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芳通過報名，成為一名支教志願者，進入大山深處支教，為期一年。沒進山前，劉芳已經有了心理準備，然而等她到了學校後，條件的艱苦還是大大超出了她的想象。校舍破破爛爛的，運動場是坑坑窪窪的泥地，買個牙膏得跑上20多里路，平時吃水靠提，吃菜靠種，偏遠得甚至連個手機信號也沒有。就這樣，劉芳開始了為期一年的與世隔絕的生活。
學校共有30多個學生，一到六年級都有。劉芳沒來之前，學校原來只有一個女老師，姓張，還挺年輕，20多歲。劉芳來了後，和張老師共同承擔起這30多個學生的教育教學任務。
這天下午放學後，校長騎著摩托車給張老師送來了通知，讓她明天到鎮上去聽課。學校沒有電話，手機也沒有信號，所有的通知必須靠校長用摩托車送達。
通知送達後，校長騎著摩托車走了，由於明天的聽課時間很早，張老師怕趕不及，決定今晚就到鎮上去，找旅館住一宿，明天一早再到中心校聽課。
因為距離遠，晚上會有學生在校住宿，臨出門前，張老師拉著劉芳的手，一個勁兒地叮囑她，晚上睡覺的時候要檢查一下，山裡溫度低，不要讓學生蹬被子，小心著涼。劉芳笑著說：“張老師，您就放心去吧，我一定會照顧好這些孩子的。”
張老師點了點頭，折回房間，拿來了個強光手電筒。張老師把手電筒交給劉芳，說：“劉老師，我想讓你幫個忙……”
“什麼忙？張老師您儘管說，我一定幫您辦到！”
張老師臉上的神色突然變得忸怩起來，遲疑片刻，她抬起頭來，伸手向著前方一指：“你看見那座大山了沒有？”劉芳抬起頭來，前方是一座巍峨的大山，雲遮霧罩的，儘管來的時間不長，劉芳已經知道那座大山叫雲飛嶂，前面還擋有一座小山。
劉芳點了點頭，張老師把手電筒遞給劉芳，說：“晚上10點，你就用手電筒光對著雲飛嶂的輪廓照三圈。小山擋住的部分忽略不計，只照能看得見部分的輪廓。注意一圈不能少，一圈也不能多，三圈，就照三圈！”
劉芳愣怔住了，張老師為什麼要她用手電筒沿著雲飛嶂的輪廓照三圈？而且時間限定是晚上10點？這裡面到底有什麼秘密？
張老師臉紅了紅，道：“你別管，就照著我說的去做就行了。”儘管疑竇滿腹，劉芳還是點了點頭，答應了張老師。
晚上，照顧來校住宿的學生睡下後，劉芳看了會兒書，不知不覺時間到了晚上10點。劉芳記起張老師臨走時的囑託，於是拿起張老師留給她的那個強光手電筒，出了宿舍，來到校門口。
大山的夜萬籟俱寂，天空高掛著一輪彎月，淡淡的月光把雲飛嶂的輪廓勾勒得清晰可見，劉芳擰亮手電筒，一道雪亮的電光直射天際，光柱彷彿一把巨大的利劍劃破夜幕，遠近可見。
劉芳從雲飛嶂的頂端照起，緩緩向左，用手電筒光一路把雲飛嶂的輪廓勾勒了一遍。照完一圈，然後再照第二圈，第三圈。
照完了，劉芳關了手電筒，正要回去睡覺，沒想到這時候奇蹟發生了，雲飛嶂前的那座小山上竟然也亮起了一道手電筒光，徑自朝劉芳這邊的天空照了過來。劉芳驚奇地看著這道手電筒光，只見這道手電筒光彷彿在回應她一樣，緩緩在空中畫了三個圈，滅了。
劉芳又驚奇又興奮，原來張老師叫自己晚上幫她用手電筒光在空中畫圈，是在和人聯絡、交流。這情節只有電影裡才會有，沒想到自己居然碰上了。劉芳不由得起了玩心，當即擰亮手電筒，用手電筒光再次照著雲飛嶂的輪廓畫起圈來。
畫完了，果然，小山上的那道手電筒光再次亮起，緩緩在空中畫了個圈，滅了。劉芳擰亮手電筒對著雲飛嶂再次畫起圈，奇怪的是，這次劉芳等了半天，小山那邊卻沒了回應。再照，還是沒有回應，劉芳不由得洩了氣，關了手電筒，回房睡覺去了。
熟睡中，劉芳突然被一陣急促的捶門聲給吵醒。翻身起了床，劉芳發現捶門聲來自校門口。一看錶，時間已經是晚上11點多，是誰這麼晚了還來捶門？難道是張老師夜裡不放心學校的孩子，從鎮上趕回來了？劉芳提著手電筒出了宿舍，開了校門，驚奇地發現站在校門口的並不是張老師，而是個戴著眼鏡、握著手電筒的年輕男子。瞧年輕男子的樣子，似乎趕了很遠的路才來到學校。
“您是？”劉芳疑惑地問道。
年輕男子扶了扶眼鏡，說：“我是蘑菇屯下校的朱有光老師，也就是你們學校張老師的愛人。您是從城裡到我們蘑菇屯學校支教的劉芳老師吧？辛苦您了。對了，張老師呢？”
劉芳這才想起，張老師曾經同她說過，她們學校在山的那邊還有個下校，那邊道路尤其難走，摩托車也走不了，進出只能靠步行，現在看來，在下校任教的就是張老師的愛人朱有光老師了。
劉芳告訴朱老師，張老師因為明天要到中心校聽課，今天下午已經趕到鎮上去了。劉芳好奇地問朱有光：“都大半夜了，朱老師你怎麼來啦？”
朱有光難為情地撓了撓頭：“還不是那手電筒光把我叫來的……”
劉芳笑道：“手電筒光是張老師臨走前讓我幫她照的，原來雲飛嶂那邊的小山上，用手電筒光回應的就是朱老師你？對了，朱老師，你和張老師晚上用手電筒光在空中畫來畫去的，到底在幹什麼？張老師為什麼要我一定照著雲飛嶂的輪廓畫圈呢？”
朱有光看了眼雲飛嶂，低下頭，沉默半晌抬起頭來，長長嘆了口氣，道：“這是我和張老師之間約定的秘密，說白了其實也很簡單。劉老師，您用手電筒光沿著雲飛嶂的輪廓再照一遍，多留意一下它的形狀……”
劉芳不明所以，擰亮手電筒，用手電筒光沿著雲飛嶂的輪廓照了一遍，邊照邊在心裡默默記下手電筒光所畫過的痕跡。照完了，劉芳不禁吃驚地跳了起來：原來，雲飛嶂的頂端尖，底部圓，底部給小山擋住後，輪廓往裡凹了進去，剛好勾勒成一顆紅心的形狀。用手電筒光沿著雲飛嶂的輪廓畫了一圈，也就在空中畫出了一顆巨大的紅心！
朱有光說：“劉老師，看出什麼了吧？”
劉芳點了點頭：“紅心，一顆巨大的紅心……”
朱有光紅著臉，磕磕巴巴地告訴劉芳，他和張老師剛新婚不久，但兩人在不同的學校任教，一個人支撐起一個學校，為了山裡的孩子，他們一天婚假也沒請，領回結婚證後就各回各的學校上課，平日隔山相望，週末才能團聚在一起。女人的心是敏感的，新婚中的女人更是如此。為了一解相思之苦，張老師和朱有光約定，每天晚上10點，彼此要在空中畫出三顆紅心，表達對對方的思念之情。因為三顆紅心代表的就是我愛你的意思，他們用這種特殊的方式，在空中書寫下自己的愛情宣言。而張老師不好意思直接提出讓劉芳畫紅心，無意發現雲飛嶂的輪廓像紅心，於是隱晦地讓劉芳照著雲飛嶂的輪廓畫圈……
至於朱有光大半夜地從下校趕來了上校，原因出在劉芳多畫的那顆紅心上。老話說新婚夫妻熱炕頭，新婚不久的朱有光和張老師卻只能隔山相望，為這，他們約定，如果晚上張老師想要朱有光陪伴了，就在畫完三顆紅心後再多畫一顆紅心。偏偏劉芳忘了張老師的囑咐，覺得好玩多畫了一顆紅心，於是朱有光從山的那邊趕了過來……
朱有光紅著臉低下了頭：“劉老師，讓您笑話了……”
劉芳動情地說：“不，恰恰相反，從你們的身上我看到了純潔的愛情，也看到了鄉村教育的希望。為了大山的明天，你們犧牲太多了，我要替山裡的孩子謝謝你們！”
夜已深，劉芳讓朱有光今晚不回去了，到張老師的房間睡一晚，明天一早再回去。朱有光卻搖了搖頭：“不行，我一定得回去。山那邊的孩子儘管已經睡了，但夜深人靜的，一個大人也不在，我不放心。以前我來了也不隔夜，都是當晚就回去的。劉老師，您休息吧，我回去了……”
朱有光擰亮手電筒，照亮腳下的路，走了。
劉芳站在校門口，目送著朱有光一路走遠。老話說看山跑死馬，那座小山看著不遠，但朱有光卻走了一個多小時，才從山的那邊趕到這裡。這一段山路，走起來可不輕鬆啊，可剛來不久，他又趕回去了……
朱有光的身影越來越小，最後完全消失不見了，只能看見一個小小的亮點在崎嶇的山路上若隱若現地移動。這個亮點就跟天上的星星一樣微弱，但在劉芳的眼中，這個亮點就跟白天的太陽一樣熾熱、亮堂，照亮了大山，溫暖了大山裡的一草一木。
閱讀更多 傷心的溜溜球 的文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