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31 十、于苍茫里前行前行,一再前行(10)

“小师妹,你是明白了什么吗?”

张柏远言归正传,没有把话题岔开就回不来。

“你确实是喝了酒是吧?”

“是这样没错。”

雪麒麟再确认了一次,得到了肯定的答覆。

“那就很可能了!”雪麒麟弹响手指,脸上泛起得意之色。

“麒麟,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齐绮琪疑惑万分,却若有所感,“你是指张爷爷的宗师……啊,这和酒有关?”

雪麒麟笑而不语,在卖关子。齐绮琪有些不满,但还来不及渲泄,雪麒麟便跳下了床,抬手指着李婉婷。

“小婷,快!去找秦时雨要些酒,马奶酒什么的不是很多吗?”

“好!”

李婉婷爽快地应声,便起身往帐营外走去。

一般而言,行军期间是禁止喝酒的,因为军人们要保持清醒。如果敌军来袭的时候,人们都喝得醉醺醺的,那么是如何抗敌呢?但是,一行人现在正于严寒中前行,适量的酒可以有助御寒,所以在早阵子即将进入雪覆地的地方前,秦时雨派出那些归顺的北国人马前去买了大量的马奶酒。

据说,当时那个部落都高兴哭了,毕竟那可是一笔不菲的收入。

“这有可能吗?”齐绮琪还是半信半疑的样子。

“嘿,吃书都能成为宗师,还有什么是不可能的?只是我们往往会被惯性思维给束缚,觉得只要把武术、法术练到极致就可以窥见天机,这种固有的思维抹杀了许多可能性,不是吗?思维的固化,往往叫我们想法僵化。不敢想,又如何能获得不一样的成就呢?只有敢想,敢尝试才有机会获得与众不同的成功,不是吗?”

“这……”

雪麒麟的回答看似随便,但却包含着齐绮琪难以否定的道理。她试着想了想,觉得确实就是如此。其实最初百家争鸣的时期,能够成为宗师的不仅只有武术,也有法术,也有机关术,齐绮琪在查阅有关典藉时,也一度看见过有人靠写文章成圣──这个成圣,大概就是成为宗师的意思吧──无论如何,宗师或者等同境界的灵者都充满了各种可能性。

如此一来,为什么不能喝酒成为宗师?

齐绮琪觉得这个答案很荒谬,荒谬得有些儿戏,却无法确确实实地加以否定,这叫她心情相当复杂。

未免太草率了一些吧?她真想大声吐槽。

“终究是个猜测咩,是不是这样还得待会测试一下嘛。”

雪麒麟让齐绮琪稍安勿躁,等待李婉婷的回来。

趁此机会,张柏远和齐绮琪又谈到一些事情,有关于最近的局势,也有关于天璇宫的趣事,其中聊到不少有关雪麒麟的事情,张柏远一时温和地笑了起来,一时忍俊不禁,一时则因为猛拍大腿痛斥朝廷不公不仁不义,又表现得相当怀念。

──“秦煜这孙子……哼,老朽就猜到他这种人肯定是个暴君!真是难为前太子英年早逝,饮恨于兄弟的残害之中,哎!也只怪老朽无用。”

谈到最近的局势,和朝廷在秦煜领导下一再打压武家时,张柏远如此破口大骂,一连串的肮话相继冒出。

而当话题转到雪麒麟身上,和天璇宫近年来所发生的事情时,他又直叹天璇宫多灾多难,但都有惊无险。

“这些都可得感谢小师妹啊!”张柏远表示感谢。

天璇宫能够平安度过这无数的灾难,雪麒麟功不可无,这是铁铮铮的事实。

“老朽无颜面对师父师祖们,可前太子对老朽有恩,而且对天下有恩……自古以来,不负如来不负卿,乃是难事之中的难事,谁又可得两全之法呢?老朽不想负了前太子的信任,也不想负了他的思情,只好负了天璇宫的培养之恩了啊……”

张柏远面容苍老,脸上的皮已经显得有些垮。他说这句话时,好几度握紧了拳头然后松开,像是想要抓紧什么却无法办到一样,声音虚弱之间带着淡淡的惆怅。

他很愧疚很悔恨。

如果自己有多点力量就好了,他想也曾如此说过。在一些至关重要的事情上无能为力,这往往都叫人最难以承受,雪麒麟能够体会他的心情。

齐绮琪亦能。

“张爷爷,没关系的。”

不知不觉间,齐绮琪已经柔步走到张柏远面前,在他面前跪了下来。她纤长而温暖的手覆在了张柏远那满是皱纹的手上,张柏远的手在颤,颤得很轻微,却也很确实。他此刻心中的心情肯定复杂至极吧,所以齐绮琪尽可能放柔和自己的笑容,试着多给他一点安慰。

“张爷爷,你只是作出选择,而这个选择本无对错之分,端看你自己想要什么而已……或许,如果有你的话,天璇宫会好过一些,但是我们终究是撑过来了。嗯,我们撑过了来,而且也因此获得了不少,而前太子殿下的冤魂仍然无法获得救赎,张爷爷能够为他奔走,也是无愧于天下啊!”

齐绮琪握住了张柏远的手,其中的温暖叫张柏远不自觉回握了她的手。

“老朽无颜啊……”张柏远叹了口气,“不过……”

他欣慰地笑了起来。

“你成为了出色的人了啊,琪儿。”

张柏远拍了拍齐绮琪的手,从中抽回了自己的手。

“师兄齐归元那个性子虽然讨厌,但不失是个善良的人,而你父亲又是根老实木头,剑痴一个,也难怪生出如此生性善良的你……老朽没想到你能够维持着这份善良至今,成为了一宫之主还能保有自我,这真是难能可贵啊……不像老朽等人早就迷失了方向。”

张柏远苦笑不已。

“张爷爷这是哪里的话呢?”

齐绮琪被赞得有些脸红,难以为情地垂下脑袋。她想必也相当享受这种温存吧,因为张柏远已经是她唯一剩下的长辈了。雪麒麟多多少少有些嫉妒,却也替齐绮琪感到高兴。

她相信就算多了张柏远一个人,有些事情还是不会改变的,如果如此轻易就改变,也只能说她们的关系过于诡弱。但她们经历过生死,经历过无数事情,这关系岂是如此轻易就会土崩瓦解?她坚信不会。

“我把酒要回来了。”

李婉婷回来了。

她带着一群士兵回来,揭开营帐后,士们就鱼拥而入,端来大量马奶酒。刹那间,酒气便塞满了帐营。

“这么多够吗?”李婉婷捏起腰来,“小师祖没说要多少,我就尽可能搬多点来了!”

不失有功,只求无过所说的就是如此了吧。

望着数量众多的马奶酒,雪麒麟都有些怀疑李婉婷是不是把刚买下来的库存都给搬空了。

“够了够了,这就连小七也得喝倒啊……”

雪麒麟揉着眼角说,虚弱地摆了摆手。

齐绮琪是天璇宫出了名的千杯不倒,而与之相对就是一杯倒的夏雪,雪麒麟还没有见过齐绮琪喝醉过。

“老朽可是不太喜欢马奶酒啊……”张柏远一脸苦相,“当然也不讨厌就是了……只要是酒老朽都喜欢。”

“你在说什么?”雪麒麟翻了翻白眼。

她指着眼前的马奶酒,“来,赶紧喝吧!喝醉为止!”

“这……”张柏远痛不欲生,“小师妹可得饶了我啊!”

雪麒麟不理他,转头看向李婉婷。

“秦时雨那边有说什么吗?”

李婉婷抱胸靠在柱子上,认真转达秦时雨的回应:

“公主殿下说都交给你了,得你有了结论再去找她报告,不过宁王妃倒是有问起张师祖的身份,我见没有什么好隐瞒就回答了,结果宁王妃好像很想见张师祖的样子。”

“呵呵,还算宁王妃那丫头有心,还记得老朽曾经教她枪法。”

张柏远得意地抚着他那标志的胡子来。

“对了,张师祖,那些士名抱怨你的驴挑吃得很,不吃那些上等稻草,这该怎么办呢?”李婉婷又说。

“阿元它确实挑吃得很,你叫那些兵蛋子随便喂些肉干就行了。”

张柏远倒是说得轻巧。

“嘿,一只驴还那么挑吃?”雪麒麟皱了皱鼻子。

“小师妹,老朽那阿元是不可多得的通灵物,和老朽一直相伴至今,老朽自然要喂它吃好的,否则老朽怎么对得起它呢?”

张柏远有些决不让步的意思。

齐绮琪点了点头,转头对李婉婷吩咐说:

“婷姐姐,就按张爷爷所说的去吧,我们也有些肉干,就把我们的拿去吧,就不要再向九殿下要了。”

“行吧。”

李婉婷没有任何所谓,用一贯风风火火的行事作风,转身就离开了。说不定,她巴不得赶紧完成这些麻烦事,尽快再次埋身于她的机关之中吧。

“好了,肉干都给你的驴了,还不赶快喝!姑奶奶我还赶着睡呢!”

雪麒麟有些心理不平衡,因为她向齐绮琪讨要肉干,对方就没有如此顺应过。都快成了一只羊了,这小七!雪麒麟在心中暗暗腹诽。

她怀着不满的表情,侧躺起来,颇为不雅竖起一只脚去挠另一只脚。

“哎,小师妹这作风,老朽喜欢啊!”

张柏远忽然地说,也不知道是喜欢雪麒麟哪一点。接着,他也不待齐绮琪帮自己说话,就起身拿起那些马奶酒猛灌起来。

马奶酒可不是淡酒。

在齐绮琪担忧的眼神下,张柏远无视于她几次叫他悠着点的劝说之语,喝完一容器又一容器的马奶酒。转眼之间,他竟然就喝了一小半的马奶酒了,而脸颊也因此变得很是通红。

雪麒麟百无聊赖地打着呵欠。

直至那气息节节上升,变得浑厚磅礴起来,她才在齐绮琪诧异的眼神下,跳了起身来。

“嘿,我就说了!”

雪麒麟弹响手指,兴奋得手舞足蹈。

张柏远已经喝得满脸酡红,纷纷吐着饱含酒气的吐息,但是,他那对已经染上鹉醉之色,满有红丝就似个醉汉的眼眸里,却绽放着无比耀眼的精光。

“还真是……各式各样啊……”齐绮琪呆呆地呢喃,难以置信。

──嗯,寄宿于张柏远眼眸里的,正是宗师的光辉。

***

张柏远竟然舞起剑来。

嗯,他喝醉了,竟然说要当场指导齐绮琪剑法,踏着跌跌撞撞的脚步,往帐营外走去,很快就拿回了一把八面汉剑,回来喊着齐绮琪拔剑和她切磋。

齐绮琪可是一额冷汗啊!

这张柏远醉就醉了,醉了之后竟然真的获得了匹敌宗师的力量,还叫叫嚷嚷着要切磋剑法。

“我先去和九殿下汇报情况,麒麟你要好好招顾张爷爷啊!”

齐绮琪思维敏捷,竟然把皮球踢给雪麒麟,下床跑出帐营,落慌而逃,任由那一抹红色的裙摆翻飞。

对于这不负责任的背影,雪麒麟可真是大开眼界了。

“哟哟哟,堂堂天璇宫宫主呢!怎么就如此不负责任!”雪麒麟对着齐绮琪离去的方向大喊。

接着,她瞥向那径自舞起剑来的张柏远,顿时眼角就抽搐起来。怎么这些人就没有一个是正经的?雪麒麟想起齐归元,也想到了紫玄子,这些师祖辈就没有一个正经的。固然,她是没有资格和立场去批评他们就是了。

“喂喂喂,别舞了啊!”

雪麒麟想要过去叫停张柏远,结果张柏远剑锋扭转间就是一剑斩在雪麒麟的眼前。幸亏雪麒麟退得及时,才避免那剑尖在自己脸上留下疤痕。

她都吓出一身冷汗了。

“喂,你耍什么酒疯!”

才定神,结果又是一剑刺来,雪麒麟吓得后跃几步。

“喂!!!死老头子,你喝醉了连人都认不清了?”“麒麟麒麟,他好像个疯子哦!”天玑也自被子里冒出一颗头来,畏畏缩缩地说道。不用她开声,张柏远根本就是在耍酒疯。

“哈哈哈,小师妹这是在说什么话呢?老朽很久没有喝得如此尽兴了,老朽高兴啊!能见到琪儿和小师妹你,又见天璇宫这些年来都有惊无险,乐得直想舞剑庆祝,但这种事怎么可以……可以只有一个人独享呢?来来来,小师妹,来,陪老朽一起啊!切磋论剑,再配上美酒,岂不快哉?”

明明一番话说下来无比清晰,结果才说完就是一连串的酒嗝。

帐营之内瞬间酒气冲天。

尽管如此,张柏远的剑势依然不乱,朝雪麒麟展开猛攻。

雪麒麟左跳右跳,抱头乱窜,只因要躲开张柏远的剑。他又刺又斩的,看似毫无章法,但每一次出招都相当精妙,要不是有“苍”的加持,雪麒麟恐怕早就中剑倒在地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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