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2.28 散文

■莊居湘

真的不要忽視周圍的人。說不定,他身上有某種可貴的東西值得你學習,而且,有時還閃閃發光呢!

正月初六,本來第二天就要恢復上班了,卻因為新冠肺炎疫情肆虐延假了。我所在單位接到一個任務,要抽調5人組成的工作隊去社區支持抗疫工作。我知道這是一個有點危險的工作,派誰去呢?看到許多醫生紛紛主動請纓到疫情嚴重的湖北工作,我們能不能也來一個主動報名呢!我的提議得到了領導的認可,徵集令很快在單位幾百人的微信群中發出。作為始作俑者,我第一個報了名。隨後報名的接二連三,最讓我沒想到的是平時不愛說話的暉哥像是突然從哪裡冒了出來,搶著報了名。

暉哥是我們單位的第二代,他父親是我們的老行政科長。1988年,我大學畢業分到單位,安排我宿舍的就是暉哥的父親陳科長。陳科長經常穿著一套很整潔的藏青色中山裝,話不多聲音也不高,做起事來很認真。不知怎的,看到他我總會聯想到自己的父親。當時,我被安排在那棟筒子樓的一個單間,令人可喜的是還帶一個陽臺,那時真的是件值得炫耀的事情!第二年7月的一天,我外出回來,發現一張從門縫裡塞進來的字條。字條是陳科長寫的,其意是目前單位宿舍緊張,新分來的幾位男大學生沒地方住,希望我搬到同一層的一個房間和兩個女生合住。字跡很工整認真,語氣也很溫和尊重!我二話沒說,立馬騰出了房子。

暉哥是上個世紀六十年代初出生的人,不僅長得酷似父親,穿著也總是像父親那樣整整齊齊的樣子,在單位後勤部門工作,也算是子承父業了。以前我和他沒有工作上的交集,沒有怎麼留意過他。倒是近兩年有了一些接觸,他是工會小組長,開會時聽過他幾回發言,覺得他還蠻有想法的,做事也很熱心。他能來報名我自然很高興,畢竟老同志做事會更穩重。

我們工作隊的人員很快就確定了,有兩個“90後”,一男一女,女的是一個靚妹,聽說還是富二代,用暉哥的話說,從她身上看不到一點“驕嬌”二氣;男的名字一聽我就知道他是第11屆亞運會前後生的人,因為那屆亞運會吉祥物就叫“盼盼”,不過,他現在已經是一歲孩子的父親了。還有一個“80後”的女子,是兩個孩子的媽媽。加上我和暉哥兩個“60後”,我們這個5人工作隊被派到一個社區幫助工作。

這天長沙小雨轉陰,一大早,在家隔離了多天的我們小心翼翼地走出各自家門,到單位大門前統一乘坐一臺7座的別克車向社區出發。在車上我隔著口罩提高嗓門問坐在後排的暉哥:“你五十七八的人啊,坐在家裡搞隔離不舒服些啊?為何要跑得社區來冒這個險?”說完,我扭頭看暉哥。暉哥小平頭理得整整齊齊,頭髮烏黑但不知道是不是天然的……他竟戴著兩層口罩,裡面的是白色紗布的,外面的是白色紙質的,一看就知道他是一個生活上比較講究的人。他說:“我在後勤工作,與社區打交道多,有經驗!”他的回答很簡單,我用大拇指給他點了個贊!同時,聯想到臨近退休的醫務工作者要求到湖北疫區一線工作時說得最多的一句話:讓我去吧,我有經驗!

我們很快就加入社區拉網式的排查工作中,主要任務就是給每家每戶打電話,詢問戶籍地、有沒有去過湖北、有沒有接觸過湖北籍人士、有沒有不適症狀等。上萬個電話要打,社區工作人員、工作隊、志願者,每個辦公室飄出的都是打電話的聲音,讓人感覺好像進了當年的電信大樓。打著打著,我的眼睛花了,社區提供的姓名與電話表格字又小,經常看上一行又跳到下一行去了,很是惱火。我不得不放下電話,讓眼睛和喉嚨休息一下,站起來走一走,順便到其他辦公室看看隊友的情況。大家都在接打電話之中,沒空搭理我,只有暉哥正好接完一個電話。我問他眼睛花不花,他告訴我一個訣竅:拿把尺子放在要打電話的那一行下面,遮住緊挨的其他電話,這樣就不會看錯行了。我沒有尺子,就找了一本書遮著,果然好多了!

我們工作隊負責兩個樓盤的排查,社區給的評價是我們摸排的數據最詳實。其實,電話那端的居民來自全國各地,有操五湖四海方言的普通話,有各種各樣的態度和情緒,雖然大部分人都能積極配合,但也有個別居民,抑或膽小,抑或戒備心過強,不肯說出自家情況。遇到這種情況,暉哥總有辦法讓電話那端信任他、配合他。特別是遇到去過湖北或與湖北人有過接觸的人,要問清本人及隨行人員的姓名、身份證號和電話號碼,確實是一件不容易的事!暉哥果然有經驗,東一句西一句扯幾句閒談,把單調的詢問電話打成了一個個聊天電話,問完情況還要補上幾句關心提醒的話,收穫了不少“謝謝”!

此次,暉哥自然而然當起了工作隊的“後勤部長”。7天14個來回,每次他最早到達車上,每次約定時間5分鐘前我都會準時接到他的提醒電話,每次上車他都會給每個隊友及時遞上塑料手套。一天早晨,我們剛到社區的一間辦公室,發現瓷磚上好像沾著一塊汙跡,暉哥想都沒想,從身上摸出一塊餐巾紙準備彎腰去擦。社區人員見狀,立即拿來掃把撮箕說,這是凳子上掉的一塊漆皮。在回家的車上,我想起暉哥那個動作,便說,看樣子你在家裡做家務事啊!他說,我每天到父母家,給父母做中餐和晚餐。我說,那這幾天中午你沒有時間去做怎麼辦?他說,我頭天晚上為他們準備好,中午兩老熱一下即可。我有些調侃地說:“你真是忠孝兩不誤啊!”其時,我內心升騰起一股好感與敬意。

第二天早晨我出門的時候,正好碰到八十多歲的陳科長和夫人兩口子戴著口罩、背不駝腰不彎地並肩往門外走,說是到外面透透氣。坐在車上等隊友的暉哥見到父母后,連忙從車窗探出腦袋喊道 :“陳爹爹陳娭毑,你們莫到人多的地方去啊!”一路上,暉哥還談起他的愛人、女兒、女婿,給我們看他小孫子健康活潑的照片,幸福久久地盪漾在他臉上!

整整7天,我近距離地認識了暉哥和其他隊友,他們都是普通人,但身上都有閃光點。就說暉哥吧,他幹了一輩子工作,只當了一個工會小組長。我覺得他值得我學習和尊重。其實,我們這個社會除了精英,絕大部分是暉哥這樣值得尊重的平凡人。平凡如斯,幸福如斯,情懷如斯!這不正是和諧社會所期盼的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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