一方面，四川小龍蝦飼料主要依靠湖北進口，他建議養殖戶及時調整飼料結構，使用四川本地生產的蝦料。
在生產模式方面，小龍蝦屬密集型勞動，曾開虎建議實行承包責任制，大企業提供種苗、技術、流通一條龍服務，農戶承包到戶，形成產業優勢。
為緩解此次新冠肺炎疫情可能引起的小龍蝦種苗短缺情況，在政府政策支持下，四川多家苗種企業積極調整生產計劃，已擴產小龍蝦苗，中倫農業就是其中之一。不僅如此，政府還支持龍頭企業開展小龍蝦良種繁育，從根源上解決四川小龍蝦產業發展問題。
在蝦苗、飼料運輸保障方面，四川也為養殖戶出具了大量扶持政策。據瞭解，為保障運輸暢通，政府專門安排確定4081輛貨車作為儲備運力，一旦出現運力困難，四川將及時調用儲備運力，第一時間將春耕急需物資運送到田間地頭。
紅星新聞記者 王垚 彭祥萍 圖據受訪者 部分圖源視覺中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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