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4.23 小三“轉正”速成班:幽默故事

圍牆上的女人臉

  我叫李建,從記事起,就跟奶奶住在這座陰暗的房子裡。奶奶腿腳有病,整日待在屋裡,我想到外面去玩,可她卻不讓我出門。她還恐嚇我,說外面有吃小孩的鬼,鋒利牙齒一下就能把小孩撕得粉碎,一口口吞到肚子裡。奶奶做著動作描述著,嘴邊渾濁的涎水滴落。

  我害怕得不敢看她,就看斑駁的牆。牆上彷彿出現一張慘白的女人臉。我在看那張臉,那臉也看我。它變得越來越清晰,像是要破牆而出。

  “小孩,想不想跟我女兒一起玩?”女人臉張開嘴忽然說。這樣的反常沒讓我感到恐懼,我好奇地問:“你女兒叫什麼名字?”

  女人臉說:“她叫梅冰,你來敲隔壁的門,就能見到她了。”我回頭看看旁邊圈椅裡躺著的奶奶,她蜷成一團睡著了。我站起身,決定去找那個叫梅冰的小孩。我去敲隔壁的門,門“吱呀”一響,探出一個小女孩的腦袋,頭上扎著兩個小辮子,綁了好大兩個蝴蝶結。

  她說:“我叫梅冰,你叫什麼名字?”“我叫李建,是你媽叫我來找你玩的。”她使勁點頭:“那你進來吧,我家有好多玩具。”我跟著她進了她家。那還是夏天,我一進去,就感到一絲陰冷。

  我和梅冰趴在地上找彈珠,我看到裡面那間房擺了張好大的床,床上捂著厚厚的被子,被子底下躺著人,一動不動。

  梅冰說,那是她媽媽,得了很重的病。我禮貌地問候:“阿姨好!”我看到梅冰的媽媽黑亮的長髮鋪在枕頭上,露在被子外的大半張臉蒼白得可怕,跟我在奶奶家牆上看到的一模一樣,她的眼是微微張開著的,似有目光在我臉上審視。

  雪人媽媽

  我一直沒看到梅冰的母親下床,卻認識了她的父親。那是個身材高大的男人,他每日早出晚歸,回來時總會帶點零食。我與梅冰在一起時,他會分一點給我吃,還喜歡摸我的腦袋。他的手大而溫暖,不像梅冰母親的手,冰涼得讓人汗毛直豎。

  快到冬天時,梅冰母親開始下床,僵直地在房間裡走來走去做家務,把他們家收拾得一塵不染。閒下來,她會把女兒叫到身邊,教她識字,給她講故事。

  她的臉還是白得毫無血色,他們家冷得像冰窟一樣,我穿了厚厚的棉衣,牙齒還忍不住打架。我從未看到過,他們家起火做飯,總是梅冰的爸爸從外面帶一些吃的東西,他們父女倆趴在桌子邊吃,她母親在旁邊看著。梅冰不止一次地跟母親說:“媽媽,你也吃一點呀。”得到的回答總是:“乖女兒,你們吃吧,我沒胃口。”

  那是個冬日的午後,我在家一覺醒來,看到窗外正飄著鵝毛大雪,地上已積了厚厚一層。我歡呼著穿好衣服,去拍梅冰家的門,卻沒人回應。我一個人跑下樓,跑到了雪地裡。這時,我看到了梅冰,身上捂著厚厚的棉衣,戴著棉手套,她左手牽著個精緻曼妙的雪人向我走來。

  梅冰驕傲地仰著紅撲撲的小臉說:“這是我媽媽。”那雪人抬起手,朝自己臉上抹了一把,露出一張蒼白僵冷的臉――的確是梅冰的媽媽。她向我招呼:“一起玩呀!”說著,她仰臉向天,紛紛揚揚的雪片落在她臉上,沒有一片融化。

  縫補你的創傷

  梅冰的父親在距離小區不遠處的馬路邊賣烤紅薯。我常常跟在梅冰身後跑過去,蹭一塊烤得金黃熱乎香甜的烤紅薯吃。那個春天的夜晚,梅冰的父親在收拾著攤子,幾個流裡流氣的傢伙挑剔,說紅薯壞了,吵嚷著要梅冰的父親賠錢。他們打了起來,有個傢伙從身上掏出刀子朝他身上連捅了數刀。

  鮮血從梅冰父親胸前的傷口處噴泉一般射出來。梅冰和我嚇得哇哇大哭。那夥人呼哨一聲,一瞬間跑走了。梅冰的父親倒在了地上。梅冰用小手去堵她父親的傷口,卻怎麼捂也捂不住那血的濺射。他的身子已開始僵冷,眼神卻仍溫柔地看著我們,輕輕地說:“沒事兒,別擔心!”

  梅冰的母親這時突然出現,她抱起自己的男人,慘白的臉上沒有絲毫的表情。她把他抱回了家,放在床上,蓋上厚厚的被子。

  那晚,我睡在梅冰家,和她做伴。半夜時分,我發現梅冰的母親坐在梅冰父親身旁,她手裡拿著枚大頭針,正在縫補那男人殘破的軀體,一邊縫補,一邊嘆息。梅冰的父親在床上躺了很久。他一動不動,不說話不吃飯,對梅冰的呼喚也沒有反應。

  活體解剖

  我是偶然間發現我身體秘密的。有個夜晚,我正睡在奶奶身旁,聽到隔壁傳來壓抑的輕細哭泣聲。我好奇地爬起了身,想湊到牆邊去聽聽,卻不料,剛到牆邊,我的身子就穿過了牆,來到梅冰家裡。我看見梅冰的父母分坐在大床兩邊,中間躺著熟睡的梅冰。兩人慈愛地看著梅冰,眼睛裡滿是淚水。他們說:“怎麼辦?”他們說:“不管如何,我們一家都要在一起!”

  從那晚起,我就常常穿牆去偷窺梅冰家的事情。那夜我看見梅冰的父母從家裡的窗子裡飛出去,高高地飛到了夜空中。我也跟著他們飛了出去。

  我跟著他們飛到一個房間,床上睡著個男人,梅冰的父母抓起那人,我看清了,他正是用刀捅梅冰父親的壞蛋。他們抓著那壞蛋來到一間冰冷的房子,房子裡有很多人蓋著白被單睡在一張張小床上。

梅冰的父母將壞蛋和蓋著白被單的人調換了地方。我到他們身旁問:“你們在幹啥?”梅冰的父母嚇了一跳,她們對我說,他們在玩一個遊戲,這是個秘密,誰都不能說。

  兩天後的上午,奶奶坐在藤椅上讀報,突然她震驚地叫了起來,告訴我一則新聞:說是一個醫學院的教授正在上解剖課,那具正被摘除著內臟的冰冷屍體突然活轉,鮮血噴泉一樣湧出來,屍體在手術檯上掙扎了好長時間,才死去。這被活體解剖的人,是個流氓,那原本該被解剖的屍體卻躺在那個流氓的家裡。

  梅冰的病

  梅冰的父親在五個月後才重新下床。他身體僵硬,面無表情。他也像他的妻子那樣再不出門。梅冰也變得沉默寡言,她坐在自家的小凳子上,手託著腮,像在思考一道難題。

  這讓我感到頭疼和無趣。而且,他們家太陰冷,漸漸地,我就不愛去。偶爾我穿牆過去看梅冰,都會發現她正被父母夾在中間學那些書本上奇奇怪怪的玩意。

  這晚,我家的門被輕輕敲響,我去開門,看到梅冰的父母站在我家門前,木然地看著我說:“李建,過來看看梅冰吧,她病得厲害。”四行淚水從他們眼眶滾落,沾在他們蒼白的臉上。  

我就去了他們家。她家依舊很暗,只開著很小的一盞燈,冷颼颼的風在屋裡跑來跑去。我看見,梅冰躺在那張大床上,床邊豎著一根竹竿,竹竿上掛著一瓶液體。

  我趴在她床邊說:“梅冰,你怎麼樣?”她歪頭看見我,便笑了,臉色慘白,消瘦。她伸出小手,拉住了我說:“我病得厲害,可能快要死了吧!”那晚,我在梅冰家待了很長時間。她的父母站在我們身後,身影看起來那樣憂傷。

  我離開時,她父母送我到門口,眼裡殷切著希望看我:“經常過來陪陪梅冰吧,她喜歡你呢!”我覺得梅冰也真的可憐,連著幾個晚上,我都會過去陪她說話。

  我只是感到奇怪,梅冰病得那麼厲害,他們怎麼不送她去醫院?白天的時候,我聽到菜場旁那個診所的老闆在對著一堆人抱怨,說他這裡接連好多天丟失治療小孩的藥品,而且丟得莫名其妙,連個賊影子都找不到。

  就在那老闆說話之時,我看見梅冰的母親走進診所裡,在藥品架上翻找著什麼,那麼多的人,都對她視而不見。我張張嘴,想跟她打招呼,被她以凌厲的眼神制止。

  兩天後,有個陌生的男人,他說他是我父親,要帶我跟奶奶走。我被他們扯著手走下了樓。我突然感覺異樣,回頭向樓上看:一扇開著的窗口,趴著梅冰和她的父母。他們朝我微笑,向我揮手,我也給他們揮手,我說:“梅冰,再見!”

  父親奇怪地問我:“你在和誰告別?”

  我說:“梅冰呀,我最好的朋友,你看,她和她爸媽在那扇窗邊趴著呢。”父親抬頭看了好一會兒,拍了下我的腦袋說:“眼花了吧,那裡什麼都沒有!”

  他們永遠在一起

  轉眼近二十年過去,那天,我在路上撿到一張參觀門票,那是一次奇異屍體標本展。我走進了這個展覽館,我看到了在大廳顯著位置擺放的玻璃櫥窗,以及櫥窗裡那幸福的一家人――父親摟著女孩的腰,母親用手撫著她的頭,好像在說:看!我們是多麼幸福的一家子。

  我的記憶突然被喚醒,我認出了他們,小女孩是梅冰,男人女人是她的父母。這讓我驚駭,讓我戰慄!

  我聽到解說員說:“這櫥窗裡呢,是一家三口人。八年前,政府拆遷黃海市食品廠的老家屬院,工人進入一棟老樓時,被眼前的景象驚呆了。他們看見,兩大一小三個木乃伊坐在客廳的沙發上,面前的茶几上擺放著小學一年級的數學課本。這三個木乃伊緊緊地連成了一體,如要分開,就得將它們破壞。後來,有專家對它們做了檢測,發現了一樁極怪異的事情:三具屍體的死亡時間早晚不一,那個女的,已死了二十三年之久,那個男的比女的晚死了三年多,小女孩則又晚死了將近一年。其中發生了什麼樣的怪異事情,使得這一家子竟能這樣奇怪地聚在一起,科學已經無法對其作出合理的解釋。”

  解說員說,女人和男人身上都是傷痕累累,但令人驚奇的是,這些傷口都被人用手術線十分精緻地縫在了一起。在那間屋子裡,還發現了大量兒童用的藥品空盒和輸液瓶,而那個小女孩的兩隻手上佈滿了青紫的密密麻麻的針孔。

  或許是我的眼睛又出現了幻覺,我看見,梅冰和她的父母神采飛揚,他們在絮叨地講著話。一瞬間的失神,讓我撲到了櫥窗前,將臉貼在玻璃上,我小聲呼喚,像是見到了多年未謀面的老朋友,我說:“梅冰,你還好吧?”

  她沒理我,仍自顧自和她的父母討論著什麼,他們一家人那樣地相親相愛,那樣地情深意濃,那場面是如此的美好。就在這時,一個工作人員扯了我一把說:“同志,你不能靠得太近!”

  幻覺消失,櫥窗裡哪有梅冰一家人其樂融融的場景?那分明是三具失去了水分,又在福爾馬林液體裡泡過太久的乾癟屍體。他們待在櫥窗裡,以一種奇異的姿勢聯繫在一起,與我對峙。那工作人員拍拍我,扯著我的胳膊,我毫無感覺,耳邊只聽到他的話:“咦!你怎麼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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